30.人偶-16
氣氛無端沉默了下來,彷彿在潛心等待地雷引爆一般,甚至能讓人嗅到一絲火藥味。
安夜明白了白行的舉動,他這是認為李山有鬼。
可如果高小姐的父親真的是被人謀殺的,並且兇手與李山有關的話,這樣直截了當地說是會打草驚蛇的,白行這樣問,是為什麼呢?
她不太明白,但是她相信白行,白行不是那種沉不住氣的人。
他一定有一個這樣做的原因。
李山突然笑了一聲,驅散了方才略有些尷尬的沉默,他說:「白先生是在調查之前的事情嗎?是工作需要嗎?這個我倒是幫不上忙,當初他父親死亡的事情我了解地不太多,也可能是有什麼急性病吧?」
「還真是工作需要。」白行說。
「哈哈,沒想到白先生還有當偵探的潛質啊,居然連殺人兇手的背景都去調查了。現在的懸疑雜誌社對編輯要求也這麼高嗎?沒有靈敏的洞悉分析能力就不能錄用?這手段倒和花邊桃色雜誌的狗仔隊很像呢。」李山這是在諷刺他多管閑事了。
「我的前身是刑警,這次被特邀參與人偶案件。雖然兇手死去了,可是在她的家中,我發現了一些她遺留下來的重要信息,這才開始調查她父親的事情。而那些信息竟然與李山先生五年前的合作有關,你說……這算不算是工作需要?」
李山說:「哦,這些您就該和我的律師去說了。不過,白先生要記住,我是一個有公眾形象的名人,沒有把握的證據,還是不要遞上來污了我的身份了。」
他遞給白行一張律師的名片,嘴角帶著諷刺的笑容,一步步走了出去。
臨到門口,白行突然說了一句:「您可以好好回憶一下,當年……真的是毫無破綻嗎?高小姐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李山的腳步一躊躇,最終還是大步流星走了。
安夜嘀咕了一句:「什麼證據?我怎麼不知道。」
白行微微合上眼瞼,垂下頭。他的臉隱在暗處,有些晦暗不清,輕聲說:「之前在高小姐手上拿到的。」
「為什麼你會懷疑他?」安夜問。
白行背對著門,突然朝安夜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出噤聲的動作。
她瞭然一笑,高聲說:「好,那我們去拿過來,先交給白楠警官。」
餘光間,她瞥見門外有一處黑影略過。
她是在學著白行的樣子詐他們,至於拿白楠當槍使,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等出門的時候,白行將自己的名片遞給工作人員,示意他們如果處理好了賠償的事宜,就打電話給他。
外頭的天色已經逐漸黑了下來,街巷點亮了各色燈火,籠罩著朦朧的霧氣,竟讓人覺得有些溫暖。
安夜縮了縮腦袋,將手塞到自己的口袋裡。
她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還沒問白行原因,「你為什麼懷疑李山?」
白行說:「你還記得高小姐宣揚『人偶殺人』嗎?」
「這個我記得。」
「她宣揚這個是為了讓人們相信人偶能殺人,也意指,有人不相信人偶能殺人。」
安夜大概懂了一些,「也就是暗指敢拍《鬼童》題材的李山等人嗎?」
白行點點頭:「而她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時間,正是電影殺青的日子。」
「但是,她既然暗指李山殺死她的父親,那麼為什麼不直接殺死李山呢?」
「一個是不能夠,一個是來不及。」
「什麼意思?」
「說不能夠是因為,她不能夠殺死那樣有保鏢護著的大人物,至少第一時間不能,況且如果她目標那麼明確,她肯定可以直接去設計殺死李山。那麼……極有可能,她只知道她的父親是被人謀殺,兇手是李山等人,而她無法確定究竟是誰,為避免誤殺,她只能先再規劃一下。」白行頓了頓,繼續說:「說來不及是因為……她還沒來得及實現自己的計劃就被人偶殺死了。」
安夜接著說:「那麼,她在殺死李山之前還殺了其他人,為的是宣傳『人偶殺人』?這就說明宣揚『人偶殺人』也是她的目的之一,她的目的應該有兩個,在世人相信『人偶殺人』的同時,殺死李山等人。」
而第二步還沒來得及實行,她就被人偶殺死了。
這也不就是間接承認,人偶真的能動?
不不,現在不能去想這些。
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找出高小姐殺人的原因,沒準就能消散現在的人偶的怨氣,讓她免於災難。
不過,高小姐這麼執著於讓世人相信「人偶能夠殺人」,也未嘗不是為了恐嚇李山?
何況,她當初沒有報案,父親也被火化了,又怎麼證明自己的父親是被謀殺的呢?
安夜說:「等等,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人說過高小姐的父親是被謀殺的,你為什麼這麼堅信呢?」
「直覺。」白行說,「一定有一個理由在堅定著高小姐,而我們,也只能從這裡下手。」
那麼,姑且就說白行的假設成立吧。
現在出現的問題就有兩個了:第一個是高小姐為什麼不報案?第二個是李山等人為什麼殺死高小姐的父親?
安夜說:「但是你剛才那樣,不會打草驚蛇嗎?萬一他們對你有心,派人來殺人滅口怎麼辦?」
白行反問她:「我們有證據證明是李山犯的案嗎?」
「沒有。但是……」安夜想說什麼,可一時間卡殼了,她突然反應過來。
白行是在利用對方的犯罪心理,因為人常常會自我懷疑,特別是做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之後,總會一遍遍驗證究竟有沒有作對步奏,會有強烈的心理暗示。
而白行那樣說了之後的結果會是,李山先產生自我懷疑的心態,他開始懼怕白行真的擁有所謂的證據。其次可能會暗中派人殺人滅口,如果他真的是兇手,反正也不怕自己犯下的案子太多,只要能保全自己,估計什麼都能做。
「所以……證據來了。」白行但笑不語,可笑容中的意思很明確。
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雖然可能有危險,但是只要李山能踏出一步,他就會萬劫不復。
安夜說:「我還是很擔心,那麼現在能找到什麼證據嗎?證明是李山他們犯的案。」
「唯一的證人已經死了,就連高小姐都無法證明兇手是誰,而選擇這麼極端的方法復仇,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白行說。
所以他選擇的方法就是靜觀其變,在李山出手的時候,找到什麼證據。
何況,李山不是普通有勢力的人。他是公眾名人,除了才華也靠群眾輿論過活,他不可能讓自己的人生出現任何污點。
任何一個污點都可能毀掉他的一生,也就是所謂的一顆老鼠屎能壞一鍋粥。
白行與安夜回到車上,白行伸出手擦了擦後視鏡,他突然發現,身後有一輛怪異的深黑奧迪緊貼車后。
許久,白行都沒發車,他說:「有人跟著我們。」
「那該怎麼辦?」安夜有點惴惴不安。
「開回黃山警署。」白行說。
等他們抵達的時候,身後那輛奧迪已經不見蹤跡了。
他們踏入大廳,和值班的人員出示了臨時工作證明,隨後找到了白楠的辦公室,裡頭還有小周和鴨舌帽。
安夜問:「怎麼聚得這麼齊?」
小周說:「我們在商量案子究竟要不要查下去。」
鴨舌帽嘆了一口氣,沮喪說:「上面的人來查探過了,高小姐的死因是個謎,而且這件事既然兇手死了,就對外說自殺了結了案子就好了,如果再深究下去,又無法找到兇手,那麼就會變成一個隱患,會造成社會動蕩的。」
白行看著坐姿懶散的白楠,問:「你是什麼意思?」
白楠嘲諷一笑,說:「你是知道我的。查,繼續查,我的眼裡容不下沙子。」
「那就查。」白行說,「我這裡有了些進展,這件案子很可能和五年前兇手的父親有關。」
「可她沒有報案,她的父親是自然死亡的吧?」小周遲疑說。
「沒有報案就代表是自然死亡嗎?」白行反問。
小周啞口無言,說:「對,肯定有什麼原因,不然就不會出現高小姐用人偶殺人了。」
白行將李山的各種事情說了,其他人的心底大致都有了個底。
白楠將一柄短型槍械遞給他,說:「這是你以前用的,我幫你偷回來了。上面有微型GPS裝置,能夠讓我知道你在哪。」
白行的目光有些渙散,輕聲說:「他知道?」
「知道。」
「嗯。」
安夜不知道他們口中的「他」是誰,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白楠與白行從前果然有什麼故事。
小周被指使去打電話給李山的律師,只言明自己是警官047,急需與李山導演見面,核實一些五年前的案子細節。
白行要的是對方自亂陣腳,所以得需要小周等人的協助。
隨後,他與安夜就離開了警署,打算先回家去,再好好策劃一下。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們就回到了自家小區的門口。
突然,白行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只聽到對面像是系統發聲那般,傳出平穩毫無波瀾的聲音——「不要再查下去,不然,我有能力毀了你們兩個人的人生。」
隨後,聲音戛然而止,電話也掛斷了。
也就是說,他們被人盯上了。
安夜有些躊躇,不知道在對方這樣明確的警告之下究竟要不要繼續下去。
而白行只是看著她的眼睛,用一種極其輕鬆的語氣說:「我的人生已經被毀過一次了,所以……我不怕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