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許是被鍾文謹膈應到了,午時她再去桃源居侍疾的時候,王氏根本沒讓她進門,只打發了佛豆出來說自個已經歇下了。
鍾文謹這樣「孝順」的兒媳婦,自是不好擾了婆母好眠的,便只好打道回府。
用過午膳,又美美的歇了個晌,午後閑來無事,她便又盤算起自個的私房來,她原本四百多兩的壓箱銀,近日先是為著何穗生辰拿了五十兩出來打花釵,又打賞了幾次王氏跟宋氏院子里來傳信跑腿的小丫頭子,留崔崢在自個院子里用膳時也有另拿銀錢出來叫大廚房加菜,外加替崔九懷墊付給南星的十兩銀子,已經跌破四,邁入三字頭的大關。
節流不現實,一個不甚便會背上窮酸的罵名,故而只能開源。因張家的字畫崔九懷不肯收購,鄭家給的寶石跟妝花緞,得留著走禮用,能派上用場的也只有榮親王妃給的那兩千兩銀票了。
她叫了周來福家的來,與她道:「叫你當家的得空去我那個陪嫁莊子附近打聽打聽,看可有哪家要賣地的,我想再買上個二百來畝。」
莊子在通州,八兩銀子一畝地,再除去中人費、官府更名的費用以及周來福的車馬費,差不多還能再買兩百三十畝,加先前從娘家陪嫁來的二百畝,也有四百三十畝了。崔九懷已替鍾文謹請封,等有了三品誥命夫人的正式頭銜,她名下的土地便不用再納稅,四百三十畝土地,若風調雨順的話,一年的出息,也有四百兩了。
四百兩固定收入,再加上府里給的每個月十兩銀子的月錢,一年五百多兩,單純應付日常開銷的話,應是綽綽有餘了。因永定侯府並未分家,一應人情往來,都是走的公中的賬目,需要自個掏腰包的時候是極少的,也就給府中長輩們的壽禮以及閨中交好的小姐妹們間的交際應酬兩項而已,前者她吃定崔九懷了,後者因前主只何穗一個閨中密友,倒還經得住。
周來福家的笑道:「我聽說奶奶得了筆意外之財時,就想著要勸奶奶再買些地畝進來的,偏這一向又忙,就把這事兒給混忘了,不想奶奶自個倒是個有成算的,竟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鍾文謹到底是在榮親王府受了委屈,作為女主人的榮親王妃,必要有所補償的,榮親王妃也不是那等做好事不留名的,這兩千兩銀票她送的光明正大轟轟動動,別說周來福家的這等有頭有臉的媳婦子,就是永定侯府掃地的粗使丫頭,也再沒哪個不知道的。
鍾文謹笑道:「我有什麼成算,不過是見我們太太給我陪了個兩百畝地的莊子,便也有樣學樣罷了。」
周來福家的正要恭維武寧伯府大太太岳氏幾句呢,突聽外頭小丫鬟齊聲道:「二爺回來了。」她忙起身,出東次間,往明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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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從衙門回來的,崔九懷依舊頭戴忠靖冠身穿絳色補服,才剛進來,劈頭蓋臉的便問道:「聽說母親病了?」
怪道回來的比往常早,原來是聽說王氏病了,方才提早回來的。鍾文謹站起身來,略蹲了蹲身,權當迎了他了,隨後又坐了下來。
旁邊南星替她回話道:「早起我們奶奶去桃源居請安時,見佛豆姐姐在看著小丫頭子熬安神湯呢,奶奶問過之後才曉得,原是太太在慈安寺受了驚嚇,昨兒夜裡一夜未闔眼。我們奶奶一聽,立時唬的不行,趕緊到了太太跟前,又是伺候吃粥,又是服侍喝安神湯的,忙活好半晌,直到太太歇下這才告退。近午時,我們奶奶午膳也沒用,便再次趕去桃源居,說要伺候太太用膳,不曾想太太屋裡今兒提前擺了膳,我們奶奶過去時,太太已經睡熟了,我們奶奶不好打擾太太,只得回來了。方才奶奶還說,這會子太太也該起身了,她正想過去看太太可有什麼吩咐的,不想二爺就回來了。」
南星這一席話說的十分順暢,半點磕巴都沒有,像是提前打好腹稿一般,惹的崔九懷抬眼看了她一眼,評價道:「你這丫頭的嘴皮子,跟白芷倒是有的一拼。」
「二爺快別這樣說,白芷可是奶奶心尖子上的人兒,還對奶奶有救命之恩,我算哪個牌位上的,怎好跟人家相比?」南星哼笑了一句,蹲了個身,識趣的退了出去,嘴裡道:「我去尋青鸞姐姐,讓她來服侍二爺更衣。」
崔九懷也沒計較南星的態度,反看向鍾文謹,說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南星這丫頭的蠻橫勁兒,可一點都不比你小。」
「哦,是么?那真是多謝二爺誇獎了。」鍾文謹皮撇了撇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想到先前自個曾放話說四個陪嫁丫鬟裡頭,除了白芷,其他三個隨他挑選,現下想來此言未免太絕對了,沉香、菘藍倒罷了,南星的賣-身契可在自個嫡母岳氏手裡呢,她根本做不了主。見崔九懷對南星有些另眼相看,疑心他是惦記上人家了,她忙道:「我跟你說,你可別打南星的主意,不然別怪我給你沒臉。」
崔九懷「嗤」了一聲:「豈止蠻橫,還是個醋罈子,也不知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娶了你進門。」
她會吃這個醋?簡直是笑話!姨娘通房什麼的,鍾文謹是渾不在意的,若是老實本分的那種,多來幾個才好呢,也免得崔九懷得空便要折騰自個,但南星這樣的絕對不成。一來她賣-身契不在自個手上,不利於掌控,二來她那個性子,從沒個顧忌,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沒把誰放在眼裡過,動輒就把人堵個仰倒,偏還腦袋比誰都聰明,殺傷力可比黃姨娘這種單純不著調沒腦子的厲害多了,真要抬她當了通房,只怕沒幾天就能把靜園給鬧翻天。
這些盤算跟小心思,哪裡是能放到面上來說得的?故而鍾文謹也沒解釋,就叫他誤以為自個吃醋好了。
崔九懷見鍾文謹垂著腦袋不吭聲,一副難掩心酸的模樣,心下不免得意,卻也不敢叫她誤會,免得她那火爆性子上來,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忙解釋道:「你且放心,我方才不過隨口一說罷了,並沒想打南星的主意。」
沒打正好,不然的話,哼哼……鍾文謹抬頭,唇畔露出個「淺笑」來:「那就好。」
「淺笑」完,倒是想起正事了,她忙道:「蘇姨娘病了,藥方子里須要參片做引子,偏二爺去了衙門,我只好先替二爺墊上了,二爺可別忘了還我,不然以後我可不敢再替二爺墊付了。」
說完,想起忘了說數目了,又補充道:「十兩。」
崔九懷斜睨著她,好笑道:「十兩銀子也值得你急呼巴拉的來討?」
人窮志短,蚊子再小也是肉,她才沒覺得不好意思呢,挺直胸膛,理直氣壯的說道:「十兩銀子能買一畝二分地了,出產的糧食足可以養活我一個大人了,為甚不討?」
「你要買地?我手裡有好些犯官的田產要發賣,京郊上等的良田,也只要五兩銀子一畝罷了,想不想要?」崔九懷挑了挑眉,踱步至鍾文謹跟前,伸出一手,拿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微彎了下-身,目光與她的膠合在一處,勾唇笑道:「求我。」
鍾文謹「噌」的一下起身,抬手抱住他胳膊,嬌嬌-軟軟的哀求道:「二爺,人家想要嘛,給人家好不好啦?」
節操什麼的,跟土地這種後半輩子的經濟依靠相比,根本無足輕重,她隨時都可以拋掉。
崔九懷聞言渾身一軟,趔趄了一下,好懸沒摔趴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