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懷著冰冷的心，尋找花開的瞬間而閉上眼睛
——結束了，櫻，跪倒在你自己的招式之下吧！
——櫻之雨！！
猛地睜開雙眼，漆黑的夜幕在自己視野中暈開去，一閃一閃的星辰成了視野里最為明亮之物。清冷的夜風拂過臉頰，帶來冰涼的觸感，刺激著少女坐起身來。
「……？」啊咧，身上沒有傷口？？怎麼會這樣？！
「全部都是幻覺。」宮本櫻扭頭，只見朝日奈月和靠在身邊的牆上喝著可樂，一臉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從我走上天台開始，所有的東西就都是幻覺了。」
既然幻覺能控制你的視覺、聽覺，那麼就算要控制你的觸覺和其他的感覺，也都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接好，你最愛的芬達。」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宮本櫻接住了不遠處扔過來的罐裝飲料——青蘋果口味的芬達，正是自己的最愛。
「跳馬那傢伙沒教過你嗎？在戰鬥的時候，不要有多餘的感情？」
被對方用自己的話回敬，月和只覺得哭笑不得。「我所追求的只有贏你而已。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要殺死你。我說過的吧，在這場戰鬥之後，你還要接我抄筆記的。」
宮本櫻摳開易拉罐的開口，灌了一大口碳酸飲料，臉上掛著滿足而愜意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你這傢伙腦子裡裝的什麼，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她腦子裡不可抑止地回憶起自己剛到冰帝就讀的第一天。一個自小在義大利作為黑手黨被培養長大的自己，絲毫不熟悉任何有關學校生活的一切。又被要求不準在學校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管做什麼都萬分束手束腳。
——阿姨，這個奶油麵包的價格打錯了哦。
在付錢的時候，身後的女孩子指出了計價器上的錯誤。
第一次在學校被人幫忙，讓她覺得在自己沒有任務的空閑時間跟這傢伙相處著玩玩兒也不錯。於是，她戴上了天真無邪地假面，用自己對普通人世界的一無所知跟那個叫做朝日奈月和的女孩子成了朋友，打了交道。
可是，假面這種東西，一旦戴的久了，就摘不下來了，就不知道到底哪個身份才是真正的自己。
「這種事我自己都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當什麼黑手黨，更不想跟自己的好朋友兵刃相見。」朝日奈月和一隻胳膊放在自己曲起的膝蓋上，另一隻手抓著易拉罐垂在地面上。「在這一點上我們倆應該是一樣的吧。」
輕而易舉地看穿自己的心事，看來自己真的不適合做一個黑手黨。
宮本櫻嘴角微揚，一句話也不說，只揚了揚手裡的芬達，示意乾杯之後，就猛地喝了一口。「我太過於習慣這世界的安逸了，忘記了自己原本不應該見到所謂的光明。」
戀愛也好，友情也罷，都不該屬於自己。
盤腿坐在天台上，少女攤開雙手，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握不住。
「真沒辦法。那就把我看到的光芒分你一點吧。」
轉頭，對方黑色的長發在夜空下撩起漂亮的弧度。
「所以，不要再露出那麼悲傷的表情了。」
「黑手黨也好，普通人也好，不都是真真正正存活在這個世上的嗎？沒有人是見不得陽光的，更沒有人是不會貪戀著這暖陽的。」
「沒有光芒的話，就去尋找光芒吧。現在的話，還來得及。」
每一句話對於宮本櫻來說，都是巨大的誘惑。
忘記殺手的身份，做得到嗎？那麼自己雙手所沾染的血跡斑斑又該如何面對？她還做不到天真到可以忘卻每次殺掉人之後那些屍體橫陳的猩紅場景。
哪怕是作為宮本櫻活著，午夜夢回時分，那些被自己親手斷送的生命又會來到自己的夢中，糾糾纏纏，不甚煩擾。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著自己，她不是什麼宮本櫻，她是一個殺手，一個雙手侵染無數血腥的黑手黨。
「我跟你不一樣，月和。」櫻色的眸子里的波瀾不驚深處，是暗濤洶湧的黑暗：「我回不去了，從我作為殺手而活下來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不由我做主。這是身為黑手黨的命運。在那個黑漆漆的陰暗潮濕的世界里，是不允許一丁點天真存在的。天真和軟弱就意味著死亡，這是亘古不變的法則。」
這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美好和諧的表世界。在黑手黨的世界，充滿了鬥爭、殺戮和看不見的腥風血雨。不是你安穩地固守一隅能夠平安度過一生的。
原本，普通人這種可笑的弱小和天真早在邁入那黑洞洞的地獄的那一刻就被射殺了乾淨。可她卻偏偏遇到了這個人，偏偏喜歡上了在這個和平的世界無所顧慮的生活的感覺。那雙原本握住武器的手不知從什麼時候已經開始遲疑，那雙原本充斥著冰冷視線的雙眼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充滿了溫柔，那顆原本只為了生存而跳動的心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容納了那麼多邂逅相知相愛的人。
「我走的，是一條不歸之路。」將手中的易拉罐放在地上，穿著冰帝制服的少女站起身來，在天台的風中眺望著這陷入沉睡的世界。她抬手，指著目之所及的燈火闌珊之景：「和你的這一戰之後，我終於明白了。」
「我，不屬於這裡。」
光明也好，天真也好，都不屬於她，不屬於彭格列獨屬暗殺部隊的殺手viola。
這是屬於宮本櫻的世界，卻不屬於viola。
「可是，一直尋找的東西，找到了啊。」
月和側目，看見宮本櫻的臉上掛著一本滿足的笑容。
「所以足夠了。」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宮本櫻轉頭，櫻色的短髮在空中甩出一個小小的波浪：「該回到我來時的地方了，那才是最適合我生存的地方。」
放在地上的空易拉罐被夜風吹倒在地，發出哐當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天台顯得異常響亮。
viola本就是被九代目以休假的名義安排到日本來的，如今作為boss的xanxus已經回來了，她便沒有必要再留在日本待命了。會去偷走彭格列指環，也是因為受到了斯庫瓦羅他們的消息。如果不是自己親自動手的話，那個人，甚至連她身邊重要的人都會遭到禍患。所以她才先下手為強，將她打成重傷。
但是現在的朝日奈月和，進步遠超她的想象，也難怪就連彩虹之子里包恩都說她是極有殺手天賦的人。只在這麼短短几日幻術就突飛猛進，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打倒自己。
明明手上戴著加百羅涅雲守的戒指，卻還是堅持自己不肯加入黑手黨。但當自己的利益與家族的利益殊途同歸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真的是仿若——不被任何事物束縛，獨自守護家族的雲吶。
「還會再見么？」月和坐在原地不動，發問道，並沒有要挽留對方的意思。
嘴角擠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如果你來到我們這邊的世界的話……」宮本櫻頓了頓，終是不放心地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最好還是不要是這樣吧。」
這只是出於對摯友的一份擔憂，別無其他。
「這樣啊……」一口飲盡自己手中的飲料，月和不再說什麼。
「你啊，既然討厭成為黑手黨，以後還是不要牽扯到這些事里來。還有跡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這兩個人，如果可以，也不要跟他們有所牽扯吧。」宮本櫻知道，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恐怕就沒得機會說了：「因為不論是跡部財閥還是赤司財閥，都在跟黑手黨的灰色地帶慢慢靠近。所以這兩個人之中不管最後你選擇的人是誰，都逃不掉被黑手黨和財閥之間的利益所利用。」
「我，並不想看到這些。」
這是她唯一能給好友的忠告。她不希望在未來看到好友帶著悲傷的表情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是不能否認啊，那兩個傢伙，絕對都是站在世界頂端的優秀的男人。所以，就算是你選擇了他們，他們也能夠好好保護你的吧。」
「我才不需要他們來保護我。」月和的聲音輕輕地在寂靜的夜裡暈開：「就算是有朝一日我與他們之間任何一人比肩，那麼那時的我必然能夠和他們一樣優秀。這是我的執著，也是我的自尊。」
聞言，宮本櫻輕笑一聲。「你真的是……」話到嘴邊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去形容這人彆扭的程度，只能嘆口氣作罷。「嘛，萬事小心。再見。」
轉身，裙裾翩躚。
「再見。」
緩緩閉眸，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就連離開的動靜也隱匿進了夜晚的風聲里，再也察覺不到。
自此以後，世上再無宮本櫻，只有viola。
「一定……還會再見的吧。」
月和睜開雙眸，漆黑的瞳里倒映著夜晚東京街市五彩斑斕的燈火。
春日已經過去，櫻花，也到了凋零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