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
夢非白立在小寺廟的門口躊躇了片刻后還是決定進去看看,他敢肯定自己是第一次來這裡,昨天也是首次見到鍾離然燈這個人。
然燈——他不止一次覺得這名字非常熟悉,先前的遊戲id亦然,每每念起都會產生一種彷彿熟稔到骨子裡的錯覺,令他些失神的同時又不禁深深疑惑起來。
為何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搜索不到相關記憶。
就好像一杯擺在面前的清水,明明你什麼也沒做,它卻自己產生了化學反應。
封魔時刻,天色逐漸轉暗,此時寺廟小院子里彙集了不少歡樂吃食的鴿鳥,小小隻們擠湊成一群也挺醒目的,原本它們正專註地叼著然燈備好的穀物吃吃叫叫,好不熱鬧,卻忽然集體撲騰著翅膀,丟棄了口中食物,叫聲變得凄慘無比。
甚至有的鳥連飛都忘了,直接撒丫子抱頭四處逃竄,還有腿短的原地挺起了屍。
剛走進來的夢非白臉色頓時一僵,扭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地加快步伐,直奔小佛堂。
無論過了多少年,他的動物緣依舊差得神魔共憤。
曾經叱吒六界千年、好戰脾氣又差的神界神獸們每每見他都逃得跟什麼似的,更何況人間的凡鳥。
也不一定全是凡鳥。
沒想到失神瞬間,他已撞到了一人身上。
夢非白下意識後退幾步,卻被他面前的人扶住了肩膀,穩住身體重心。
他抬起頭,不設防地撞入了一雙漆黑的眸中,這人臉上帶著滿滿的笑意,似早已等候他多時一般,毫無意外之感。
「歡迎。」
他們靠得很近,而誰也沒有先退開。
夢非白甚至湊得更近,在然燈脖子附近深吸了兩口氣,肚子還十分配合的跟著「咕咕」叫了兩下。
是混合了茶和煙香的氣味,乾淨舒服。
一人一魔身高差距不算大,夢非白能比然燈略矮一點,微微低下幾分鼻尖位置正正好好。
這樣的姿=勢,這樣的距離,說沒有產生曖=昧的氛圍估計誰也不信。
然後某魔就開始了他的得寸進尺大業,勾起一根手指,耍流氓似的挑=起光頭然燈的下巴,指腹還在人家臉上到處廝=磨,偏偏夢非白生了個貴公子模樣俊逸帥氣,即使這般臭不要臉的吃豆腐也沒能損了他分毫氣質。
飽含戲謔的目光將然燈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像在打量一隻動物,語氣帶著十足輕=佻之意,「呵呵,你是佛界的?」
「嗯。」然燈特別大方的就承認了自己的來歷,「請問你是來自……?」
對方似乎真的不知道他是誰一樣。
夢非白低笑兩聲,語氣十分悠然,指尖卻暗暗加重,更加放肆地摸起他的臉,「佛界竟然還有不知道我是誰的,也是奇了。」
佛修瞧不起魔的作風,魔們更看不上佛一直以來所秉持的理念。
「不知道就罷了,昨天我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你身上的佛息。」夢非白鬆開手指,後退一步拉開彼此距離,手極為自然地背到身後,在然燈看不見的地方開始默默揉=搓,回味前一刻美妙的觸感。
然燈臉上笑意不減,語氣卻是淡淡然然道,「大概是因為我修為太低了,你一時感受不到也是正常現象。」
似渾然不在意。
夢非白瞭然頷首,「肉胎?」
然燈點頭,「是。」
「那難怪。」夢非白側過身避開他,徑直走進小佛堂,環顧一圈也沒發現一尊佛像,不禁微怔,「你真的是佛界的人?」
「自然是,請坐吧。」然燈也隨他進來,認真擺好兩個蒲團,在夢非白打量四周的時候,轉身泡起一包香茶,沒過多久后率先遞了一杯給他。
正是當初被楚飛墨嫌棄味道太苦的那種茶。
夢非白絲毫沒客氣的接過喝了兩口,管他人界佛界,對他來說味道香就是好食物,在他眼裡的然燈和普通人看香噴噴大雞腿差不多一個樣。
而且這雞腿和尚泡的茶,唔,怎麼說呢。
「聞著雖有些苦,喝起來還挺甜。」他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茶。
喝完胃裡熱熱乎乎,挺不錯的。
「你品這茶是甜的?」然燈意外地呆了呆,甚至比知道了對方不是人,而且還有能力隨時滅了他更加驚訝。
「是啊,難道你還能喝出別的味兒?」
「原來如此。」然燈心下明了,輕聲解釋著,「這茶名為五笆味,心思越是複雜苦澀味道會越加濃烈,飲下者若是喝出香甜,那便說明……你現在,是幸福的。」
「我,幸福?」夢非白挑眉嗤笑,「那是什麼東西。」
「這,只有你自己知道了。」然燈老僧入定地捧茶啄飲,從一開始就對夢非白開啟的各種各樣嘲諷免疫,「你來這裡是為了找我,有事?」
不是沒接到老同學打來的電話提醒,卻並不知他為何而來。
不過,他卻很高興他來了。
「嗯,有那麼點事。」夢非白含糊地又喝了幾口,一杯茶全下了肚,「你既是佛界的,為什麼這裡一尊佛也沒供?」
「佛界的就一定要在家供滿佛像嗎?」然燈說著,隨手就從身後柜子里掏出了一個雞腿咬住,「就算和尚也會隨著社會發展與時俱進,呵呵,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味道很不錯,要不要來一根?」
「雞腿?不要。」夢非白想也不想的拒絕道。
結果然燈卻硬塞到了他手裡,還是被咬過好幾口的,語氣輕快,說出來的話卻有些驚悚了,「嘗嘗吧,吃完了雞腿再吃我也不遲。」
夢非白斜睨他一眼,鬼使神差地啃了一口,「你知道?」
「嗯,基本都寫在你臉上了。」對方表現得太明顯,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什麼也沒察覺,「這麼說來,你應該是妖吧?」
「重點難道不是我要吃了你嗎?」他盯上的獵物,鮮少有能逃脫。
「感覺你不會。」至少不會一下子全部吃掉。
「噢?為什麼?」夢非白來了興緻,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斜斜朝他那邊倒了過去,頭索性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好奇問。
「應該是不捨得吧。」
美味的東西,一口氣囫圇吞下太暴殄天物。
他應該會細細品味,慢慢回味。
「哈哈哈哈哈。」夢非白不掩飾地狂笑起來,像個孩子似的,身體一顫一顫,天花亂墜般感嘆著,「你知道嗎,我二弟是這方面公認的行家,可他還不如你看得清楚。」
什麼找個伴兒,夢魔根本不需要伴侶這種東西,還不如多看幾場六界大戲,多品幾次美味的夢境來得實在。
就是想吃,這麼簡單。
「我目前還沒想好從哪裡下嘴,你有什麼好建議嗎?」夢非白收了些笑意,嘴角卻還是忍不住保持上揚。
「你是認真的嗎?」和當事人討論怎麼下嘴,然燈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卻還是認命地扶穩他亂顫的身體。
這麼瘦?
「肯定是認真的啊。」不過吃了他以後,夢魔的名頭很可能要變成食人魔了,不對,是食佛魔。
沒有夢魔好聽就對了,而且還很可能引起佛界的不滿和魔界的驚悚,夢非白直起身,忽然上手捏了捏然燈胸口,「體質不錯,不過我對你的肉=體沒興趣。」
這句話你是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我吃別的。」
「那個……」然燈幾不可查的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長不出頭髮的。」
「誰要吃你頭髮,我吃的是——這裡!」他手指用力戳了幾下然燈的心口窩,眸中劃過一道暗光,在對方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一口氣掏出了五六個夢球來,「和尚,多謝款待。」
果然香味撲鼻,口感尚佳。
他小口咀嚼著,所以沒有看到離他如此近的和尚眼底幾乎快要溢出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