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th]

常青被送出國后第一個定居的地方，其實並不是福特斯。被拜託給嫁到國外的小姑姑，性格靦腆害羞的常青就直抓著小姑姑的衣擺，誰和她說話她都不理。

那時候的常青還不太熟悉外國的語言，同齡的小朋友聽到她磕磕巴巴的回答，都沒有興趣等她表達完她的想法。所以，猝然被送往陌生國外的常青，除了年齡差了將近一旬的小姑姑，一個說得上話的朋友都沒有。

孤獨、寂寞、懼怕。快要被逼瘋了的常青一次次往外跑。不老實的她，被大一些的孩子欺負索要零花錢，一次次滿臉青腫的回家。那陣的她實在是太寂寞、太想要和人類交流了。無視小姑姑心疼的奉勸，常青還是照常往外跑。不知道是不是有能力的原因，從小她的體質就比同齡人好很多。

但那不是她對抗七八個比她大的孩子的底氣。

理所當然，常青經常受傷，更有次被個黑人小孩用磚頭拍了腦袋。初次品嘗流血和傷痛讓她陷入了一種類似暴走的狀態，脊椎被骨刺扎破，她接觸的事物都被冰封……

見事不好的孩子們恐懼的奔走，雖然沒傷到人，常青卻成了人們嘴裡的小怪物。小姑姑不得不在警察署反應過來之前，把常青送到地理更遙遠、法律更稀鬆的地方，獨自去解決常青能力失控造成的麻煩。

幸虧小姑姑有個值得她依賴的小姑父，雖然那個挺有辦事能力的男人不喜歡常青，但他願意為他的女人遮風避雨。

常青一點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使用她的能力，準確說她厭惡有人知道她的能力。

精緻人偶娃娃纖纖十指指甲蓋翻開，十把尖銳細小的螺絲刀被擰出來。它上下顎咯咯碰撞，步伐帶著股飄忽勁。它對著常青舉起了兇器，卻被雅各布一腳踹得貼上了牆壁。

雅各布倒吸冷氣，人偶娃娃趁他抬腳側踢的時候，狠狠對準他的小腿抓了一把。他感覺一枚針刺入了他的皮膚，被螺絲刀紋路撐開的表皮難以閉合，呼呼向外冒血。

哪怕此時，雅各布還是維持了勾起嘴角的笑：「你的田螺姑娘不如你想的那般美好無害。」

常青捂住雅各布的小腿，一層冰覆蓋住他的傷口有效阻止了傷口的血液外流。她看向抽搐幾下趴起來的人偶娃娃，目光漸冷：「這是第二隻。」

人偶娃娃雖然和家裡被送來那隻很像，但是並非同一隻，這隻的眼珠空洞而陰冷，和家裡那隻玻璃質感的眼珠不同。

鬆開緊握的拳頭，常青的周圍開始環繞冰凌。細小的冰凌很快暴漲成指甲大小，呼嘯的風帶走了她周圍的溫度。舞池中央熱情正高的少年少女們一時感覺不到溫度的變化，但周圍躲在休息區的人已經開始張望了。

有個高嗓門的小伙叫道：「嗨，快把空調的冷風關上！誰打開了空調！」

人偶娃娃吱嘎吱嘎的趴起來，歪了歪小巧的腦袋，做出個譏嘲的笑容。它尖細的十指彈出的螺旋刀寒光閃閃，賣相比尋常的軍用刀還要鋒利。

雅各布握住了常青的手腕，隔著皮衣，他的力量還是大的嚇人。他凝視常青的眼睛，他的眼神像狼：「不，歐呂爾。控制你自己，交給我解決。」

人偶娃娃已朝兩人撲了過來，忽如其來的狂風把它吹上半空，夾雜在狂風中的冰雪黏上它做工精緻的哥特短裙。冰層每包裹住人偶娃娃的一個部位都要發出一聲脆響，很快，被冰凍住的人偶娃娃像真的人偶一樣摔落在地。

本來打算關空調的安柏瑞揉了揉眼睛，下意識擋住了身旁的同學的目光。

常青還是沒有聽從雅各布的建議，由她出手會比雅各布乾脆利落。哪怕會暴露她的能力，她也不願意看到雅各布躺上病床。

不贊同的瞪了眼常青的雅各布順勢抄起冰封的人偶娃娃，並把它扔向窗外。他握住常青的雙肩轉了半個身，將她抵在牆壁上。少年勻稱健美身體形成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對面標準東方人中體型的常青。

雅各布揚高聲音：「抱歉，我會負責把它找回來。」

幾個注意過來的人也只看到有個東西一閃而過的飛向窗外，雅各布正對外國轉校生道歉。很快他們沒興趣的移開了視線。

被壓在牆角的常青推了推雅各布的胸肌，鼻腔充斥著濃烈的雄性生物味道，雅各布的長發垂落在她的肩窩和下巴。正常時體溫比人類低些的常青，臉色爆紅，努力往牆角擠拉開距離。多虧貓女俠裝扮的面具遮擋才看不出來。

盡職盡責的雅各布又上前半步，把常青擋得嚴嚴實實：「歐呂爾，你別動。」他的肌肉很硬，至少不用全力常青推不開他。

「但是遠程才是最好的避免受傷的方法。我不想你受傷……」話音剛落，聽到自己綿軟音調的常青臉色更紅，卻不敢再去推雅各布：「好了我收斂住了快放開，你快熏死我了！」明明想要表達對朋友健康情況的重視，但她的尾音卻像是真正貓女那般帶上揚的顫音，真是丟人死了。

「還有這個。」雅各布伸手摸上常青的面具，取下一塊酒瓶蓋大小的冰：「你身上……」

不等雅各布說完，常青刺溜一下靠著牆半蹲下來，躲開雅各布的手指。她胡亂的拍拍身體，左右言他：「我們要快出去，不然它跑掉就糟糕了。」

不等雅各布回答，從他臂彎下鑽出去的常青，動作迅敏的爬上陽台跳窗。

擋住其他人視線的安柏瑞歪頭，看向接連被常青和雅各布跨過的窗戶，自言自語：「我想我應該沒有沾酒精飲料？」

夜晚涼風徐徐，進入十一月以後，周圍的樹木葉子差不多落光了。

沒有遮擋的風吹拂常青發燒的雙頰，她索性扯掉了皮質貓耳面具，長長呼出口氣。在她不遠處，被冰封的人偶娃娃還在費力揮動四肢。

能夠自由活動的人偶脆弱的地方通常是關節，越靈敏的人偶越不能避免。被水分和冰渣填滿了全身的縫隙，不會解凍的它能恢復才怪。但它聰明的不像個人偶，正在通過不斷彎曲四肢排出多餘的冰渣。

抱緊雙臂感受砰砰砰跳動的胸口，常青抿了抿唇，蹲到滿眼惡意的人偶身邊。她自背後的包裹拿出多功能小刀，裹上層堅冰的小刀切斷了人偶娃娃的四肢和頭顱。分別將其冰封之後，常青把五馬分屍的人偶娃娃包好，放進了背包。

雅各布追出來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常青用報紙包住冰塊往包里塞這一幕。

「你打算怎麼辦？」

聽見雅各布的詢問，常青顫了下，頭也不回道：「一個還是意外，有第二個的話一定有操控者……我打算去圖書館查查，看能不能得到線索。」

雅各布伸手拿過裝有人偶娃娃的背包，提在手裡。見常青又顫了下，他蹲到她正面擔憂道：「我和你一起去。你還好嗎？你看起來很冷。」

「不，不是，我是說是的我很好。晚會還沒結束你可以考慮去玩一會，圖書館現在關門了我想回家洗個澡……」常青連珠炮似的吐出一大段話，期間連中文都蹦了出來。她糟糕的口語讓雅各布皺眉辨認了好一會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從背包里翻出常青的車鑰匙，雅各布把紅色SUV提了過來：「你看上去並不太好。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我們走吧。」

偽.鴕鳥常青恨不得以頭搶地。

清晨的陽光照入室內，灑向縮成一團的被窩。

被拆得支離破碎的人偶娃娃無神的眼珠對著天花板，拆解的四肢暴露的金銀鋁線閃閃發光。分解成兩個部分的頭顱被黑色的髮絲遮住，裡面兵乓球大小的空洞周圍儘是精細的連接終端。一枚色彩變化的詭異圓球被單獨放在桌上，隨著陽光的照耀，散發出朦朧的灰霧。

房間里有股難以驅除的陰冷，被窩裡的常青縮了縮。睡夢裡出現了雅各布的身影，他像小姑父對小姑姑做的那樣，伸手摟住常青，體溫灼人。

「——！！！」

常青掀開被窩坐起來，受驚的抓抓頭髮，隨後整個人體溫都開始上升。夢見什麼不好夢見雅各布抱住她，簡直是春夢的節奏。常青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即將到來的雅各布了。

目光移向那枚人偶腦袋裡取出的詭異圓球，常青奮力甩甩頭。還在危險中就做這樣的夢，她到底是多麼神經大條啊。

做足心理建設的常青一路沒敢看開車的雅各布，一頭扎進了圖書館的神話分區。

雅各布跟在她後面，在一個轉角走到了存放福特斯歷史故事的分區。

「偃師，泛指善於製作人形傀儡和木質機關的工匠。現實中的傀儡師是用線操控人偶，但是襲擊我的那兩個人偶——」常青指尖把玩著詭異的彩色圓球，裡面轉動的色彩隨陽光的照耀縮成一小團：「我覺得它們有自己的性格。就比如我鎖在木櫃里的第一個人偶，它除了破壞並沒有做出傷害的舉動。」

或許揭開詭異圓球的秘密，就能知道真相了。

翻查傀儡師、人偶師、活著的娃娃相關的一類詞，沒有多少收穫的常青詢問雅各布。

揉了揉鼻樑，雅各布從攤了滿桌的書籍中翻出一本，指著它其中一頁：「可能這和它有關：『矮小的人被奎魯特和狼追逐，精神指引祖先找到它們的族長，戰士們咬斷了它們的脖子但沒有血流出來，意外的財富也不能打動捍衛領地的心靈……』。矮小的人，沒有血，意外的財富，和你現在遇到的很相似，不是嗎。」

常青躬身扶住桌面，抓住另外的重點：「奎魯特和狼？」

雅各布摸了摸鼻子，偏開頭笑道：「yer，這很難說。我的祖先認為我們源自於野狼，是野狼的後代。嗯，或許一種類似於圖騰的信仰，你大概可以這麼理解。」

直覺告訴常青他並未說完，她深深看了眼雅各布，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這個時期你的祖先和人偶發生了戰鬥，它們的族長也在說人偶有控制者。問題是，怎麼找到背後的人。」

「好吧，我想我們可以合上書本去問問老人，他們也許知道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