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怒

睜開眼，天已大亮，懷中女孩兒不在，只有縷縷清香。

昨夜雨疏風驟，現在太陽竟已露出了臉兒。打個哈欠，爬起來出了房門，就見陳婷和成雨抱著小妞妞在廳里玩兒呢。小娜不在，聽聲音大概在廚房準備早點。

看到我，陳婷只管低著頭逗弄孩子，成雨坐在旁邊臉變得嬌艷無比。我笑笑，扭頭去洗漱。

從洗手間出來，想了想進了書房，拿起電話撥到了汽車連。一直在接受審查，沒機會給杜偉峰接觸，這時應該給他打個電話了。聽檢察院的人說，他的處理結果也不重，因他本就處在轉業階段，只給了黨內警告處分一次。

「哪一位？」

「我，林偉，你現在怎麼樣？」

「哦，小林哪。」他依然爽朗地笑道：「沒事兒，不就那樣嗎。聽說你也要轉業了，準備幹什麼？」

「是這樣杜大哥，你收拾準備一下，回頭我再給你聯繫，咱們一起回新鄉，到天朗公司把你的工作安排一下。」既然答應的事情，再加上這次對他有些連累，就準備把他的工作定住了，也算是補償。我想了想又說道：「對了，那些參加運貨的戰士有沒有問題？如果受到了牽連就說一聲，看怎麼給他們一些安慰。」

「是這樣啊，那真是謝謝你了小林！我這就去準備。」他一聽高興地說道：「那些戰士沒什麼事兒，畢竟我還是汽車連副連長，他們算是聽從指揮，沒什麼影響。」

再回到廳里，成雨不在，我心虛地坐在陳婷旁邊，她不理我，我伸出手道：「來乖乖，讓爸爸抱抱。」

「哼！」陳婷想擋開我的手，但經不住我死皮賴臉的纏她，還是放手把孩子遞給了我，邊氣乎乎地嗔道：「你還知道這是你女兒啊！」

「哦哦哦，妞妞乖，讓爸爸親親。」小東西一點也不認生，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我，我語帶雙關顧左右而言他道：「小妞妞真乖，讓爸爸親一下。」

「我在跟你說話呢！」陳婷生氣地嚷道。

「好了老婆，我知道自己胡鬧荒唐，」我抬起頭歉疚地說道：「但你不是讓我去哄她的嗎？」

她用力擰著我的胳膊道：「我是讓你去哄她，可沒讓你把她吃了！」

「你說什麼呢？」我痛得呲牙咧嘴，抽著冷氣又好笑又好氣地小聲道：「我好不容易才哄她睡覺，她卻說什麼也不讓我走，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她「咭」地一下笑道：「我知道！」

「知道還掐我？當這不是肉啊！」不想在這上面糾纏，就詢問道：「我準備回新鄉一趟，你看行不行？」

「回新鄉？」果然引開了她的注意，但她神情有些猶豫，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縮了回去。不大情願道：「急著回新鄉幹什麼？什麼時候走？」

她是怎麼了？按說她也應該很著急才對啊？但不想引起她的不愉快，就沒有深究，柔聲道：「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哥現在也不知如何，公司估計也亂成了一團，不管怎麼說我都要回去看看吧？」

「嗯，是該回去。」愣了一會兒她道：「你想什麼時候走？」

「今天下午如何？」

成雨剛好從房裡出來，聞聲叫道：「我也要去。」

「去，去你個頭啊！」我看看陳婷，然後瞪著她笑道：「乖乖地給我回北京上學，你媽可是說了，如果不勸你回去她要跟我算帳的。」

我可不敢把她帶在身邊，怕陳婷生氣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是，十九歲的她已經發育的很好，亭亭玉立，玲瓏有致，渾身散發著逼人的青春氣息，對我的誘惑不可謂不大。再加上昨晚同枕共眠，本就曖昧的關係更加微妙，而我也隱約覺察出她與陳婷之間似乎有什麼協定，在得意之餘也很尷尬，好象被她們給賣了，不曉得再碰到昨晚的情況是不是還把持得住。修謨謂北人嗜酒，南人好色，我雖是北人其實也好色，既然不是柳下惠，還是防微杜漸的好。

「你管我？稀罕！」她一撇嘴道：「不帶我我自己去，反正我是請了假的。」然後又走過來拉住陳婷的胳膊嬌聲道：「婷姐，咱倆一塊兒去好不好？」

陳婷有點遲疑地看著我道：「我……」

我搖了搖頭。那邊現在具體情況不明朗，她暫時還是不去的好。

她又看看成雨道：「那……」

我還是搖頭，急使眼色。她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目光，而成雨看見了我的樣子，委屈地叫道：「婷姐……！」然後也是神情複雜地怒瞪我一眼，害得我一陣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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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麻煩你再開快些。」

本準備坐班車，只是一通電話使我改變了主意，叫了一輛的士，火速開往新鄉。車速已經夠快了，我還是嫌慢，一再催促，心裡的火兒也不斷升騰。

出發前我打電話到公司，辦公室主任孫佩如接的。她今年大約二十五六歲，在陳玄風照片上出現過，原來我到公司有過接觸，陳玄風也告訴我有什麼事可以放心找她即可，也就是暗示是他的心腹，同時還有另外兩個人。我本來想問一下公司的事情現狀，她一聽是我，就說我老爸正在醫院治療，目前病情已穩定，沒什麼大問題。我一時懵了，老爸出事了？我怎麼不知道？我說老媽怎麼突然回了新鄉，而陳婷說起時吱吱唔唔欲言又止。

「你別著急，不會有事的。」

我跟成雨兩個人坐在後面的座位，她見我火燒火燎的，乖巧地握住我的手勸道。

「是啊小林，你不要太著急。」坐在前面的杜偉峰也說道：「既然說了沒什麼大問題你就是急也沒用。」然後從隔離網格里遞過來一支煙道：「來，抽支煙。」

「唉。」我接過來嘆了口氣。

老爸在我印象里可沒什麼病過災過，這竟出了車禍躺到了醫院，那個司機王八蛋最好不要讓我碰到，否則我不颳了他才怪。電話里孫小姐說得不是太清楚，只聽到老爸是在下班的途中被車撞的，然後車就逃跑了，至今還未查到。心裡不由又埋怨老爸，陳玄風早就要給他配車，他就是不坐，說什麼公司離家不遠，沒必要擺那個譜兒，就整天騎著一輛自行車上下班。

「拿過來，我給你點。」成雨接過我掏出的打火機幫我點煙，帶著專註又好玩的神情「咔噠咔噠」地按著，點著了還按著不鬆手。

「好了，這也要玩兒。」我對著她噴一口煙，趁她躲的功夫把打火機拿過來，心裡也輕鬆一些，笑道：「新鄉小地方，沒什麼好玩的，你非要跟來幹嘛。」

「嘁，」她斜我一眼道：「本小姐跟你來是你的榮幸，正因為我去了，所以才好玩啊。」並趁機擰我一下，以示我想用煙嗆她的報復。

杜偉峰聽了「嘿嘿」笑道：「小林這點說的倒不對了，新鄉還是有好玩的地方嘛，象輝縣百泉、潞簡王墓、比干墓與比干廟，還有石門景區，都是不錯的景觀，成雨可以去看看。」

「是嗎？」成雨一聽興奮地拉著我的衣袖問道：「你都去過嗎？是不是真的好玩兒？」

我悻悻地笑笑，雖說是新鄉人，我還真沒去過，以前是沒條件去，後來是沒機會去。

車在新江酒店停下來，這是新鄉市目前最好的賓館，四星級的，我讓孫小姐在這裡訂了房間。

「林……偉。」

剛一下車，就見孫佩如在門口迎接。她穿一身得體的灰色職業裝，襯著她姣好的身材，即有都市麗人的風采，又彰顯出白領女性的幹練。她旁邊還站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可能是她的助手。原來剛開始時公司里的一些人叫我林總，那時把我臊得臉紅耳赤，堅持讓他們叫我林偉就行。大概因為如此，她稱呼我時有些猶豫。

「孫小姐你好。」我這時已不象當初那麼菜，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說道：「真是麻煩你了，先幫他們兩個安排到房間休息，我們現在到醫院。」

說著我就準備付車款，但那個跟著孫佩如過來的女孩子卻先一步付了帳，孫佩如也攔住了我。想想事情千頭萬緒，沒功夫在這小節上糾纏，就沒再堅持。

成雨剛下車，一聽，拉住我叫道：「我也要去。」

孫佩如見成雨跟我如此親昵，眼中微微有些詫異，因為她是知道我跟陳婷關係的幾個人之一。但她不虧是辦公室主任，久經世故，那抹異色一閃即逝。

「我也去吧？」杜偉峰走過來說道：「怎麼著也應該探望一下林叔。」

「那好吧，」我有些感動地說道：「就一起去好了。」

坐進孫佩如開來的車，開車的是那個女孩子，聽她介紹叫邱月娟，確實是她的助手。我們三個坐在後面，孫佩如坐副駕駛座，扭過頭來對我說道：「陳總說過了，暫時不要我們打擾你，他說你自會跟我們聯繫的，所以我們一直在等你電話或者親自過來。」

「嗯。」我心裡有些糊塗，陳玄風成仙了，竟能算無遺策，知道我會回來？「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她想了想道：「大概二十……二十六天，對，二十六天，那是……」她眼睛掃了掃我身兩邊的杜偉峰和成雨，我點了點頭，她接道：「那是陳總被拘留的前一天他對我們交待的。」

她說的「我們」我知道是指她跟另外那兩個人，一個是計財部的主任譚穎，一個是法律顧問董浩平。

「二十六天，」我嘴裡喃喃自語著，我從被1079押回到審查完用了不到二十天，陳玄風被拘留的時間是比我要早。我抬起頭問道：「公司現在如何？」

「公司……」她皺著好看的眉頭苦笑道：「如果是一般情況陳總也不會交待我們等你來了，我們完全可以應付處理。只是在陳總被拘留之前公司里就駐進了好幾個調查組，給我們帶來很大困擾，到近來公司的各項業務更是基本陷入停頓。說實話，我們都非常著急，但陳總又一再說你不主動跟我們聯繫的話不讓打擾你，所以……。」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自從聽到老爸被車撞了后我就處於一種急怒和冷靜交織的狀態，由此產生出一定要干點什麼的心理，並由這種心理自然地形成了一種威勢，這大概也就是孫佩如能如此認真地跟我講公司事務狀況的一個原因。擱以前，因為陳玄風的指示，她定然也會這麼做，但態度肯定不會如此坦誠。

「你給譚主任和董律師打個電話，今晚到酒店，我們先碰個頭。哦對了，」我突然想起，當時為了省錢，只讓她安排了兩個單人間，自己準備回家住的，看來是行不通了。不好意思地說道：「還要麻煩你把酒店房間換成套房。」

「好，沒問題。」她拿起手機先拔通酒店換了房間，然後準備給譚穎、董浩平打電話，突然想起又扭頭問道：「讓他們什麼時間到酒店？」

「八點半好了。」想了想我又道：「你跟董律師通電話時跟他協商一下，我要見陳玄風，讓他安排，越快越好。」

在我跟孫佩如談話時，成雨還沒什麼，一直安靜地摟著我的胳膊，但杜偉峰就不同了，他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大概是從孫佩如跟我說話的態度和所談內容覺察出我並不是跟陳玄風關係好那麼簡單，而完全是一個在陳玄風不在的情況下可以取而代之的角色。我清楚他現在的心理，只是沒心情也沒有時間跟他解釋，只好對他笑笑，他也對我笑笑，但笑容已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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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醫院，在孫佩如的帶領下七轉八轉來到了特護病房，我的心就提了起來，沒這麼嚴重吧？

「老爸！」

推開門我就叫了一聲，卻猛地又愣住了。病房裡人不少，我認識的當然有老媽，牛班長也在，其他人臉兒大多都很陌生。

「兒子！」老媽驚喜地叫起來。

牛志高也猶豫著說道：「小……林偉你回來了？」

「老爸你怎麼樣？」我顧不上跟他們打招呼，穿過去來到床前去看老爸。只見老爸精神還好，左腿打著石膏，臉上有塊擦傷，其它倒看不出什麼。

老爸看到我也有些激動，但還是故作嚴肅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部隊允許嗎？」

嗯？我回頭看看一直拉我衣角的老媽，她給我又是擠眼又是呶嘴，看來她還沒有把我的事告訴老爸。

「嗯啊，」我扭回頭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問道：「老爸你現在感覺如何？嚴重不嚴重？」

「沒事兒沒事兒。」老爸沒看到老媽的小動作，展顏笑道：「就是有些擦傷，左腿骨頭有些斷裂，沒什麼大礙，別大驚小怪的，讓人笑話。」

在我跟老爸說話的當口，孫佩如和老媽已把其他人勸了出去。杜偉峰走過來說道：「林叔您好，我叫偉峰，姓杜，跟林偉是戰友，來看看您。」

「老爸，他是咱們老鄉，省軍區汽車連的副連長。」我在一旁幫老爸介紹：「自從我到省軍區后杜大哥沒少給我幫助，這次是特意來看你的。」

「哪裡，應該的應該的。」杜偉峰聽著很高興，連忙謙虛道：「跟林偉比起來差遠了，林偉小了我十歲，級別可是跟我一般高，林叔您值得自豪啊。」

「呵呵，你誇獎你誇獎。」老爸一聽老懷大慰，高興地道：「快，快，兒子，讓杜連長坐。」

「叔叔您好，我是小雨，」從一進屋就越發安靜乖巧的成雨從我身後移出來，臉紅艷艷的，細聲細氣地道：「祝您早日康復，身體健康。」

「你是……？」老爸看看成雨又看看我，臉色雖沒有大的變化，但作為他的兒子還是清楚他的疑惑和不愉快，他大概以為是我的女朋友，雖然那也離事實差不多。對於陳婷他雖說難以接受，但畢竟有了孩子，最終他還是會認那個兒媳婦的。這時再跑出來一個的話，對於正統的他來說那簡直是天大的荒唐。

「哦，這是成雨。」我連忙解釋道：「是省軍區成副司令的女兒，我不是跟你講過嗎？這次她來新鄉玩，順便來看看你。」

我剛講完成雨就在老爸看不到的身後用小手兒狠狠擰了我一下，我立時醒悟到講錯了，應該說成「這次她專門兒來看望你，順便到新鄉玩」才對！呵呵，看來被擰一下也不冤。

「哎呀，你太客氣了，你爸爸對小林可是照顧有加啊。」老爸一聽就不同了，喜笑顏開地說著就想撐起身子，嚇得我連忙把他勸住。「你看看這，大老遠的還特意跑來看我，真是謝謝你啦。」

「您才客氣呢，做為晚輩來看望您是應該的呀。來時我爸爸還一再交待向您問好呢，他不知道您住院，不然也會著急要我來探望您。」

還有這回事兒？我怎麼不知道？看成雨笑得花枝招展，讓我一時目瞪口呆有點轉不過彎兒，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一套，看來我是小看了她，難怪人家說女人天生會演戲，此言非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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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偉，林叔這事兒不是那麼簡單。」

老媽和孫佩如送客人回來，趁他們說話的功夫，我拉牛志高出了病房說話。

「怎麼了？」我不解地問道：「不就是肇事的司機跑了嗎？還有其他內情不成？」

他反問道：「你還沒有和陳總見面？」

「沒有。」我更不明白了，急道：「你說吧，究竟怎麼回事兒？」

「是這樣，」他抽了口煙四處看看，見周圍沒人小聲說道：「我覺得這次事故可能是張建強指示人乾的。」

「什麼？！」一聽車禍是有人故意造成的，我騰地一下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張建強？他是誰？這個王八蛋為什麼要這麼干？」

「他……」牛志高疑惑地看了看我，說道：「張建強是陳婷的前夫，你不知道？這次公司出問題就是因為他，他……。」

「好！好！好！」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說陳婷前夫的名字，以前偶爾跟陳婷說起這個人都是用「他」字代替，沒想到所有的事情全出在他身上。只是，記得聽陳婷講過，「他」也是做生意開公司的，究竟是多麼大的仇恨他竟然如此下作？

牛志高不由後退了小半步，面色奇異地道：「小林你、你怎麼了？」

「怎麼了？」我努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不明地看著他。

他「噓」了口氣道：「你剛才給人的感覺真可怕。」

可怕？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表面上雖然相對平靜，但心裡的怒火併沒有因為控制而減少，反而越燒越旺。好你個張建強，你搗公司的蛋不算什麼，不管怎麼說我對你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歉疚的；你把陳玄風搞進牢房、令我被迫轉業也還罷了，算是我們罪有應得；沒想到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開車撞我老爸！此時我對他是再沒有一絲內疚和不安，只剩下憤怒。

「你有沒有證據？」

「沒有。」他想了想說道：「但根據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我敢保證這事兒跟他脫不了關係，**不離十就是他指示。」

「好，我知道了。」我仰天出了一會兒神，說道：「牛班長，你幫我個忙，想盡一切辦法查出這個人在哪兒住，以及他的各種通訊方式和號碼，但千萬別驚動他，盡量做得隱蔽些。哦對了，你現在是什麼職務？」

因為牛志高進公司後知道了我跟陳玄風是大老闆和二老板的關係，再加上我老爸也在公司，所以平時常到我家走動。老爸曾說過他的職務好象調了，但沒細問，這時不由問道。

「嘿嘿，」他撓撓頭笑道：「這還是要多謝林偉你，我現在是保衛部主任，剛調的。」

「這樣啊，那要恭喜你了。」我笑道：「你也不要說謝我，陳玄風那個人你應該有所了解，沒有能力他也不會重用。」

看著牛志高離去的背影，我胸中怒火翻騰：張建強！你有種！你想玩兒是吧？好！那咱們就好好玩兒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