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意外相逢

交待習清寒不要讓人打擾，關上門，泛起深深的無力感。

點上一支煙，象匹狼一樣在屋子裡轉來轉去，最後停在了茶几旁。看著上面的紙袋，猶豫再三，還是拿了起來，沒想到蠻有點重量。打開，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倒在茶几上，一陣叮噹亂響，首先一樣東西緊緊地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是一把手槍。

認真打量，是一把92式5.8mm手槍，加裝有激光照準器。

雖然知道龔秋他們未必有好心，但說實話，這東西確實把我打動了。

92式手槍系列是我軍新一代單兵自衛武器，是為了替代仿蘇產品54式7.62mm手槍而研製的。總體性能達到甚至超過了世界同類武器的先進水平，廣泛採用新材料、新工藝、新結構並加以創新而成。該系列包括9mm手槍和5.8mm手槍兩種，從1987年開始論證，1994年正式立項，1998年9mm手槍及其槍彈完成設計定型，2000年5.8mm手槍及其槍彈完成設計定型，先後裝備部隊。9mm手槍系統裝備營以下指揮員，5.8mm手槍裝備團以上指揮官。

這種槍我見過，也用過，就是在1079那次打靶比賽中成副司令讓我用的。但也就那一次，從此之後再也沒機會見它，更不要說使用了。並且那次用的那一支沒有裝備激光照準器。

槍是男人夢寐以求的玩具，最能打動男人的心，何況是從鐵打營盤中走出來的我？不禁想起了那個著名的汽車廣告詞：這頭野獸的低吼，回蕩在每一個男人的夢中。

顫顫巍巍伸出手，慢慢伸向那閃耀著驚心動魄耀人神採的優美槍身，猛然抓起，手再沒有一絲顫抖，穩如磐石。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對龔秋的感激－－我的槍啊！有多久了？久得以為今生再也無緣跟它見面了，久得只能在偶爾的夢裡才能一解相思！撫摸著小巧的槍身，象是撫摸著情人的嬌軀，血液慚慚沸騰。

把玩良久，毅然拿起槍套放在身上－－管他娘的有什麼目的，反正這槍我是不會還給他們了！

再看了看其餘的物品，有一個後備彈夾，裡面同樣是滿滿的20發子彈；一本國安二處的內部手冊和一份關於我的「特別顧問」證明。內部手冊我沒理它，反正以後儘可能少跟他們打交道，免得越陷越深就不妙了。拿起那份證明文件，我神色複雜地瀏覽了一遍，大意跟龔秋說得差不多，可以享受他們的相關待遇，但一般不受他們管轄。哼，算他們識趣！心裡卻也不無悲哀，因為那只是說明了「一般」情況下不受他們轄制，問題是關於情況是不是「一般」由誰來界定呢？歸根結底解釋權還不是他們說了算？更何況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雖不太了解二處的權勢，但看成副司令這樣的人物都難免顧忌，可見很不一般。那麼不言自明，這樣的權勢我動用一次，勒著我脖子上的繩子就會緊上一分。

如果這一切都是龔秋設計的，那這個女人真是好手段，好厲害！回想她那嬌滴滴的模樣，我不由打了個冷戰，在心底里對她升起了忌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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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再次發布通告暫時取消「天劍」企業版的發行，原以為一句「軟體有缺陷」就可以了，沒想到別人還好辦，孫佩如卻如此難纏，解釋了半天還不行。真是難為死我了，又不能明說原因，還要讓她滿意，直講得我口乾舌燥。最後還是聽到幾天後企業版的發行和網路版的銷售可以同時進行，她才點頭通過，還威脅我說要把目前為止企業版的製作費用算到我的頭上！媽媽的，我就不明白了，這公司是我說了算還是她說了算？我是老總還是她是老總……呃，她現在確實是集團副總經理，但，我不是「特別顧問」嗎？靠，想起這個「特別顧問」我就犯噁心，我剛才還擔了二處同樣的名號呢！

一頭鑽進陳玄風的辦公室，打開電腦，調出「天劍」的源程序，開始埋頭苦幹。

「林總，用不用給你叫外賣？」

正在忙得頭昏腦脹，習清寒走了進來。

「哦，幾點了？」抬起頭揉揉眼睛，我看看已是黑沉沉的窗外問道。

「六點了。」

「這麼晚了嗎？」我看看她道：「那你怎麼還不下班呢？」

「沒什麼，大家都在忙。」她輕聲說道。神情卻有些抑鬱。

我突然發覺兩個月來確實沒有關心過她。雖然不知道陳玄風跟她有什麼關係，或者說她是不是跟陳玄風有關係，單就作為一個公司員工來說，自天朗出事以來一直勤勉地工作在崗位上，這已是很稱職很難得了。想到她默默無聞地端茶倒水，打掃衛生，整理文件信件，一切都幫我安排得井井有條，我卻沒說過一句感謝的話，不為別的，只為同事相處的立場，就夠我慚愧的。

「謝謝你啊習小姐！」看著她精緻的臉龐，我真誠的說道：「這些日子來你給了我很大的幫助，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的。」沉默了一下她低頭說道：「你是不是還要忙很晚？用不用給你叫外賣？」

「不用了。」我伸了伸懶腰，笑道：「我也快做完了，沒其他事你就先走吧。別回家太晚了，不然你爸媽告公司虐待員工怎麼辦？」

一句話把她逗笑了，翹著嘴角道：「才不會呢！」

「那好，明天見，路上小心。」

「明天見。」她用迷人的美目看了看了我，高興地迤邐而去。

看著她那美好的背影，我一陣恍惚，唉，又是一個「妖女」的好苗子，不知哪家兒郎有這個好福氣！

收回心情，把最後幾行數據輸入進去，再從頭看了一遍，滿意地吁了口氣，就是它了！

抓起電話通知周天恆過來，然後又打電話叫牛志高派幾個人保護周工去工廠－－時間緊迫，不趕工是不行了。嘿嘿，雖說這些日子大家差不多都是連軸轉，但有高額的獎金鼓勵著，大家還能頂得住。至於說答應龔秋的，現在咱是皇帝，不急，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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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李清萍？」

剛要走出公司大門，我看到了一個不該看到了人，程怡的好朋友李清萍！她和另一個女孩子站在公司門口。實在想不明白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林偉？！」以前她見我都是穿軍裝，換了西裝讓她一時不敢認。

我的心情複雜極了，難道她又象上次一樣，是為了程怡的事來找我的？

「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在這裡？」

我倆幾乎同時開口，說出了同樣的話。說完她想笑，又板起臉扭過頭去。旁邊的女孩子好奇地看看我再看看她，不曉得我們是什麼關係。而我心裡卻一片苦澀，原來，她不是找我的！所有跟程怡有關的人、事、物，我都強壓在了心底，不願再想起，不想再看到；這一瞬間才發覺原來不是不願不想，而是害怕擔心，害怕再面對，擔心會失望。

我無力地說道：「我在這上班，你有什麼事嗎？」

記得她上次說過一輩子不想再見到我，大概她也想到了吧，或者是難為情，她不想理我，卻又猶豫，吱唔半天才沒好氣地道：「是有點事。」

找了一家不大但還乾淨的餐館坐下來，點了幾個菜，倒上茶，我們一時無語。彼此都有點不知如何開口，該說什麼呢，又從哪裡說起。

「你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再次問道。

她神色複雜地看我一眼，遲疑道：「我是來聯繫代理『天劍』軟體的事的。你……怎麼會在這裡工作？你不是在部隊上院校嗎？」

「轉業了！」我苦笑一下，掏出煙點上。

「什麼時候的事兒？」她好奇地問道，但表情里卻帶著痛快之意。

大概在她心裡，我和程怡的結局完全是我的錯，是我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拋棄程怡所造成的吧？我唯有再次苦笑，還能說什麼？給她解釋那一晚我是如何心碎？還是跟她說過後自己的痛苦？那還不如直接拿刀捅我兩下！沒必要了，一切都過去了。

「有兩個月了吧。不說這個了，」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講，我故做輕鬆地笑道：「說說你吧，你在哪個公司？怎麼會想到要代理『天劍』呢？」

她狠狠地白我一眼，看來對不能繼續對我落井下石很不滿！但還是說道：「也不算是什麼公司，是跟我男朋友一起做的。什麼都干，組裝電腦，賣散件，軟體也做。」

「這樣啊。」

業務還真夠雜的！不過這也是大多數電腦公司起步時乾的勾當，倒也無可厚非。我想了想讓她稍等一下，拿出手機打到任務辦公室，結果一直佔線。又打到孔勁松那兒，也打不通。打他們手機，靠，全關機！不會吧，這麼忙？聯繫了一圈才找到任務，聽到他聲音沙啞地叫道：「什麼事？林總。」

「你可真難找啊任大經理！」

他呵呵苦笑，估計在心裡嘀咕我站著說話不腰痛，盡說風涼話了。

我也不再繞圈，直接問道：「開封談沒談好代理商？」

「我們不是不找二級代理嗎？」他詫異地問道。

哦，這倒是我的錯！我拍拍腦門。這本就是我跟陳成安他們商定的，除了一些特定的二級城市外，每個省原則上只在省會設一個大型代理商；一是方便科學管理，不會造成製造商跟代理商搶商場、代理商跟代理商之間惡性競爭等不良局面，二也是給代理商留下較大的營利空間。誰知今天的事情把我的腦子搞得一團糟，反而問出了這麼白痴的問題。

「我們是在鄭州做的。」見我給她幫忙，李清萍連忙在旁邊補充道。

「哦，是嗎？」我看看她然後說道：「不好意思啊任經理，那鄭州的代理商定了沒有？」

「定了。」看來他非常熟悉經手的業務，馬上就給我說了一家公司的名字，並簡單介紹了一下他們的情況，然後道：「畢竟在家門口，所以鄭州是最早談好的。你有什麼安排嗎林總？」

這讓我為難了，我不想為了人情而隨意打擾下面的具體運作。這個頭一開，對以後的管理會造成很不好的影響。但不知怎的又很想幫李清萍這個忙，想了想問道：「那『天朗』電腦在鄭州的代理情況如何？」

「根據上次我們研究的情況，也準備搞分級代理，但目前還沒顧上。再加上我們的電腦也就這段時間才熱起來，所以代理情況比較亂。林總放心，我們很快會拿出一個報告，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理順它。」

「我不是在催你！」我有點好氣又好笑，但對他的敬業精神還是很感動的，同時也想到了一個解決李清萍事情的辦法。笑道：「那這樣任大經理，幫我一個忙，我給你推薦一個客戶。明天她會來公司找你，你看看能不能安排她們公司代理我們的電腦，具體情況你們見面再談。如何？」

「好的好的，我會安排。」任務忙不迭地答應。

聽他這語氣，知道他誤會了，但也沒有辦法。只好說道：「也不需要特殊關照，你還是按規定辦事，只是在整頓銷售渠道之前暫時讓她們先做著就行了。」

無奈地關掉手機，我笑道：「不好意思啊李小姐，『天劍』的鄭州代理商已經安排好了，沒辦法，只有讓你們先代理著『天朗』電腦。反正『天朗』電腦隨機攜帶有『天劍』殺毒軟體，也很有競爭力，利潤空間也算過得去。你看這樣行不行？」說完才注意到她和那個女孩子都好奇地看著我，我摸摸臉不解道：「怎麼了？」

「你在天朗集團是做什麼的？」李清萍看我的目光又複雜起來。

「哦，」我才知道問題出在哪，應該是我跟任務通話的語氣讓她們覺得不正常。打著哈哈道：「沒什麼沒什麼，打工而已！打工而已！這位是？」我趕忙轉移她的注意力，指著一旁一直沒有來得及介紹的女孩子問道。

「張彩霞。」沒等李清萍介紹，她就大方地伸出手道：「你叫小張或者彩霞好了，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林偉。」我輕輕握了她的手一下，故意道：「你叫我小林或者……呃，叫我小林好了！」

我的話讓她們「撲哧」笑起來，剛好這時菜也上來了，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下開始進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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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好嗎？」把不情不願的張彩霞勸回賓館，李清萍看著我道。

「……好啊。」說實話，我倒想一走了之，但卻鬼使神差地應承下來。

街道兩旁妝扮得花枝招展，商店門口都擺著聖誕樹，玻璃窗上貼著聖誕老人以及雪花的圖案，我才恍然想到原來聖誕節就要到了。

聖誕節啊，這個快樂的節日在國外又叫「**夜」，多少激情的男女在這個狂歡的節日里纏綿，多少個美好的故事在這個快樂的時候流傳。可惜，這個國外的節日我好象從沒有過太多的印象，以後大概也不會有了。

「你們……後來見過嗎？」

「……沒有！」心中一痛，又放鬆下來，依然四處打量著。但聽她這意思，她倆也好象很長時間沒見似的，不然以她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無話不談才是，不可能不知道後來的事情。就反問道：「怎麼？你們也很久沒見面了嗎？」

「是啊。」她黯然道：「自從……那以後，程怡從不主動跟我們這些朋友同學聯絡，甚至在躲避我們。後來我跟我男朋友到了鄭州，基本上失去了聯繫，偶爾會匆匆見一面或聽到她一些消息。」

「這樣啊。」我呼出一口氣，看著白霧在燈光里消散，很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畢竟時間過了那麼久，大家也都經歷了許多事，都不再是當初那衝動的少男少女了。所以李清萍也不象上次那樣對我責罵了，語氣幽幽地說道：「你知道嗎？程怡完全變了一個人，讓我們都不敢認了。」

變了嗎？誰沒有變呢？在無情的光陰里，有著太多的變數，什麼都難把握，有誰不會變呢？

「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程怡確實是愛你的，不然她也不會從那時變得那麼厲害！」

愛嗎？或許吧？但那又怎樣？我苦澀地笑笑，實在想轉頭而去。

「她以前總是那麼神秘，充滿了一種詩意的美！我們同學朋友相聚，那怕她不說話，也總是最吸引人的那一個。但……現在她不是了，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那種神采！」她恨恨地瞪我一眼：「她學會了抽煙！喝酒！打牌！再也不是那個恬靜清醇的女孩子了……！」

我的心猛的劇烈地疼痛起來，隨著她的話象有一把刀在上面一下一下切割！原來，原來，原來我還是那麼在意她的！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是說都結束了嗎？不是說都過去了嗎？為什麼聽到她的消息我的心會這麼疼？這麼痛？為什麼我還要在乎她！

心裡嘶喊著，我拚命地忍著顫抖的身軀，不敢去看李清萍，生怕控制不住打她一頓。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和我有什麼關係？她是她，我是我，你搞清楚沒有？！

只是，只是，有個聲音頑強地冒了出來，只是我真的和她沒有關係了嗎？真的不想聽到她的消息嗎？

「她談了一個男朋友，是一個飯店的老闆，聽說……快要結婚了。」

轟！

象是天崩地裂，又如電閃雷鳴，我的眼淚洶湧而下，抱著頭抽搐著蹲在了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

原來，原來，原來……還是那個男的！

嘿嘿，嘿嘿，嘿嘿……快要結婚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很好！非常的好！實在是太好了！

心底里最隱秘的角落好象有塊東西碎了，再也不存在了。

象是一場荒謬怪誕的滑稽劇沒完沒了的折磨著人的神經，終於不堪忍受，斷了。

靈魂在失重的空間里飄飄蕩蕩，沒著沒落，卻又不無自在。

終於感到有支手在推我，是李清萍拿著紙巾遞過來。

用袖子使勁揉揉眼睛，擦了一把臉，我站起來哈哈笑道：「不好意思，有個蟲子落到了眼裡。」卻不知道自己的笑聲多麼難聽，理由多麼蹩腳。

她默默地把紙巾遞給我柔聲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依然哈哈笑道：「走吧，天不早了，我送你回賓館。」

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連衣服都沒脫就爬上了床，卻又怎麼也睡不著。只好以打坐的方式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都不必想，只要睡著就好了。夢鄉，是一個多麼甜美的地方啊！

不知過了多久，思緒終於淡去，在進入空明的境界前最後一個念頭是：

今天，實在是他媽的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