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瘋狂擴張（全）

飛機再次降落在白雲機場，隨著人流，還未從出口走出去，就看到廣州分公司經理方子豪向我們揮手。這些天在廣州與鄭州之間已飛了幾個來回，駕輕就熟，什麼行禮都沒帶，跟著他上車直奔花都而去。

「準備得怎麼樣了老方？」我舒服地靠在車座上，向坐在前排的方子豪問道。

月初已基本和中南富達談妥收購意向，我就帶人前來花都對設備開始進行細緻的檢查。昨天是老爸的生日，剛好前幾天牛志高添了個兒子，我就在前天趕回新鄉。該祝壽祝壽，該道喜道喜，事情一完就立馬往這邊趕，以免擱誤明天的收購儀式，真有點飛人的味道。

「差不多都安排好了，」方子豪笑道：「其實不需要我們操什麼心，所有的工作都是區政府和中南富達準備的，我們只是跟在旁邊看著，基本上不需要插什麼手。」

我笑。這次收購除了剛開始對方作了點姿態，後來基本上是順風順水，並且最終收購價遠遠低於我的估計，讓我都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中南富達前身是花都下面的一個鎮屬電子企業，成立於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借改革開放的春風，仗著地利、政策等優勢，發展一直不錯。到了2002年，增添了一條6英寸矽片生產線，企業發展更是一片紅火。可惜這些人被這股勢頭燒昏了頭，忘記了高科技行業雖然回報高，投入和風險相應也更高。沉迷於巨額產值和高額回報的誘惑，在某些方面或者是為了能跟京津地區和長三角抗衡，被一些國外企業和財團的勾引下，他們開始盲目樂觀起來，不顧自身條件和市場實際情況，毅然上馬12英寸矽片生產線。結果理想和現實出現了反差，雪上加霜的是，國外機構本就沒有敲死，又先後失去了興趣，到了去年年底，中南富達基本上已到了苟延殘喘的境地。如果說6英寸矽片生產線是企業發展的需要、是市場的需要的話，那麼12英寸矽片生產線的上馬則是一個「形象工程」或者「政績工程」，走到今天是必然的。這個時候不論是中南富達還是當地政府都已是騎虎難下，而陳成安的到來則讓他們很有點喜出望外的意思，畢竟數十億美元的資產、債務不是誰都背得起的，哪怕它是一個地方政府。當然，這應該也是我們感激的地方，不然這便宜到哪撿去啊！

這中間也不是沒有一點曲折。在談判前期，也就是陳成安出面時，雙方主要糾纏於價格的問題；而到了後期，當陳玄風和我到來后，對方在價格上作出了大幅度讓步，卻又要求以資產入股；出於各種考慮，最後我們給了對方10％的股份，至於他們怎麼分，那就不是我們所能管得了了。

「哦，對了，孫副總經理也趕過來了，中午剛到。」

「是嗎。」我有點詫異，她不是在蘇州嗎，前兩天還說四海通方面態度有些鬆動，難道又有了什麼變化不成？

車子進入靜苑山莊，陳玄風他們都不在，回到我住的房間拿了換洗衣服，招呼隨行的梁山他們去洗桑拿，自從前些天第一次洗了一次，就喜歡上了這個調調。

「真他媽舒服啊！」出一身大汗，皮膚蒸得紅通通的，爬到床上，心裡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呻呤。

一個衣著清涼的按摩女郎早已等候著，看我趴好了，溫軟的小手開始在我背上搗鼓起來。

一如前幾次，梁山在門口安排了一個保安，自己自覺去了其它房間。難道他以為我除了按摩還會搞點其它動作不成？雖然我也很想……咳咳，是吧？

「靚女，走錯房間了吧？」聽著輕盈的腳步，感受著那股氣息，我就知道是誰，頭也不抬操著剛學的粵語說道。

「什麼走錯房間了，找的就是你！」孫佩如嬌笑道：「你很會享受嘛。」

「還沒享受呢，你來早了點兒！」我嘀咕著扭過頭去，忍不住吹一聲口哨。

只見孫大美女穿著一件短短的浴袍，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一雙肉光緻緻的**更是完全展露在外面；長發隨意地挽著，大概也是剛洗完桑拿，臉色粉紅，眉目含煙……嗯，是不是有點餓該吃飯了，怎麼直流口水？

「看什麼看？」她嬌羞地跺跺腳，「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別介，什麼叫我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這一跺腳，胸前更是波濤起伏，讓我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朝按摩小姐揮揮手讓她出去，坐起來擺了一個酷酷的POSE，開玩笑道：「那也就是陳大混蛋，本人絕對是一新好男人，大姐要不要考慮考慮？」

「去你的！」她啐我一口，揮手作勢要打。

她手剛揚起，寬鬆的袖子順勢滑下，露出一條白生生的胳膊，我立馬作口水欲滴狀，色色地說道：「靚女，注意形象！露光了！」嚇得她連忙把手放下。

「誰在說我壞話啊？」說話間陳玄風走了進來。

「靠！」我習慣成自然地朝他伸出一根手指：「你就不會晚來一會兒啊？我們剛找到點感覺！」

「要死啊你！」孫佩如拍我一下，小心看看陳玄風的臉色，道：「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壞了？」

陳玄風大笑，看來對自己很有信心，根本不怕我挖牆角。

「不壞不行啊，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調侃著穿上浴袍，在陳玄風旁邊坐下，美滋滋地點上一根煙，用肩膀碰碰他道：「怎麼樣？沒什麼問題了吧？」

「哪還有什麼問題，」陳玄風自得地笑笑，「不過明天聲勢挺大，市裡會來很多領導，聽說還有一個副省長要來，你真的不參加？」

「再說吧，到時想去的話就去看看，你們不用特意安排。」我想了想還是不想在這樣的場合露面，想著陳玄風被那些記者圍攻的場面我就偷笑，壞笑道：「你負責就行了，反正這些東西你拿手。」

陳玄風被我笑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我這點小心思他是無法知道的，還是點了點頭，道：「隨你。」

「靚女，你有何指示？」我朝坐在對面，小心翼翼用衣擺蓋著大腿的孫佩如笑道：「說。」

她用那雙大眼睛白我一眼，說出了一個讓人意外的消息：「郝子明要見你們。」

「誰？見我們？」我詫異道，看看陳玄風，他點頭，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問道：「什麼時候？在哪裡？」看這樣子收購四海通很有點希望。

「明天，」陳玄風代她答道：「郝子明現在香港，他明天趕到廣州跟我們見面。你看？」

「那還看什麼？見！」我高興道：「只是後天又是惠成電子研究室的收購儀式，有時間嗎？」

惠成電子研究室是暨南大學和華南理工聯合搞的一個電路集成或者說是晶元科研單位，可惜這個項目投入太大，以致後勁不足。這個研究室雖然比不上四海通，但在集成電路研究領域也是小有名氣。尤其是有著名院校的背景，潛力還是不錯的，再加上花錢不多，也就是三百多不到四百萬人民幣，被我們全資收購，從後天起也就姓天朗了。當然，這不是說就放棄了四海通，恰恰相反，我對四海通的企望更大，如果能把這兩個單位整合起來，那該多好啊！新龍芯？到時咱也未必比你差！

「那倒沒問題，該說的都說好了，該準備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後天只管簽字就行了。」

「哦，」我看向孫佩如問道：「郝子明是什麼意思？有沒有跟你透漏什麼？」

孫佩如搖搖頭：「我沒見他本人，只是通了個電話，事情是由四海通的總經理跟我約的，我就馬上趕了過來。」

我跟陳玄風對了對眼，彼此都有點不解，但這畢竟是個好兆頭，不管是談合作，還是談收購，都對我們有利。

翌日清晨，先在山莊里跑了一圈，然後去餐廳吃早茶。

這個山莊聽說也是鎮屬企業，建在小山溝里，四面均是矮矮的山峰，景色很是優美。

春節過去不久，旅遊的人幾乎沒有，會議什麼的更是已在節前結束，整個山莊入住的基本上都是我們的人。

區里和中南富達都有人在作陪，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找了一張僻靜的桌子坐下來。先叫了一壺烏龍茶喝著，服務生推著餐車也就過來了。點上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碟鳳爪，一碟肚片，一籠水晶包，一份酥餅，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梁山比我更厲害，一個餐車上的內容不夠，邊吃邊點，起碼要比我多出一倍。服務小姐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想笑又不敢笑。這個場景這些天來經常上演，已不足為奇。我心說，反正是對方付賬，不需要我們出錢，吃吧吃吧，不吃白不吃！

一頓豐盛的早茶吃完，時間已經九點多鐘。陳玄風他們早走了，知道我不喜歡那樣的場合，給我打了個招呼，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新聞發布會現場。

叨著牙籤，腆著肚子，我跟梁山象螃蟹一樣從餐廳慢慢踱出來，不用想，服務小姐肯定在後面笑話我們了。但咱不在意，民以食為天嘛，能吃就是福！

拍拍脹脹的肚子，那叫一個舒服。看看旁邊的梁山，肚滿腸肥的他此時也有些懶洋洋的，笑問道：「怎麼樣？吃飽了沒有？」

「飽了。」梁山不好意思笑笑，道：「難怪人家說食在廣州，這廣州人真會吃！」

在這住的這些天菜式不斷，各種生猛海鮮也是一一品嘗，實在是過癮，難怪他會這麼說。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交待我們自己的保安看好房間，駕著車也往新聞發布會現場而去。

今天天氣極好，碧空如洗，萬里無雲－－也不知道萬里之外是不是有雲彩，反正我目中所見確實沒有！都說春寒料峭，那是說北方，此時這裡已有點初夏的感覺，女孩子差不多都穿上了裙子，襯著路邊不知名的燦爛的花樹，讓人目不暇接，留戀不去。

會場就設在中南富達。因為聲勢比較大，人比較多，新聞發布會就放在了辦公樓前的小廣場上。

把車停好，看著彩旗飄飄、寬廣整潔的廠區，我很有點感慨。中南富達為了上馬12英寸矽片生產線，各級政府可是下了大本錢，要地有地，要錢有錢，只要把這個項目搞起來，很有點不顧一切的味道。就說這廠區吧，佔地高達2.5平方公里－－2.5平方公里啊兄弟！忍不住吞口口水，這可是寸土寸金的廣州，這麼多地，這得多少錢啊！

發布會已經開始，一個廣州味的普通話通過擴音設備正在抑揚頓挫地響著，大概是某位領導在回顧昨天、展望未來。

人確實不少，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很有點人山人海的意思。周圍全是媒體記者，中國的外國的都有，看膚色人種也到齊了；各種採訪武器五花八門，對著會場無差別掃描著，間或對某領導重點照顧。

負責招待的小姐看見我們，大概不認識，微笑著讓我們簽字，被旁邊我們公司的人攔住了。這些招待人員主要是對方安排的，畢竟人家是地主，來賓也多是他們的關係單位。我們這邊只是讓分公司象徵性地派了幾個女孩子，意思意思就行了。

簽字的桌子後面是大量的禮品袋，那些是給記者準備的，離開時憑證件來領取。裡面主要是這次新聞發布會文件及相關資料，他們回去修改一下就可以當新聞稿用；還有紅包，一個人三百大元。剛開始我還有些不解，經他們解釋才得知這邊都是這樣，新聞發布會邀請記者參加，必須奉上50到300元不等的紅包，這是規矩。聽后我多少有些反感，不想搞，但想想入鄉隨俗，隨他們去吧。

向那幾個面熟的分公司女職員點點頭，信走到外圍記者叢中看起來。

「兄弟哪單位的？」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攝影記者邊拍照邊問道：「來晚了呀。」

「是啊，有點事擱誤了。」我現在戴一副淺色眼鏡，穿著休閑裝，難道真的象個記者？心下納悶，四處瞄了瞄，隨口道：「旅遊台的。」

「哦。」他邊按快門邊道：「機器呢？」

都說記者熱情，果然不假。同時琢磨這位仁兄不是對我有什麼懷疑吧？據說曾有人以此行騙，印了一盒記者名片，不斷穿梭於各種新聞發布會拿紅包賺錢，直到有一次在省政府召開的會議上聊天時才被人識破。初聞此事我曾想什麼時候咱落魄了，是不是也從事這個蠻有前途的職業？

「在那邊呢。」我隨手一指，「他們先來了，我是文字記者，來晚點沒所謂。」周圍攝像機那麼多，鬼曉得是不是有個旅遊台，也不怕他識破。

他穿一馬甲，非常適合攝影記者穿的那種，到處都是兜兜，大多還塞得滿滿的；可能是單位發的，胸前有標誌印記，看了看，有《南方都市報》的字樣。他手裡拿一相機，脖子上還掛一個，非常專業的樣子。

他根本沒在意，又咔嚓咔嚓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從一個兜里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道：「賈永祥，很高興認識你。」

「哦，不好意思，我名片忘帶了。」我接過他的名片，臉有點紅，遲疑了一下，道：「我叫林偉，很高興認識你。」

他微微一愣，寬厚地笑道：「剛乾這一行吧老弟？」

我只有將錯就錯，點點頭。

「沒事，我剛入行的時候也經常犯錯。」他拍拍我肩膀語重心長道：「不帶名片可不行，尤其是干我們這一行的，見人就要遞過去，這樣才能多交朋友，多抓線索。」

我虛心應是，梁山在旁邊憋著直想笑，我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點破。

這位賈兄很有職業敏感，注意到了，可能感覺有點不對頭，但還是交待道：「不要緊，以後多注意就好了。我要到前邊去拍照，有時間跟我聯繫，多交流交流。」

「行，回頭請你喝酒。」

「呵呵，看你就不象南方人，你一說喝酒那就更不是了。我還真好這一口，都是出門打工的，喝酒時千萬別忘了叫我。」

「沒問題。」看著這位性格開朗的老兄，我心頭一熱，忍不住答應。

「那好，我到前邊去了。」他再拍拍我肩膀，作了個打電話的姿勢，笑道：「到時給我打電話，保證隨叫隨到！」

看著他的背影，我笑著搖搖頭，拿起他的名片看了看，順手放到了衣兜裡面。

「這人真有意思。」梁山湊到我耳邊小聲笑道：「你什麼時候成記者了？」

我拿胳膊肘向後頂了他一下，看了看四周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嘴角再次勾起一絲笑意。看來記者這個職業也是蠻有意思的，可惜這輩子大概無望入這一行了，實在有點遺憾。

「下面進入自由提問時間，時間為一個小時，每個新聞單位限一個問題……」

「我是《經濟日報》的記者，作為世界第八十三座、中國第六座12英寸矽片生產線，請問陳玄風董事長，天朗這次出資收購，是不是意味著天朗將介入集成電路特別是晶元產業？」

「天朗是一個有實力的公司，中南富達也是一個很有發展前景的企業……這裡的投資環境非常好，花都區政府、廣州市政府、廣東省政府以及社會各界都對我們這次行動給予了很大的關注和支持……晶元產業在很大程度代表著一個國家的科技水平，我們國家在這方面發展很快，所佔比例逐年增高，已佔舉足輕得的地位，甚至是主導地位。而珠江三角洲則是我國重要的晶元產業基地……我相信，也有信心，我們必將做得更好，為廣東省、為廣州市、為花都區的經濟建設做出更大的貢獻，為……」

看著侃侃而談的陳玄風，我目瞪口呆，啼笑皆非，這什麼跟什麼嘛，完全是答非所問，牛頭不對馬嘴！多簡單的問題啊，不想過多解釋只答一個「是」或者「不是」就行，這呼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看看錶，二十分鐘過去了，再看看那個已經開始冒汗的《經濟日報》記者和四周同樣不斷看錶開始焦灼不安他的同行，俺實在是……服了！

「好了，我的回答完畢，謝謝！」終於，陳玄風呼悠完了，明顯看出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陳玄風董事長，您好，我是《朝日新聞》田邊愛，請問，貴公司殺毒軟體『天劍』什麼時間會出日語版本？非常感謝！」一個風姿卓約的女孩子站起來，鞠了一個躬，操著流利的普通話問道。

竟然是個日本女人，普通話卻說得這麼好，讓我有點意外。只是，這不是中南富達的簽約儀式嗎，怎麼問到「天劍」了？還有她的名字，實在是……難道她喜歡野合？咳，咳，日本女人真是有個性，夠大膽！

「『天劍』日語版我們已經製作完畢，正在作最後測試，代理情況也已談妥，這個月底之前可以在日本上市。」

「我是『香港亞視』記者田園小詩，請問，天朗這次收購行動是全資收購還是入資控股？共投資多少？如果是控股，比例是如何分配的？」

「這位小姐的名字一如你的相貌，都是那麼漂亮！」陳玄風口花花道：「你問了三個問題，為了公平起見，我只能回答你第一個……這次收購得到了各級政府的很大幫助，在方方面面……」

「走吧。」看著陳玄風又開始耍太極，我向梁山說道。

這次收購雖然看上去金額巨大，其實不然，我們並沒有花多少錢。這裡面有多方面原因，譬如對方以資產入股佔有股份，譬如對方瀕臨破產急於脫手，譬如政府的支持。但最主要的，還是銀行的原因，中南富達上馬12英寸矽片生產線，在幾個銀行均欠下了巨額債務，可當我們接手時銀行卻又不急於讓我們還了，甚至有點求著我們不要還的意思，一如新鄉幾家銀行盼著我們貸款，真是個有趣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