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城

「為什麼這種關鍵時刻會冒出來一顆啞彈啊啊啊啊！！！」卡爾駕駛著機甲狼狽地滾落在地，追擊而來的銀灰色機甲從天而降，手執一把巨大的光劍，筆直地插-下來，卡爾的機甲手肘撐地，往旁邊迅速一滾，「咔」地一聲，光劍插-在了紅色機甲的臉旁，差點削去機甲的鼻子。

銀灰色機甲的動作沒有任何停滯，下一秒持劍當空斬下，紅色機甲幾次想要開炮，但因為對方速度太快幾乎成為虛影而根本無法對焦到目標。

這是克里斯蒂安。後面蜘蛛帶著另外的機甲已經躍上了樓頂。

千鈞一髮之際霍根按下武器庫中的激光發射裝置，安裝在建築上的激光發射裝置啟動，數道激光突然射向銀灰色機甲，雖然這些激光無法對機甲造成致命的傷害，但機甲也不能視若無睹。銀灰色機甲躲避激光的同時，紅色機甲抓準時機奪路而逃。

霍根不死心，將武器庫中剩下的兩枚導彈全部發射出來，導彈追蹤入侵者轟然砸落在地，然後……一個都沒爆。

卡爾崩潰：「訓練基地的武器庫是有多久沒有檢查過了啊！俾斯麥在想什麼！」

但他說完，因為「俾斯麥」這三個字，僵硬了一下。連霍根高速動作的手指都停了下來。那位幫助這些恐怖分子的技術人員趁虛而入，試圖奪走主腦控制權。霍根受不了這時不時的騷擾了。他鎖定了敵方智腦的位置，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調用了那附近的鐳射器，結果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難道除了激光發射裝置以外的武器全都報廢了嗎？

在紅色機甲再一次險而又險地躲過銀灰色機甲的那柄巨大光劍之時，霍根深吸了口氣，道：「去訓練場！」

卡爾駕駛機甲往訓練場狂奔而去：「那裡有什麼？」

「一些訓練機甲操作技術的裝置。」

「以他們的技術……」卡爾流著冷汗道，「那些不可能構成障礙吧。」

霍根緊緊盯著智腦，心不在焉道：「也許吧……小心，來了！」

「躲避球訓練——go！」

「你不用躲！」卡爾下意識地規避，霍根目光冷凝，聲音逼成一線，非常強硬，讓人不得不照著他說的去做，「直接衝過去，要快。」

紅色機甲毫不停留地往前狂奔，銀灰色機甲與它相距不到一百米，跑到訓練場的時間與它相差不到三秒，但就是這短短三秒的時間，訓練場內定訓練程序運轉，發射出躲避球，一秒之內接連發射出了數十枚，令銀灰色機甲不得不進行閃躲。而紅色機甲，則只需要筆直地往前跑去，每一個躲避球都擦著他的後背落地。

看了一眼銀灰色機甲沒有太多減緩的前進，霍根在主腦第二次發出「是否調整難度」時點了確定。

主腦：「是否確認調整難度為s級？警告，此等級過高，可能傷害到機甲操作人員，警告……」

霍根按下確認，同時飛快地搜索那個技術人員附近可用的武器。那個人一直在干擾他，耗費了他很多精力。

本來速度就已經很誇張的躲避球一瞬間射出的速度又提高了一個級別，銀灰色機甲一滯，蜘蛛帶著人已經跟上，但能跟進訓練場的機甲不多，即使是戰鬥嫻熟的機甲戰士，也很少能通過這種難度的躲避球訓練。

「你們從食堂那條路走，包抄他們的後路。」克里斯蒂安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還能鎮定地指揮手下，「再分兩個人去保護埃文，霍根有可能對他下手。」埃文就是他們的技術人員。

「是。」

克里斯蒂安又道：「梅森那裡怎麼樣？打開那扇門了嗎？」

「沒有，除非用死光炮。」

「不行，要活的。」克里斯蒂安道，「再想辦法，我懷疑霍根已經發出求救信號，不能再拖了。」

「……是！」

「好吧，我們成功甩掉了一部分追兵。」卡爾看了一眼身後，「但是……夫人，接下來怎麼做？」

「去食堂。」霍根道，「躲避球攔不住克里斯蒂安和他手下的好手。」

食堂里能有什麼啊？但是卡爾忠實地執行了霍根的命令。

「左拐……對，看到那裡的食用油了嗎？」霍根指揮著卡爾來到了食堂的后廚，卡爾震驚地看著一桶和人一樣高的食用油，「沒辦法，大部分武器都報廢了。」霍根無奈地說，「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他語氣是「試一試吧」，可聲音沉穩，分明是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招數，卡爾對他已經五體投地，對他所有的命令都毫無疑問地執行，將食用油搬到了他要求的地點。

銀灰色機甲幾乎沒有時間差地追隨而至，因為追擊而陷入憤怒的克里斯蒂安直接操作機甲撞塌了一面牆，粗暴直接地沖了進來——又是激光嗎？那些激光發射裝置的確讓人不爽，可就算真的挨上幾道又怎麼了？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桶金黃色的食用油，「砰」地一聲，油桶在機甲的撞擊中碎裂，食用油爆出來將銀灰色機甲的下半身全部浸染了，那登時讓銀灰色機甲在地磚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紅色機甲趁機從天花板上溜下來，飛快逃走。蜘蛛還沒進門就看到掙扎著爬起來的「金色」機甲，登時一個急剎停住了追擊的步伐。

「大叔不喜歡採購，每次都會備上一大桶油來用。」霍根解釋道，「克里斯蒂安因為剛剛的躲避球感覺受到了侮辱，已經失去了耐心，應該不會走正門，八成會直接撞進來，這也會顯得比較有氣勢……沒想到賭對了，真是幸運啊。」

不，這不是幸運，卡爾默默地想，這是霍根對克里斯蒂安心理的準確把握。

只不過，那麼一大桶油……能用多久啊！

霍根看了一眼臉色發綠的卡爾：「不光是油，還有蔬菜、米，都是儲存了很久的……不過你要相信現在的儲存技術，至少我們吃了食堂的食物，都還活著。」

「別……說了。」卡爾虛弱地說，大叔，你走好……去天堂后改行吧，真的。

「人應該都打散了。」霍根想了想，盤點道，「訓練場外留了一批，但他們不會留在那裡，肯定會繞過訓練場從另外的路線包抄我們，估計就快趕到了。蜘蛛還沒追上來，可能是在幫助克里斯蒂安站起來……克里斯蒂安可能會暴走，我們的處境很不妙。」

「那……那怎麼辦？」卡爾覺得自己簡直像個落入狼窩的無助羔羊……不，不對，這是什麼比喻？

「回訓練場。」霍根道，「訓練場還有一個訓練項目，我們得反擊了。卡爾——」

「到！」

「待會不管前面有什麼，你只要衝過去就好了，明白嗎？」

「是！」儘管這麼乾脆地回答，卡爾還是有些失落。要不是他技術太菜，直接就拿著死光炮把這些恐怖分子轟了，夫人……不，大人，也就不用操心了。

正在想的時候，數架機甲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卡爾精神一振，開足馬力，開啟推進裝置，駕駛機甲朝前飛奔。

沒看到克里斯蒂安呢，他鬆了口氣，同時一瞬間又為自己這種怯懦感到羞恥。

克里斯蒂安正扯下食堂的窗帘把機甲腿上腳上的食用油抹掉，他的臉色鐵青，機甲ai都有些發抖。

霍根自然毫不知情，不過就算他知道他也沒空放在心上，現在他一門心思放在後面的追兵上。

訓練場已經不再發射躲避球，紅色機甲向前跑過去，突然面前升起了一堵高牆，下意識地往上躥去，但想到霍根說過的話，硬生生忍住了，速度絲毫不減地朝前衝過去，穿過了這堵牆。

「障礙物訓練，難度調整……警告，程序被更改……警告……」主腦的聲音忽然卡死。

霍根切掉了主腦的發音系統，更改了原本的障礙物訓練程序。本來這些障礙物虛虛實實，時隱時現，訓練者要做的是判斷出真實的障礙物並且成功繞過。霍根做了一些調整，登時讓這個項目的難度加大了很多，超過了s級，主腦不斷地報錯，但霍根置之不理。

看到卡爾穿過牆過去了，蜘蛛冷笑一聲：「又是這種把戲。」他毫不畏懼，同樣朝著那堵牆衝過去，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實體的牆上。

「啪——」跟在他身後的五六架機甲一起捂住眼睛，不忍心看到那凄慘的一幕。蜘蛛仰頭摔倒，牆面縮回地下，上面的蜘蛛網一般的裂痕看得人心驚肉跳。可以想象蜘蛛這一下撞得有多慘。

副駕駛艙內的霍根笑了笑，隨即他看到後方再度追擊而來的幾架機甲，又輸入幾行指令，障礙物訓練用的牆再度升起，那幾架機甲陡然一個剎車，然而下一秒，得到霍根命令的卡爾指揮機甲迅速調頭，裝載的死光炮沒有瞄準，直接轟向了牆的背後。

「操他媽！」蜘蛛剛站起來，差點又暈過去，那三架機甲全部被轟個正著，當場報廢，機甲內的人和俾斯麥一樣，碎了一地。

「跑！」霍根低喝一聲，紅色機甲往前跑去。

蜘蛛失去了冷靜，命令道：「全部都上死光炮，不用再留情了！」

但他的同伴卻驚呼一聲：「蜘蛛！」

蜘蛛抬頭一看，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眼看到的是死光炮的炮口。

他們瘋了嗎？非但沒趁機逃走，還折回來？

蜘蛛想不通，但正因為他想不通，才會有這瞬間的遲緩，而這瞬間，已經足夠死光炮的轟擊到他身上了。

蜘蛛和他的機甲在死光炮的轟擊中飛上了天，落下來的只有殘骸。

霍根冷靜地看了一眼那血腥的場景，輕輕舒了口氣：「終於解決他了。」

「雖然這樣是輕鬆不少……」卡爾臉色難看地道，因為他正操作機甲朝克里斯蒂安跑過去，「但我不太有自信，就算只是面對克里斯蒂安一個人的攻擊。」更何況他的背後還有兩架機甲。

那架銀灰色機甲舉著大劍和他面對面衝過來，而霍根此時剛剛找到那個技術員附近的一個激光發射裝置。也許還能正常工作的只有這些可愛的激光了，霍根頭疼極了。

「放心，你不需要和他交手。」霍根安慰道，但卡爾覺得這很敷衍，銀灰色機甲的身形越來越大了！

「其他人不要動。」克里斯蒂安冷冷道，「既然他們想和我決鬥，我當然要奉陪。」

聽到克里斯蒂安的話，那兩架在紅色機甲背後，已經架好死光炮準備轟擊的機甲停下了動作。

克里斯蒂安目光冰冷，光劍向前橫斬，卡爾幾乎失語。以兩架機甲這樣對撞的姿態，那光劍能將他的機甲攔腰削斷！可他現在還只會用死光炮轟擊，以他的水平，轟得到克里斯蒂安嗎？！

卡爾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準備發射死光炮，但那瞬間他突然感到一種巨大的引力將他猛地吸向了空中！

「還好有用。」霍根用那種「啊運氣太好了」的慶幸語氣說，「你腳下是一個反重力場，克里斯蒂安要是再快一點，也會進入這個場，跟你一起飛，不過我本來擔心的是反重力場能否生效，因為只要他無法一直保持最快速度，就很可能差之毫厘，無法跑進這個場。」

霍根解釋的同時沒有停下，他在那瞬間關閉了防空罩，使得紅色機甲能射-向高空，而在克里斯蒂安同樣進入反重力場時再度開啟防空罩，銀灰色機甲的頭部準確地擊中了防空罩，防空罩可不會像牆面一樣裂開，這意味著克里斯蒂安受到的撞擊力比蜘蛛強多了。

霍根想了想，沒有關上反重力場。銀灰色機甲試圖降落，但反重力場狠狠地將它彈了回去，又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銀灰色機甲這才想起來往旁邊走，但是兩次撞擊，已經讓它的主人快要暈了。克里斯蒂安甩了甩腦袋，機甲做了同樣的動作，接著他們一起臉朝下摔在了地面上。

他還活著的手下們都仰起頭，看著那炮彈一般飛射出去的機甲。

卡爾兩眼瞪得發直：「騙人的吧，您肯定一開始就知道反重力場會起作用，不然我們不是去送死嗎？！」他操作機甲換向，鑽入了訓練基地周圍的叢林中。

霍根說：「其實我不太懂重力方面的知識，武器庫的武器大部分壞了，我也修不好，反重力場能夠發揮作用，我們是真的運氣好。」

卡爾無言地看了一眼霍根：「您不需要謙虛了。」

霍根看了看智腦：「果然叢林里沒有信號，在這裡我不能控制主腦了。」

卡爾緊張地說：「那怎麼辦？他們的技術員會把防空罩打開，放克里斯蒂安他們出來吧！」

霍根道：「這是肯定的，那個技術員旁邊有個激光發射裝置，在最後一刻我是啟動了的，不知道有沒有中……看上去沒有，運氣是守恆的嗎？」

卡爾不敢回頭，在叢林中穿梭，藉助高大的野生樹木遮掩行蹤，但這顯然效用不大。不過比起在基地的時候還是好一點，野外到處都是參天大樹，形成了天然的障礙物。

「可惡。」卡爾道，「那個克里斯蒂安一定派人保護了技術員，他也不蠢嘛！」

霍根衷心地稱讚道：「他的操作技術很炫，智商肯定很高。」

「……」卡爾沉默下來，奮力往前走。

霍根看了看失去作用了的智腦，兩眼發獃：「但是我討厭恐怖分子，我緊張得肚子都疼了。」

卡爾登時驚了，結結巴巴道：「您、您沒事吧！」

「沒事。」霍根冷靜地安撫了他一句，丟開智腦想辦法，但是過了一會又把智腦撿回來，「我們能藉助地形解決掉克里斯蒂安嗎？」

彷彿是回答他的問題似的，那柄標誌性的巨大光劍陡然落在他們身旁，一下就削去了一片大樹！紅色機甲不要命地曲線逃亡，在光劍的追擊下猶如在死神的鋼索上跳舞。

「答案是不可行。」霍根回答了自己。

卡爾顫抖道：「怎麼辦？」

霍根捧著肚子痛苦呻-吟：「你也想一想，我智商不夠了。」

「您又在開玩笑吧！」卡爾道，「您幹嘛抱著肚子！」他眼尖地瞅見這一幕，幾乎尖叫了，「您肚子疼！」

霍根艱難地直起上身：「沒有，我只是在和霍小根請教。」

「……霍小根是……」

「我兒子。」霍根道。

誰會這麼叫兒子啊！卡爾突然背後一涼，條件發射地抱頭在地上一滾，光劍狠狠落下，削去了紅色機甲一半的肩膀！

可槽點難道不是向兒子請教嗎？他兒子不還是一顆蛋嗎？

卡爾腦中一片混亂，各式各樣的彈幕飛過去。他亂七八糟地躲避著攻擊。

請快想想辦法吧，霍根大人……他發誓如果能逃過這一次災難，就請求成為霍根的騎士，奉霍根為真正的大人！

霍根終於開口了：「你全力往前沖，什麼都不管，有沒有辦法至少逃開一秒……從克里斯蒂安的光劍之下？」

「您要做什麼？」卡爾豁出去了。他的新機甲已經毀得差不多了，也許這次逃脫後會直接報廢，已經沒什麼可在乎的了。

「折回去，沖回基地。」霍根道，轉頭看向卡爾，聲音沉沉，「如果你能做到的話，只需要一秒，我就能利用防空罩，將這些機甲全部攔在防空罩外。」

卡爾瘋狂跳動的心臟在那個瞬間奇異的安靜下來，他聽見自己的心臟有力地緩緩跳動，然後冷靜地回答：「明白。」

紅色機甲在他的操作下繞著叢林轉了一個大圈，克里斯蒂安指揮手下包圍他們，但他硬是用一種不在乎任何傷害的姿態在包圍圈中闖出一個缺口，將方向調整過來，駕駛著遍體鱗傷的機甲往基地飛去。

這時克里斯蒂安敏銳地察覺到霍根的意圖，猶豫了一下后，命令「可以發射死光炮了」。他同時讓埃文立刻開啟防空罩，但即使他的機甲已經接近了基地，信號也仍然不好，他的命令送出去時遲了一些。

無數道粗大的激光束轟向紅色機甲，紅色機甲的推進裝置仍然在給機甲加速，這讓機甲在一瞬間躥出一個新的距離，但膝蓋以下還是被激光轟擊到了。同一時間，機甲ai提示：推進裝置報廢。

埃文愣愣地看著直往基地撲過來的紅色機甲，瞳孔微微放大，直到紅色機甲幾乎落下之時才陡然反應過來，急忙開啟防空罩。

但這時已經晚了。

埃文手指發抖，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主腦的控制權。

「不！」

巨大的撞擊聲掩蓋住了他的尖叫，埃文臉色發白地看著遠處轟然落地的紅色機甲，那機甲滿身是傷，單膝落地，抬頭看了這個方向一眼。

埃文瞪大了眼睛，後退了一步，猛地反應過來，從藏身之處轉身就跑。他沒辦法從對方手中奪到主腦控制權，毫無辦法！

他必須立刻去去梅森那裡，梅森身邊還有兩個同伴，即使頭兒進不來，他們也還是人多的一方。

還有機會！

霍根看向埃文逃走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從氣喘吁吁的卡爾那裡接過機甲控制權，指揮紅色機甲站起來，看了一眼防空罩上方的銀灰色機甲，慢悠悠地揮了揮手，然後操作機甲，嬰兒學步般往前走去。

銀灰色機甲手中的光劍狠狠斬下，然而防空罩只是輕輕地晃動了一下，盪起一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