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波斯貓
徹夜未眠,沈之悅早上起來的時候臉色極差,連脂粉都未能掩住眼皮子底下的烏青。
她到飯廳的時候,晉如霆早餐都吃了一半了,對她自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對此,她也不在意,在對方冷冰冰的眼神注視下,默默走去自己的位置坐下,桌上擺放的依舊是不合她胃口的西式早餐,她很討厭牛奶的味道,也不喜歡吃那單面煎的雞蛋,最關鍵的是,每次她的那份早餐都在某人的特意關照下,加足了料,根本難以下咽,而她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能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在他們眼中,像她這樣的人,能得片瓦遮頭,三餐果腹,就應該感恩戴德了,哪裡還有資格去抱怨什麼?那樣只會讓別人覺得她恬不知恥。
吃著不知被加了什麼東西的雞蛋,她噁心的直想吐,卻還是強自咽了下去,趕忙喝了口牛奶,臉色又是一變,那種極致辛辣咸澀的味道攪得她脾胃翻江倒海的難受,眼淚都生生給逼了出來。
「你怎麼了?」晉如霆語氣不怎麼好地問,卻見她低著頭根本不理他,他心頭的火氣便又蹭蹭地往上冒,昨天的賬還沒跟她算,這一大早的,她倒先裝起委屈了。
「可是早餐不合姐姐的胃口?」許秋關切地看著她,「要不我讓人給你重新做一份?」
「不必!」晉如霆眼神愈發的冰冷慎人,「她若不想吃,就餓著,用不著遷就她!」言罷,他便起身離去,似乎是多看對面的女人一眼,都會覺得無比倒胃口。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許秋唇角綻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怎麼樣?牛奶和雞蛋的味道還不錯吧?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花了我不少心思呢。」她細長的眉峰微微挑起,眼中滿是輕蔑,全然不似剛剛溫柔恭順的模樣。
沈之悅手捂著胃部的位置,緊.咬著下唇,許久才緩過勁來,她拿起餐巾擦了下嘴,還不及她開口,便突然覺得鞋面上有什麼尖銳的東西一撓,她心頭一驚,下意識地縮回腳,卻見是一隻渾身雪白的波斯貓,正得意洋洋地看著她。
那貓兒有一雙晶亮的藍色眼睛,長得十分討巧,沈之悅自小就很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此刻見了它,想也不想地就欲伸手去抱它,可那貓兒不知怎的,突然喵嗚一聲,猛地撲向她的臉,她本能地用手去擋,手背便被貓爪抓出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小姐……」候在一邊的碧巧趕忙跑過來,一腳踢開那波斯貓,拉過她的手,心疼道,「流血了……」
「娘,她踢我的貓兒……」一邊坐著的小丫頭氣惱地扯著許秋的衣袖,「那是小舅舅送我的禮物,你快點教訓她!」
對上許秋陰沉的眸子,碧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情急之下得罪了這對母女,不由大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住磕頭道:「姨娘恕罪,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姨娘?」許秋沉聲冷哼,緩緩站起身,踩著七寸的高跟鞋一步步朝她走來,戴著耀眼的紅寶石戒指的手高高揚起,卻在落下時被一隻冰涼蒼白的手攔住。
「沈之悅!」她冷眼睨著對方明明很憔悴卻波瀾不驚的小臉,厲聲道,「我教訓這不懂規矩的賤婢,你一邊看著就好,莫要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
沈之悅不由哂笑,淡淡地反問:「什麼叫不懂規矩的賤婢?是因為她踢了你的貓,還是叫了你一聲姨娘?」
許秋被她這一問,不怒反笑,「沈大小姐好氣勢,我突然想起來了,當初你進門的時候,還帶著一條很寶貝的狗,可惜那狗跟錯了主子,死得實在凄慘。而我的貓兒可金貴著呢,你那賤婢傷了它,我教訓她一頓,這事兒也就算了,真要鬧到如霆那裡,你以為你討得到好嗎?敢在我面前擺架子,你還真當自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
提及往事,沈之悅心口又是一陣抽痛,她當然記得她所說的那條狗,那是一隻袖珍宮廷犬,很稀有的優良純種,陪著她和之望一起長大,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
在她最困苦無助的時候都沒捨得丟棄它,後來它跟著她進了晉家,因為認生,咬了許秋一口,嚇哭了晉如霆的寶貝女兒,而被人用棍子活活打死。
那時,她甚至連一聲「不」都不敢說,之望的性命和前程都掌控在晉如霆的手裡,除了忍氣吞聲,她什麼都做不了。
「怎麼不說話了?剛剛不是很厲害嗎?」許秋攏了攏自己的劉海,那是時下最流行的髮式,襯得她一張瓜子臉愈發精緻小巧,一身裁剪合體的亮色旗袍,盡顯她玲瓏有致的曼妙身形,整個人看起來粉嫩水靈的,絲毫不像是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
再反觀沈之悅,過於暗沉的衣服,顯得老氣橫秋,她年紀明明比許秋小,看著卻比她年長許多,也難怪晉如霆會厭惡她。
再次看了許秋一眼,沈之悅目光依舊平靜的毫無波瀾,她伸手拉了碧巧起來,「我們走。」
見她如此,許秋也不阻攔,兀自冷笑著看她們離開。
一邊的晉雪卻不樂意了,她抱著那隻藍眼睛的波斯貓挪去母親身前,皺著小臉,不依不饒道:「娘都不替貓兒報仇,雪兒不喜歡娘了。」
許秋蹲下身,寵溺地撫了撫她柔軟的發頂,柔聲道:「雪兒乖,這個仇啊,娘報不了,你沒看到你大娘剛剛多凶,你得去找你爹爹給你做主。」說著她又望向沈之悅剛剛消失的方向,眼中劃過一絲厲芒。
姨娘?碧巧那個賤婢倒是提醒了她,無論晉如霆如何寵她,但只要沈之悅在,她就永遠是個妾室!
論相貌,家世,那個女人哪點比得上她,更不論她還給晉如霆生了個女兒,許家更是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給了他最大的幫助和支持。
可他卻偏要遵循他父親的遺命娶沈之悅那個賤人為妻。
雖說她才是晉府實際上的當家主母,但每每看到沈之悅那張臉,她就如何都咽不下那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