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Chapter45
晚上要怎麼睡,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困擾了余爾一整天,簡直心煩意亂。
他們住在一樓,附帶了一個很小的院子,種了幾排蔬菜,另外一邊辟出一塊空地來,是白謙的做木工的地盤。周虹現在的作息很健康,每天早睡早起,中午午休一個小時,下午吃完飯出去散會步,然後跟小區里的老太太們一塊跳跳廣場舞鍛煉身體。
吃完飯白經池和白謙一塊在廚房忙活,余爾陪著周虹在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周虹就回去午睡了。白謙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坐在院子里繼續自己做了一半的木工。白經池在一旁給他搭手,倆爺們安安靜靜地一句話都沒有,動作卻很默契。
余爾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回了房間。她的身體已經養成了習慣,看到白經池就不自覺地想靠過去,但是現在的身份擺著,她只能儘可能地遠離。
她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拿出來放在該放的位置,順帶把白經池的行李也收拾了。被褥都是新洗過曬過的,散發著洗衣液的清香和淡淡的陽光味道。余爾收拾完靠在床頭玩手機,心裡還糾結著晚上到底應該怎麼辦,睡在一張床上肯定不行,家裡又沒有多餘的房間,把他趕出去睡客廳,也沒辦法跟爸媽交代。
後來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三點多,房間里門窗緊閉有點黑,身上還嚴嚴實實蓋著被子,也不知道是睡著了覺得冷自己拉過來的,還是白經池進來給她蓋上的。
她帶了一件長到小腿的羽絨服過來,很厚很暖和,今天很流行這種韓版的款式,工作的時候不合適,她只有在家的時候才會穿。把那件黑色羽絨服拿出來裹上,梳好頭髮出了房間。
家裡挺安靜的,沒有說話聲,只有一股濃郁的排骨香。循著香味走到廚房,剛好看到白經池揭開鍋蓋用湯匙舀了一勺湯出來嘗味道,圍裙下是很居家的薑黃色圓領毛衣,針腳和顏色她都眼熟得很。
余爾抿了抿唇,這個顏色的毛線她買得多,打了兩雙襪子,兩件毛衣,不過後來鬧起離婚,她自己的那件沒打完就擱下了。毛衣和襪子她搬家之前明明都收起來了,他什麼時候翻出來的?
「過來。」聽到白經池的聲音她才晃過神來,身體先於意識做出反應,乖乖走了過去。白經池用剛才那柄勺子舀了一勺湯喂她,「味道好像不太對,你嘗嘗?」
余爾沒多想,湊上去喝掉,他餵過來之前已經吹了兩下,並不燙。余爾吧唧吧唧嘴,仔細品了一下,挺好喝的,「沒有啊。」她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味道很好。」
「是嗎。」白經池眼神幽深地盯著她的嘴唇,半晌才移開視線,慢悠悠地夾了兩塊排骨和冬瓜出來擱在小碗里,遞給她,「嘗嘗熟了沒。」
他既然拿給她吃,肯定是已經熟了,不過這句話聽起來跟讓她試毒似的,余爾嘀嘀咕咕地接過來,夾起來吹了兩下,迫不及待地啃排骨上的肉。排骨是焦糖色的,煮之前應該先紅燒過,有點燙,不過真的好好吃!
她心滿意足地眯起眼睛,小口又迅速地把兩塊排骨啃乾淨,冬瓜留在裡面沒動,白經池接碗的時候往裡瞅了一眼:「怎麼不吃冬瓜?」
「不想吃。」余爾說著,看到他極其自然地用她用過的筷子把冬瓜吃掉了。
她怔了下,轉身就溜。
他在吃飯的事上有點潔癖,不吃別人夾的菜,不用別人的餐具,在一起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吃過她剩下的東西,為什麼現在分開了,反而要表現得這麼親密?
周虹和白謙出去串門去了,快到晚飯時間才回來,餃子餡兒還有很多,不過白謙沒再包餃子,炒了幾道余爾愛吃的菜。周虹也鬧著要下廚,三個人一塊勸她,她卻堅持要自己動手給余爾做好吃的,最後大家各讓一步,允許她去做一道菜。
余爾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愛吃的菜,除了堅決不吃的動物內臟和能不吃就不吃的某些蔬菜,其他的東西只要味道好她都喜歡吃。
他們印象中她愛吃的那些,其實都是他們的拿手菜,余爾吃別人做的菜一直都很給面子的,只要不是真的難以下咽,都會誇好吃。從小家裡就是陳嫂做飯,寇茵偶爾下廚做些東西也都是給兩個兒子吃的,因為從來沒有爸媽給做飯,所以她格外珍惜別人的好意。
晚飯又是一番其樂融融的場面,只是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就尷尬了。
白謙和周虹一塊出去遛彎的時候,她和白經池待在家裡隔得遠遠地看電視。白經池在看新聞,她一點興趣都沒有,但還是堅持坐著,因為她不知道回房間應該怎麼弄。
八點半的時候白謙和周虹才回來,他們晚上睡得早,回來洗漱完收拾收拾就睡了。臨睡前看到他們倆還在那兒看電視,白謙覺得奇怪,一時又沒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兒,只催他們去睡覺:「怎麼還在看電視呢,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屋睡覺去吧。」
「知道了爸爸。」余爾沖他笑笑,白經池把遙控器摸過來關了電視,站起來,看了她一眼,余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被他訓練得那麼聽話,下意識就乖乖跟上了。
進了房間關上門,尷尬一下子像被擴大了很多倍。
周虹給他們準備了兩床被子,老人家的習慣,冬天蓋兩層被子才暖和。余爾站在門口不動,白經池很清楚她的心思,一言不發地從柜子里翻出夏天的涼席展在地上,鋪上褥子,然後抱了一床被子下去,才轉身看向她:「好了,睡吧。」
他這樣體貼反而讓余爾有點難受,低著頭過去把睡衣刨出來:「我、我先去洗澡。」
兩人相繼去洗澡,白經池洗完回來的時候余爾已經鑽進了被子里,「睡了?」他問。
「恩。」余爾躲在被子里,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白經池就直接關了燈,黑暗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聲音,余爾蒙在被子里,耳朵卻靈得很,能準確得分辨出他脫了衣服、掀開被子、躺下……
「晚安。」白經池說。
余爾小聲應道:「晚安……」
然後第二天,白經池光榮地感冒了。南方濕氣重,又是冬天,睡在地上估計受涼了。
好在癥狀還不算嚴重,沒有發燒,只是嗓子有點啞,鼻音有點重。白謙倒是覺得大男人感冒一下也沒什麼,在廚房裡準備早飯,周虹一邊給他找感冒藥一邊心疼地罵:「那麼厚的被子還能凍著,你大晚上的幹嘛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大晚上的還能幹嘛……余爾有點尷尬,坐在白經池旁邊臉色有些紅。
周虹找到葯倒了熱水給他,問余爾:「你沒感冒吧?」余爾搖頭說沒有,她又交代,「家裡冷,你穿厚點,晚上蓋好被子,冷了就開空調,我跟你爸是嫌開空調太燥,不愛用,你們冷了就開,別凍著。」
白經池吃藥很利索,幾顆葯一把就吞了,然後喝了一杯熱水。剛喝完就被周虹在胳膊上甩了一巴掌:「你聽見沒,蓋好被子!」接走杯子站起來的時候還皺著眉罵,「你們男的真煩!大冷天的也不消停!」
這下白經池都尷尬了,無奈地咳了一聲,「媽……」
做了還不許別人說!周虹翻了個白眼,嘟嘟囔囔地走開。
生病了人就犯懶,也有理由不幹活兒了,白經池窩在沙發上懶得動,白謙喊他去廚房幫忙,余爾連忙站起來:「爸爸,我幫你吧。」
白謙就有些嫌棄地瞥了白經池一眼。
其實昨天睡覺的時候開了空調的,但他還是感冒了。余爾怕他再受涼,糾結了一整天,晚上先回了房間,主動把他的被子抱到了床上來,地上的褥子和涼席收了起來。
白經池本來坐在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呢,看到她進屋就跟著站了起來,又被周虹叫住:「小池,回屋把空調打開,別再受涼了。兩層被子不夠暖和你們就多蓋幾層,你那屋柜子里還有被子呢么,你一會兒拿出來蓋上吧。還有褥子,不行就再鋪厚點……」
白經池立刻往自己房間那邊看了一眼,打斷她:「知道了,媽,你早點睡吧。」
「你就不耐煩聽我說話!」周虹回屋的時候還抱怨著,「前幾年就這麼過的也沒見你感冒,昨天晚上指定沒幹好事!還不聽我的話……你悠著點吧,你自己感冒沒關係,別害得余爾著涼了……」
白經池咳了一聲,又往房間瞟了一眼,沒什麼動靜,她應該沒聽到吧。
他又在外面磨蹭了一會兒才進屋,房間里的空調已經打開,明顯感覺到一陣暖意。然後看到床上鋪好的兩床被子,驚訝地挑了挑眉。余爾站在里側,垂著眼睛不好意思跟他對視:「那個,地上太涼,你還是睡床上吧。」然後像怕他誤會似的,刻意解釋了一句,「一人一個被子。」
白經池努力剋制著自己想要上揚的嘴角,只是看著她的眼睛里還是露出笑意來。余爾臉有些紅,更加無所適從:「你去洗個熱水澡吧,不舒服就早點休息。」
「好。」白經池的聲音輕快又溫柔,走過去拿睡衣的時候經過余爾身邊,看到她很小幅度地瑟縮了一下,心情愈發好。
兩床被子都很厚,並排鋪在床上幾乎佔滿了整個床面,余爾鋪好被子,看著挨在一起的兩個被筒,無聲嘆了口氣。
能不能不要再來撩她,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她真的很怕會控制不住自己。
白經池很快洗完,帶著一身熱氣回來,坐在床邊擦頭髮。余爾不看他,把項鏈和耳釘摘下,拿著衣服和浴巾去洗澡。白經池看著房門在她身後合上,手上的動作停下,站起來走到她剛坐過的梳妝台,拿起了桌子上那條細細的鏈子,手指在藍色的寶石吊墜上輕輕摩挲。很小的一顆,還沒指甲蓋大,值不了多少錢。
她怎麼這麼傻呢……
余爾回來的時候白經池已經上了床,仰著腦袋靠在床頭,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的頭髮已經在浴室吹乾了,走過去把浴巾掛起來,坐在梳妝台前慢吞吞地擦水乳,察覺到身後那兩道若有若無的視線,手腳都僵硬得不知道怎麼用了。
「怎麼擦這麼久?」白經池等了半天,終於開口問她。
「馬上就好了。」余爾是故意在磨蹭,一想到今天甚至接下來的幾天都要跟他同床共枕,哪怕各自一個被窩,也足夠令她心慌意亂了。
她拍拍臉,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往床邊走了兩步又頓住,先伸手關了燈。屋裡黑漆漆一片,她摸索著上床,努力地遠離另外那一半地盤,生怕不小心碰到他。往被窩了鑽的時候,聽到白經池幽幽問了一句:「不擦身體乳嗎?」
余爾動作一僵,腦海中自動跳出以前他幫她擦身體乳的畫面,手一哆嗦差點栽下床。
「不擦!」她飛快滑進被子里,蒙上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