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漢武風流

「別大驚小怪的。」一道頗為清朗的男聲響起，V587眯了眯眼睛，立刻將方才的兩個聲音和他印象中的兩個人對上號，男聲是蘇文，女聲是金容。

細細碎碎的聲響傳來，大概是他們在換尿布，V587從屏風後轉出來。

「不是我說呀，太子殿下真的很容易尿床的，原來我們家那邊的孩子……」金容小聲的嘀咕著。

蘇文也是苦出身，他自然知道金容說的是什麼情況，在鄉下，布匹是稀罕玩意兒，何況用來做尿布的話，多用幾次就廢了，加上農人常年在地里幹活，十分忙碌，照看孩子的精力也不多，所以幾乎所有的人家都會給孩子養成習慣，讓他們定時定點的排泄。而在宮裡，誰敢這麼對小太子？再苦再累都得伺候著，何況陛下重視太子，在別人看來，這還是件打破頭都搶不來的好差事，時時刻刻有人盯著，讓他們不得不盡心。

但知道歸知道，說出來就不好了，蘇文不贊同的說道：「你來之前是怎麼答應我的？在這裡伺候，就不能說這些不經大腦的話，太子尊貴，豈是那些人比得的？」

金容獃獃的看著蘇文修長的眉頭蹙起，只覺得這人怎麼看都好看，反應過來，紅著臉低下頭，小聲的說：「嗯，我知道，我就是和你說說……」

蘇文白皙的臉頰上也泛起一絲紅暈，他彷彿想要說些什麼，一抬頭卻見V587從屏風後轉了出來。

那張和張微一模一樣的臉龐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時候，金容張大了嘴巴，指著V587，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看得分明，雖然和張微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但是這人明顯是個男的！

蘇文警惕的把嬰兒的襁褓抱進懷裡，將金容拉到自己身後，對著V587說道：「不知公子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陛下的寢殿中？」

別人不知道，他近身伺候陛下許多年，自然清楚，昨天晚上陛下壓根沒帶人回來過，而這人的臉，也很有幾分古怪。

V587見他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大聲叫人，心中也安定了一下，他輕輕轉了一下眼珠，然後露出一副心虛的樣子，含含糊糊的說道：「陛下……寢殿，不是我想要來的……」

他的身形樣貌不過十六七歲，又生著一張清秀俊美的臉，實在是佔便宜的很，繞是蘇文心中懷疑，此時也不由放下了一點戒心，加上V587說的是一口好聽的雅音，這時候只有貴族和高層官員在用，比起從小聽到大的方言，雅音幾乎是另外一種語言了，他們這些宮人只有在宮裡摸爬滾打許多年，才能慢慢學會這些。

再看這少年羞憤欲絕的小模樣，蘇文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兩種可能性，一是陛下思念皇後過度，見到了不知道哪家貴族或者大臣的兒子生著和皇后一樣的臉，於是悄悄弄了來，但礙著少年的身份，不能將此事公開，只有藏在宮闈。

二則是這少年和陛下早就情投意合，無奈男子之身無法有孕，陛下又見到了和少年長相一模一樣的張微，於是把她推到台前，大肆表現自己的寵愛，背地裡卻只是想借著她生出一個孩子來，等到太子出身，陛下立刻送走了張微，把小情人哄了回來。

無論是什麼猜測，陛下的人品……蘇文睫毛輕輕垂落，不敢再深想。

V587怎麼看不出來蘇文的想法？不過在意也沒有用，他難道能去和所有人說，他就是那個消失了的皇后？生個孩子生變性了？

他把目光投向蘇文懷裡的小太子，目露渴望，他都聽到自家兒子剛剛中氣十足的叫聲了，肯定是個可愛的寶寶！隨他！

蘇文卻不著痕迹的把孩子往自己懷裡抱了抱，「即是如此，公子還是等陛下回來了再說吧。」

升級了智商，V587能看得出來蘇文對他的防備，他又不能上去明搶，對於抱不到孩子這一點，V587深表怨念，在怨念的驅使下，他決定再黑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劉徹一把。

只見十六七歲的小少年輕輕咬了咬下唇，眼中水光凝動，他看了看蘇文，又看了看蘇文懷裡的孩子，彷彿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貓。

「抱，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好久沒見到人了，可能有點失態了……」少年小聲的說道，聲音里彷彿還帶著哭腔：「在陛下身邊兩年多了，除了他我都沒見過一個人，我想我父親了……」

他說的是再實在不過的話了，當貓的那段日子裡，劉徹把他完完全全當成了個人私有物品，別說見人了，就連一根貓毛都沒讓其他人見著。

金容呆了呆，不可置信的說道：「怎麼可能？張……陛下是去年封的皇后，你怎麼能是兩年前……」她的腦筋太直，即使想到了一些，也只想到了其中一點。

V587用幽怨的眼神看了金容，嘆息道：「原來，陛下已經封了皇后了嗎？我都不知道……」

金容張大嘴巴似乎還想要說什麼，無奈她的臉實在太有嘲諷性，明明是很呆傻怔愣的表情，美人做來還能增添幾分傻萌的感覺，偏偏放到她臉上就是一副「怎麼可能你這個小婊砸何德何能居然和陛下早就有了一腿」的樣子，蘇文頓時眼前一黑。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眼前這個少年都是陛下現在的心尖尖，這要寵愛到什麼地步才處心積慮的把一個人完全和外界隔離開，尤其是在一方手握大權的情況下。

大漢對於男子之前的情愛很是寬容，當然，寬容的只是上位者，在下位的，充其量就是玩物，陛下明顯是不想讓這個少年的名聲受到半點損害，才會將人藏得這麼嚴實。

金容被蘇文一瞪，這些日子她也被養出了條件反射，見狀頓時低頭裝死，即使心裡再震驚疑惑，她也不敢表現出來了。

V587幽怨的抬起頭又看了一眼蘇文，彷彿一個聽到丈夫外遇的妻子，又不得不故作大度的詢問：「皇后一定是個很美的女子了？也怨不得他……」

蘇文被這幽怨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他不知道眼前這位備受帝王寵愛的小公子是個什麼性格，也不敢明說那位皇后和您長得一模一樣，只好小心的應對：「皇后她……的確很美。」

V587看著兩人戰戰兢兢的樣子，心裡也不自在，他想了想，覺得是因為自己在黑劉徹，他們不敢搭話，於是換了個話題。

「孩子最近怎麼樣？」他好奇的說：「出生的時候多重？眼睛像陛下還是……皇后？」

V587艱難的把「我」字咽了下去，換成了皇后，不過這個可疑的停頓落到蘇文的耳朵里，就變了個味道，他只覺得眼前這個還面帶稚氣的少年越看越像那些宴會上看著自家夫君拈花惹草的大房正妻，這感覺有些詭異，不過既然確認了少年的身份，蘇文也不怕他對太子不利，於是說道：「眼睛很像陛下呢，小公子想看嗎？」

V587這下是真驚喜了，他連忙點點頭走上前，渴望的看著蘇文懷裡的襁褓。

於是蘇文小心的把懷裡的嬰兒放到少年的懷裡。

小小軟軟的生物一進懷裡，V587就僵住了，一股血肉相連的感覺直衝心扉，他懷裡抱的，是他的孩子！流著他的血脈，傳承了他的基因，真真正正的血肉相連！

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個經過無數次精密計算才得出的最佳抱嬰兒方式，V587深吸了一口氣，才有勇氣看向懷中的嬰兒。

出生兩個多月的嬰兒皮膚白嫩，眼睛的確是隨了劉徹，一樣的黑亮，在裡面能照見人影，眼形微狹，眼尾很長。五官大部分卻隨了他，尤其是鼻子嘴唇，就連上翹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V587驚喜極了，見嬰兒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眉眼彎彎，眼裡的笑意很清晰，他控制不住的在嬰兒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就像是全天下所有的傻爹一樣，對著周圍的人炫耀：「看！這孩子長得多像我！」

蘇文：「……」

金容：「……」

少年眼裡的喜愛不似作假，蘇文在心裡輕輕嘆息，這也算是件好事吧。

外間有腳步聲傳來，V587一聽就是劉徹的，好吧，那主要是因為在劉徹身邊伺候的人，走路根本沒有半點聲響，敢在帝王寢宮這麼走路的人，除了他自己，也沒有別人了。

V587抱著孩子轉過身，正好看到劉徹抬腳走了進來，兩人四目相對。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凝滯，劉徹的臉上，卻沒了半點表情。

V587眨了眨眼睛，低頭看了一下懷裡的孩子，對著劉徹露出一抹微笑：「嗯，好吧我是想說……我們的孩子，他有名字嗎？」

劉徹看著他，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思歸。」

日日思君，不見君。

日日思君，歸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