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啞巴虧
因為怕幼苗被曬壞了，蔡青找了秸稈蓋在上面，每日適量的洒水，讓泥土保持濕潤度。
蔡青蹲在田埂上，看著掩藏在秸稈下的翠色，滿心歡喜。
幼苗才剛剛冒頭，小小的葉子十分脆弱。等過幾天幼苗長長了，就要將不好的苗子拔了，苗子不能長得太密了，要不然以後種出來的蘿蔔長不好。
蔡平遠跟蔡平順在另一丘田裡幫著王氏拔雜草，拔完了，看見挑完水的蔡青蹲在田埂上，便邁著小短腿走了過來。
「阿姐，這是什麼？」蔡平遠拽著蔡青的袖子。
「這是蘿蔔苗？」蔡平順雖然之比蔡平遠大上一歲，可是懂事許多，跟著蔡青待在地里的時間也最長。
「恩，阿順真聰明，阿姐打算種兩行蘿蔔。以後不但可以拿到鎮上買，剩下的還可以腌蘿蔔乾跟脆蘿蔔。」
蘿蔔乾是農村人的做法。現將蘿蔔對半切開，曬上幾天，等蘿蔔變成乾巴乾巴的帶著一點褐色，這時候就用粗鹽腌制，入缸封存。
還有一種就是蘿蔔晒乾后切成小塊，放上一點鹽加上糖跟酒，做成脆脆甜甜帶著酒香的脆蘿蔔，又脆又甜，配著餅子或者地瓜都十分美味。還可以當做小菜，喂著米粥。
「真的嗎？」一聽有吃的，蔡平遠眼睛就亮了起來。
不過一想到往年也種了蘿蔔，收成都不太好，個小賣相也不好。就是這樣，也叫王氏拿到鎮上低價賣了，他們很難吃到腌制過的蘿蔔，尤其是脆蘿蔔，糖跟酒都不是便宜的東西，比起蘿蔔可金貴多了。
蔡平遠的興奮一下子沉了下去，嘟著嘴，「阿姐不許騙我。」
蔡平順橫了自己這個吃貨弟弟一眼，「阿姐什麼時候騙過咱們？」
「阿姐當然不會騙平遠了！」蔡平遠笑嘻嘻的拽著蔡青的衣袖，一下一下的搖著。
蔡青看著兩個曬得黑乎乎的小娃娃，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她一定要將兩個弟弟好好培養起來！對了，還有大哥蔡洪！雖然上輩子她吃夠了苦頭，可她畢竟是心甘情願為了大哥的腿，嫁到張家去的。如果不是大姑逼著他們家還錢，她也不會……
貧窮是蔡青的心結，人窮瘋了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何況是人心了，又怎麼能不變。
王氏收拾好了農具，扛著鋤頭就走了過來。
「你們幾個死崽子偷什麼懶呢！還不快收拾收拾回家了，天都黑了，再不回去做飯看餓不死你們！」王氏走到蔡青身邊，用腳撂了一下蔡青的屁股，催促著他們快些收拾。
蔡青從深思中回過神來，剛站起身，就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喚。
「喲，這不是俊文家的。」
蔡青心裡一驚，背對著聲音的來源，攢緊了手心。
王氏對著那人不冷不淡的回了句，「原來是娃她姑啊，怎麼今天這麼有空到地里來了？」
來人正是蔡青的大姑——蔡文芳！
蔡青回過頭，看著蔡文芳肥碩的身軀，回憶像噩夢席捲而來。
她低著頭看出臉上的情緒，眼睛正好落在蔡文芳放在肚子前的手上，那是一雙肥厚有肉的手掌。
正是這雙手，將她推進了上輩子的地獄。
「青丫頭，叫人吶！」王氏推了蔡青一下。王氏雖然不喜歡蔡俊文這個大姐，可是他們家還欠著人家銀子呢，面子上也是要多客套一下的。不過這蔡文芳一家仗著他們家欠了錢，明裡暗裡也沒少給他們下面子。
蔡青回過神來，一瞬間，回憶像潮水一般褪去，她扯著臉皮子笑道：「大姑！」蔡青開了口，兩個弟弟也跟在後面喊了人。
蔡文芳笑呵呵的伸手拽上了蔡青的胳膊，對著王氏道：「你瞧瞧，你們家青丫頭長得多水靈兒，人也懂事！不像我家美霞，成天的不幹活往外跑，管都管不住！」
美霞是蔡文芳的大女兒，蔡青還記得，當時蔡文芳逼著她嫁給張良不過兩個月，陳美霞就嫁人了，蔡文芳為了讓這個女兒嫁的好，聽說貼了不少的嫁妝。
蔡文芳的力氣很大，蔡青身子瘦瘦小小的根本掙脫不了，既然掙不脫，蔡青索性就順勢一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蔡文芳臉上一僵，她怎麼就輕輕一拽這丫頭就一頭栽地上了。讓別人看了，還以為她欺負小丫頭呢。心裡一急，蔡文芳手上使勁兒就要將蔡青拽起來。
「哇，姑你別打我！」蔡青嘴一張，哇的就哭了，一邊還擼起袖子。
曬不到太陽的皮膚很白，此刻蔡青的小胳膊上有兩個紅印子，王氏一看，一下子就炸了！
王氏丟下鋤頭，一把將蔡青拎起來護在身前，怒目道：「青兒她姑，要是平日里有什麼對不住的，你沖著我來，何必拿孩子撒氣。你家美霞是閨女知道要疼，我家青兒就是雜草，想怎麼揉就怎麼揉啊！」
「不是，俊文家的你誤會了，青丫頭快讓姑看看……」蔡文芳雖然剛剛是故意手上使了點勁了，可是也不至於這麼嚴重，這一下子心虛又想裝好人，伸手就去拉蔡青。
蔡青哭的更厲害了，大叫著躲開蔡文芳的手：「姑你別打我！別打我！」
蔡文芳尷尬的愣在原地，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團泥飛了過來，砸在了她臉上。
「讓你欺負我阿姐！」
蔡平順正帶著蔡平遠，兩個小人兒一手捏著一個泥團，小臉上滿是憤怒，卯足了勁兒將泥團扔到蔡文芳身上。
逢年過節蔡文芳上門催債的時候，他們都是將平日里使不得吃的拿出來招待她，求著再寬限些時日，蔡文芳吃飽喝足了，嘴上也要過一把癮。所以從小，蔡平順跟蔡平遠就特別不喜歡這大姑。這會兒看見自家阿姐被欺負了，哪裡忍得下。
「你們這兩個兔崽子！」蔡文芳從吃了一嘴泥，氣得擼起袖子，嚇得蔡平遠倒退幾步，一個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王氏氣得拿起了一旁的扁擔，「蔡文芳你個老東西，你今個兒是欺負我們家來了是吧！你個野娘們兒，今個我們家可不能就這樣被你欺負！」說著抄起扁擔，追著蔡文芳就要打。
蔡文芳見勢不妙撒丫子跑，「俊文家的你誤會了，你們都是一家人……哎喲！我真不是故意的……」
蔡青看著蔡文芳被王氏趕跑了，心裡一陣痛快。平日里蔡文芳也給了王氏不少氣受，但也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今天蔡文芳敢當著王氏的面，對他們姐弟動手，依著王氏的潑辣脾氣是怎麼也忍不了的。
蔡文芳也只能吃個啞巴虧，畢竟可是她動手在先，說出去怎麼也是沒理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