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聽過這劇的小說嗎？」
「沒。」
江麓搖了搖頭，否認道。衛靖安沉吟了片刻，拿出手機來。他根據劇本劇情把找到的那一段原著小說拿給江麓，示意他把它給看完。
江麓茫然地眨眨眼，老實地接過手機。
不得不說影視改編這一項向來是電視劇製作人們首選的大熱門之一——能被改編的故事本身就已經聚集了相當的人氣，比起純原創的劇本可以來說一開始就已經擁有了一批固定的觀眾，相應會收不回投資的可能性也更低一些。但因為影視劇本身與小說構架就不同的緣故，是以大部分改編成電視劇搬上熒幕的作品都與原作有著相當的差距。
《兩儀》這劇亦是如此。開播儘管只有一個月，收到的罵聲卻一點也不遜於叫好聲。觀眾們的評論十分趨於兩極化：要麼鼎力稱讚，要麼就是極力謾罵。雖然有相當一部分的原作粉絲覺得劇組已經相當有誠意，到底眾口難調，罵這劇的也不在少數。
話雖如此，雖然劇情已經經由編劇的手改動了不少地方，但大方向還是沒變，讀讀看原作總是有好處的。
江麓倒沒露出什麼不耐煩的神色，乖乖的接過手機就開始瀏覽。過了一會兒，他閉上了眼，像是在感覺什麼，沉默了長達數分鐘，最後才緩緩睜開眼，把手機遞迴給衛靖安。
衛靖安抱胸揚眉：「怎麼？」
江麓抿唇笑笑：「差不多了。」
「哦？」衛靖安小小驚訝了一下，接著很快又恢復了淡然——江麓本來就是個不可多得的這方面的奇才，這麼快能領悟反倒是理所當然的事。若是他直接放棄，那他才需要驚訝一下。
他把視線移向了場內——被胡澤連噴帶罵地教導了一頓的小演員此刻神情委頓地回到了場內，準備補拍方才廢掉的戲。
拍攝的片段皆是在山林里進行的，自然片場的位置便選擇了x市一個半國家公園內。恰值淡季，客流稀少，劇組說要承包便租給了劇組拍攝電視劇，姑且就當做免費的宣傳了。
那叫邱澤的演員補好了妝，重新回到場內，一甩衣袖，卻是已經入了戲：
「這山間景色雖是粗獷了些，卻也別有一番景緻。葉兄你說……可是？」
他說著，「唰」地一聲打開了扇子，頗為自得地搖了幾搖，眼神卻是悄悄地身邊人去了。
場外的衛靖安發現胡誼那張陰雲密布的臉上總算緩和了些許。
他點點頭，這個叫邱澤的演員靈性還是有的，就是演技還遠遠達不到能夠掌握住表演節奏的程度。大部分表演中，「演」的痕迹都太重，因此在娛樂圈裡姑且只能算是一般般。
不過倒是有張不錯的臉，若是經紀公司肯捧，想紅也不難。
場內，另一位負責飾演劇中主角的演員卻已開了話：「確是不錯，不過這興許是孟兄你看厭了燕京繁華之故，」他環視了一遍周圍，「葉某自幼長於山野，這些景色是自小看慣了的。若有機會，定當邀孟兄去我靈霄觀一觀劍舞坪的奇迹雲海。定然不會讓孟兄敗興而歸！」
說話的這人衛靖安亦是很熟悉了——阮明軒，中天娛樂近些年力捧的一個新人，入行也不過四五年，卻已經是很紅的一線男星了。很有些背景，天分也不低，是以中天娛樂對他傾灑了眾多的資源，才讓他這麼快就能躥紅起來。不過這人雖然是個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實際上自己身上問題也很重：不聽話，喜歡鬧事，經常甩一堆爛攤子給公司收拾，弄得他經紀人也很煩。好在阮明軒此人拿捏分寸拿捏得很准，目前中天和他還算是比較平和地相處著。
「看來我卻是在葉兄面前又做了一次那班門弄斧的俗人了。」邱澤笑說道。
阮明軒笑著搖搖頭。
兩人繼續有說有笑地對戲，發揮穩定。這次胡誼是再沒發火，認真地看著兩人的表情動作。只是這樣的狀況沒持續多久，他眉頭又是一擰，咆哮繼而響徹片場：「cut！cut！cut！邱澤你今天出門帶腦子了嗎？！重來！！」
衛靖安揚了揚眉，托著下巴抱胸斜睨了一眼江麓。江麓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感受到衛靖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怔了一下回過神來，茫然地眨了眨眼。
衛靖安問他：「有什麼感覺嗎？」
江麓想了想：「嗯……剛剛邱先生有點急了？」
「嗯。」衛靖安點頭，「想搶阮明軒的鏡頭，本事卻不夠，弄巧成拙。」
江麓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衛靖安又問他：「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處理？」
「嗯……」江麓低頭沉吟了片刻，「前走一步，念詞，視線移過去？」
「你可以試試看。」衛靖安不置可否地笑了，「不過如果胡誼心情很差，他就會讓你吃ng。」
「呃……」江麓的表情僵住了。
衛靖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ng也是一種很不錯的體驗，新人期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不用害怕。」說完，他沖著視野邊緣走來的方明遠招呼性地點點頭，「是要去換服裝嗎？」
「對。」方明遠走來，點頭道，「這邊戲比較多，附近也沒有落腳的地方，就搭了幾個棚子帳篷。位置有點偏，我帶您去那邊。」
「行。」衛靖安應了一聲，半側著身拍了拍江麓的肩膀，「跟他去吧，我就不跟著了。一會兒加油。」
江麓呆了呆：「呃……我儘力。」
「不用有壓力，路人角色而已。」衛靖安哂道，「按你上次那樣的發揮來就挺好。」
「嗯……」江麓看上去卻仍舊有些不自信。衛靖安見狀，只是笑笑，沒再多說什麼。這條路到底是要靠自己走的，過多的依仗別人反倒不好，放開手來，有時候才能收到更多預料之外的驚喜。
畢竟，大家都是這麼走過來的。
衛靖安坐在休息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場內拍攝，《兩儀》此劇之所以能紅果然不是個偶然：胡誼向來精益求精的態度讓整個劇的水準瞬間就上升了一個檔次，劇本雖說是改掉了不少原著情節，但是應有的緊張感和節奏卻沒有亂掉。劇情一環扣一環，很是讓人停不下來。儘管演員水平殘次不齊，但因為有胡誼這個名導演鎮著，眾人的發揮還算穩定。
胡誼給的這次機會，雖然角色出場時間只有短短几分鐘，但也足夠江麓自己去體會學習了。
因為他，是個天才。可能別人需要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更久才能領會的東西，對於這傢伙而言，興許只差的是那一句點撥而已。
「那不是衛靖安嗎……那個和巨星掰了的……」
忽然，低低的耳語聲輕飄飄的從空氣中傳來。衛靖安神色不動，平靜地看向發聲的地方。一個穿著休閑服的女人正站在另一個女人旁邊，低聲竊語道。說著說著，女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來，剛好撞上了被談及者的視線。
衛靖安神色淡淡地沖她點了點頭。
對方登時從脖子紅透到臉，尷尬慌亂地對著衛靖安也胡亂的點點頭權作打招呼，接著便扯著同伴慌慌張張地跑了。
衛靖安失笑的看著這兩個以光速逃跑了的姑娘。他偏過頭去，卻可巧正看到江麓換了一身破破爛爛的道服朝他這邊走了過來，邊走邊彆扭的扯著衣服的領口。
衛靖安當時就笑了。他心情很好地沖著江麓擺擺手：「這麼快？」
「呃……化妝師說我這身打扮不需要精心裝飾……」江麓無奈道，「給我穿上衣服，臉上抹了些東西，就把我趕出來了。」
「感想如何？」衛靖安問他。
江麓想了想，眉頭皺起沉思道：「挺……新奇的。」
衛靖安不由得開懷大笑。他瞅瞅江麓這身打扮，又臟又破的道袍，頭髮倒是梳的一絲不苟。配上江麓原本就十分秀氣的眉眼，忽略那身破衣裳的話，倒是獨有一派仙風道骨的味道。
「江湖百態，百味人生。」衛靖安拍拍他肩膀，「好好去享受吧，快到你了。」
江麓無語的看著他。
正當這時，胡誼那邊的拍攝卻告一段落，準備要進行下一場了。劇組的工作人員迅速地忙碌起來，為下一場要進行的拍攝做準備。衛靖安掃了一眼，果然方明遠也朝這邊走來了。他回過頭，對江麓道：「方明遠來了，一會兒他會和你說該怎麼走，仔細聽著吧。」
江麓說：「好。」頓了頓，他又笑道，「那我先過去了。」
衛靖安點頭。
方明遠拿著一個筆記本，和走過去的江麓攀談起來，比劃著給他講一會兒要走的路線和一些注意事項。衛靖安遠遠地看了一會兒，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點了根煙。
這場戲其實並不難。
與其說是這場戲不難，倒不如說是《兩儀》這個劇本身就沒有特別難於掌控的劇情角色：江湖仇怨，正邪對抗，似敵似友的對手，以及因為被不同人收養而有了不同命運的雙生子。這是萬年不會變也永遠不會過時的題材。而原著小說之所以紅遍網路，則是因為作者出色的文筆和優秀的情節掌控能力。
江麓這場戲很簡單：主角準備前往下山歷練的第一站飛雲觀，卻在去往飛雲觀的路上偶遇了一個從林間衝出來的小道士，向他問路的場景。
衛靖安站在哪兒，又抽了一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