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是良久的沉默。
然而衛靖安卻並不著急，他雙手交握，平靜地注視著江麓。看樣子不過十八|九的少年為難地看了看他，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我坐在這裡等你，你下班了之後可以直接叫我一聲。」衛靖安立刻說道。
江麓又點了點頭，「行。」
衛靖安笑了。
他滿意地微微頷首，指了指在桌子上擺著的電子煙笑道，「江麓先生，你去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服務很好，謝謝。」
江麓搖搖頭卻說，「感謝您配合工作，如果還需要什麼別的服務，您可以隨時叫我。」
說完，他朝著衛靖安微微鞠了一躬，這才退開，朝著別桌的客人走去了。
望著他的背影，衛靖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這孩子人不錯，就是性格有點認真過頭。
雖然認真的人一般成就也會比較高，不過這類人通常都有或多或少的完美主義強迫症。何況娛樂圈的水真不是一般的混，太認真只會把自己逼瘋而已。
江麓有著絕對可以紅起來的資質——他那張臉。儘管現在娛樂圈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叫囂著表示「現在已經不是靠臉就能紅起來的時代了」，但很可惜，他並不這麼想——連最基本的條件都沒有，你靠什麼紅？運氣？這可不靠譜。
現實可是很殘酷的，而且，就是這麼膚淺——只要操作得當，就算只有一張臉，他也能讓對方紅起來。只不過能不能長久地繼續下去？那卻是紅起來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一個出色的外表可以給人帶來的便利絕非只有一星半點。付出同樣的努力，外表出色的人可以收穫更加豐厚的報酬，但外表不佳的人則必須得付出更多、甚至是雙倍的努力才能夠得到與之相符的成果。
衛靖安冷靜地觀察著視野之內的江麓，在內心為他評算出一個大致的分數來——
外貌極好，人際溝通能力尚可，性格認真，對演戲方面應當是略有天賦，藝能感略差……綜合評定起來，屬於新人里中等偏上的水準。
總的來說，還算一張好牌。
他完全選擇性的無視了其中可能發生的問題和所要花費人力物力，並且瀟洒的將事情的失敗率忽略了個乾淨。
——因為如果在做一件事情前就把失敗的可能性給細細的詳列出來，只會徒增做這件事的挫敗感而已，對成功卻沒有任何有益的幫助。對於他衛靖安來說，他只需要定下目標就夠了，除此之外，他不會去想任何對他完成這個目標起不到助益的事情。畢竟——
搞砸，是有罪的。
一個個想法飛快地在他腦中成型，這久違的感覺讓衛靖安感到興奮不已——天知道他已經有多久都沒有這樣強烈的工作*了。而現在，這股強烈的*正驅使著他，讓他將腦海中成型的想法化作文字、計劃，然後完整地表達出來。
時間轉眼就到了。
衛靖安方才意猶未盡地合上筆記本，就瞥見了江麓朝著自己這邊方向走來。他沖著江麓點點頭，挑眉道，「你忙完了嗎？」
「嗯。」江麓應道，「準備去換衣服離開。」
「好。」衛靖安說，「那我去你們的店後門等你吧。時間還早，你隨意。」
「您還知道後門在哪兒？」江麓有些驚訝地問。
「那是，我可已經在這連續坐了一周了。怎麼也該算『老客戶』了吧？」衛靖安說。話說到一半，他頓了頓，忽而笑道，「對了——能幫我結賬嗎？」
「當然可以。」江麓也笑了。這個年輕的男孩笑起來有種如沐春風般的舒適感，讓人忍不住地就渾身放鬆，沉浸在他的笑容之中——他從桌上拿起列印出的單子，接過衛靖安遞給他的錢，轉身去給他結賬了。
衛靖安站起身來，將自己的東西一一收拾好，等著江麓回來。過了一會兒，江麓回來，手裡還端了一個裝著紙盒的盤子，看到他坐在哪兒東張西望，忍不住笑了，把盤子和找來的零錢小票一起放在桌上，「這是您的零錢和小票，請您收好。」
「哦，好。」衛靖安隨手塞進了口袋裡，盯著那紙盒挑挑眉，「這是？」
「老闆送的。」江麓笑著說，「說難得看到您這麼早就走了，非常高興地送了您一盒紙杯蛋糕。」
「得，這是在擠兌我成天坐這兒浪費他的資源呢吧？」衛靖安頓時樂了。他這一周成天呆在這家小店裡，點杯咖啡打掩護，蹭網蹭空調順便收集信息，估摸著店主也該快認識他了，難怪要這麼高興。他看看那包裝還挺精緻的小紙盒，微微一哂，「也好，那我就帶回去當夜宵吧。」
「怎麼會。」江麓說，「那我就先走了，衛先生。」
說完，他微微一躬，轉身離開。
衛靖安坐那又呆了一會兒，直到估摸著點差不多該是了，才悠哉地將東西一收，慢慢地踱到了後門。
他這邊方才到不久，便看見江麓穿著一身洗的已經有些發白的淡藍色格子衫和藍色牛仔褲推門走了出來。見到是他，江麓略帶歉意地說，「衛先生等很久了吧？」
「沒有沒有。」衛靖安說，「剛到而已。一起隨便走走？」
「行。」江麓笑，他的笑容裡帶著一股子淺淺的、柔和的書卷氣，比起方才略顯拘謹的服務生模樣，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就平易近人起來了許多。他指了一個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過我得先去取一下我的自行車，嗯……學校離得有些遠。」
「好。」衛靖安點頭。他左右看了看這條整理的算得上是乾淨的後巷，驚訝道：「這邊的清潔做的挺不錯啊。」
「是。」江麓抿唇笑了，「因為是大學城附近，所以一向整頓的比較乾淨。負責這一片清潔工作的阿姨也很負責和善，是個很好的人。」
「呵呵，原來如此。」衛靖安莞爾，「江先生，不知道你對你們店最近的活動有何看法？」
「呃？」江麓的腳步一頓，疑惑地看著他，「看法是指……？」
「我的意思就是說，有什麼感想嗎？」衛靖安比劃了一下，笑道，「感想——就是小學時常寫的那種，類似於讀後感之類的東西。你對這次活動有什麼感受啊，壓力大不大啊……這樣。」
「這個嗎……」江麓半是猶豫地想了想，「其實還算好……都挺輕鬆的，就是有些顧客的熱情有些……呃，不太受得住。」
「是嗎。」衛靖安哂然道。他上下打量了江麓一番，而後評論道，「你的性格的話……大概確實有些困難。」
江麓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隨後拿了鑰匙去推他的車。衛靖安站在一旁看他蹲在那兒給車開鎖，等待著他弄完好繼續之前的話題。他瞟了一眼江麓的車，也是相當老舊的款式了，不過車身不鏽鋼的地方卻被擦得閃閃發亮，顯然主人對它愛護有加。因此哪怕車子應該已經有著相當的年頭了，它比起那些不被主人愛護的新車來說，也不遑多讓。
看來他的家境確實並不怎麼富裕。衛靖安沉吟。不然不至於穿著如此老舊的衣服、還騎著這麼老式的車。只要給出足夠的籌碼的話，他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想到這裡，他不由開口問道：「冒昧請問一下，江先生，有沒有人和你搭過訕？哈，我的意思是——和你自我介紹，告訴你他的名字、他的公司，然後告訴你他選中了你——」
「您是說……」江麓疑惑地說「星探嗎？」
「對，就是星探。」衛靖安說，「當然，如果你很介意的話，可以選擇不告訴我。」
「嗯……」江麓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訴他。過了一陣，他突然靦腆地點點頭：「有……其實還蠻多的。您想說什麼？」
「其實——」衛靖安微微一笑，「我想說，我也是一個星探。」
江麓的腳步停住了。
「當然，我並不是專業的星探，所以沒有專門的星探證給你驗真偽。」衛靖安道，「重新認識一下，江先生。我是一名文化經紀人，曾經供職於巨星娛樂。這是我的名片。」
說著，他神色自若地從口袋中抽出之前那張仍舊印著「藝人管理部總監」字樣的名片，遞了過去，「不過現在已經卸任了，目前自由職業中。」
「嗯……」江麓遲疑地接過來那張小小的卡片，只見上面印著衛靖安，巨星娛樂藝人管理部總監，金牌經紀人以及聯繫方式等字樣。他沉默地把它收起來，臉上露出了些許猶豫不安的神色。
「我在faceshow呆了整整一周，我覺得你非常的有潛力……對，是那種成為巨星的潛力。」衛靖安說，「我對你非常感興趣。所以，江先生，你有踏入娛樂圈的意向嗎？如果有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嘗試著合作。因為在這方面，我有著相當豐富的經驗……」
說到這，衛靖安頓了一頓，考慮了一下江麓對這方面不太感興趣的情況，冷靜地把游睿白這個基本家喻戶曉的傢伙挑出來賣了，「比如，游睿白，他就是我帶出來的。」
然而衛靖安等到的卻是江麓一臉茫然無辜、如小動物似的充滿了求知慾的表情。
衛靖安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四處張望了一番，大學城附近建設的不錯，雖然周圍林立著不少學校，但因為城市規劃的緣故也興建起了街區和廣場來。而他們走出巷子的正對面便是一個廣場，旁邊蓋了一棟相當氣派的百貨大樓，上面懸挂著個巨幅led廣告牌。當他們走出來的時候，led熒幕便非常之巧地切到了游睿白最近拍的一個廣告上。
衛靖安眼前一亮，指了指led熒幕，笑了，「喏，就是那傢伙。」
江麓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這下認識了吧。」衛靖安說。
「嗯……」江麓不好意思道，「想起來了，以前上初中的時候，和大家在電視上看過他演的電視劇。」
「哦，感覺怎麼樣？」衛靖安問。
「嗯，很好看。」江麓說，「他就像是真正的簡弘一樣，冷靜、瘋狂、迷人、帥氣……呃，這是我一個朋友說的。」
「咳，那你的想法呢？」衛靖安哭笑不得地問。
「演技非常精湛，非常棒。」江麓眼睛里微微地亮起了一道光，「非常厲害。」
「呵呵。」衛靖安笑了，「不過以後你要是見到他，可別當著他面兒這麼說，不然這傢伙小辮子非得翹到天上去不可。嗯……我是說，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對這行感興趣了？對我特別有興趣？」
他笑眯眯地注視著江麓，卻看到他原本揚起了興緻的臉瞬間就變成了有些局促不安的表情。
「衛先生，我……」江麓猶豫地道，「抱歉，其實我對娛樂圈……並沒有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