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衝突
「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我就開始了。」丙擰起方才未喝完的酒壺倒出一杯喝下,「綾香會沒有生命鏈,是因為她不是通過正常的自然程序，也就是所謂的輪迴轉世。」
夏目側過頭看向綾香,神情平靜無瀾，好似完全不在意他打量她的目光,可他卻掃到綾香置於膝上的雙手在丙說到輪迴轉世時有一剎那的捏緊鬆開,黑眸透出做好充分覺悟的光彩，他漾起淺淺的笑意,收回視線不做任何舉動安靜等待丙接下去的解釋。
貓咪也為自己的酒杯斟滿,眼睛邊上下看了看綾香邊仰頭灌下，這樣就能解釋為何此刻丫頭的靈魂長相與她現有身軀的模樣不同。
只是看著丫頭的靈魂年齡也大不了多少歲,也不見得擁有什麼特別的力量可以逃過自然法則保留前世記憶,看著看著，深思中的眸光變得銳利起來，「丫頭你說說剛才一直昏迷不醒時，是去到了什麼地方？」
綾香對於貓咪的問話怔愣了下，瞧著丙的嘴角也上挑起來點頭示意她回答，兩手不自覺握成拳，「是一個除了看到自己不見任何東西，黑漆漆一片的空間。」看著貓咪隨著她的敘述越變越詭異的臉色和眯眼笑著的丙，身體不禁向後挪了挪，問道，「你們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
「所以說你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貓咪眼神複雜地掠過丙和夏目，回視綾香嘀咕道，「我倒是很好奇丫頭你的靈魂居然沒被時空漩渦撕裂絞碎成灰燼，卻又倒霉飄到時空夾縫裡頭，偏偏又沒有被逼得變成瘋子白痴，還能順利從中出來到這裡，並逃脫世界規則的法眼不把你驅逐回到你的世界去...」
「其實也不盡然，至少她的靈魂已經嚴重損傷，原帶著的某些記憶也跟著丟失，沒花上一段時間是修復不了。」丙眸里溢滿笑意，擰著煙桿在手掌上輕輕一拍說道，「不過，綾香能安然淡定地在混沌不見分毫光芒的時空裂縫裡面度過，還真是了不起。」
聽著貓咪雜亂無章的感嘆及丙貌似讚美的話，綾香無語望天，不過至少明白那個地方是何處，之前她從貓咪的話里大概猜到為何付出了代價還會去到時空夾縫，只因只要是人類，就會有喜怒哀樂的情緒，之前的代價應該只是封印這份極致的恐懼感，心底深處依然存在著。
所以，要把那種永無止息的孤寂恐懼情緒，不讓它在日後變成三餐餵飽自己，就是不斷去克服直至不再害怕。
況且，在以前聽過磯姖艾莎等人暗示話語后，已經有種隱隱的猜測。
即便是通過對換的代價留在這裡的世界。
她的存在...
然後，也了解到為何想不起自己為何死亡的記憶。
只是，缺失的記憶定然是溢滿了痛苦不堪的夢魘。
只因自己在椿的事件后，每每在夜深人靜時分嘗試回想，悲哀、憂傷、難過、悔恨，不斷排山倒海地侵襲而上心頭，化為濕熱的液體凝聚在眼眶，儘管抬手覆蓋控制，也止不住滑落下來，劃過了面頰、掌心，把淺藍色的枕頭漸漸浸染擴大成一片深藍。
人類會本能地排斥對於威脅傷害到自身的事物，外加先前在遊艇甲板上聽到梓的話時刺激閃現而過的記憶碎片。
因此，也許她，不，她極大可能犯下了任何一個時空及世界，最不可饒恕的罪惡。
「你現在所想的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畢竟那份代價沉重到不是你負擔得起。」
綾香怔怔地看著丙掛著意義難辯的笑顏，這句話是暗示什麼？難道她的猜測是錯的？她並沒有...
「不驅逐是因為你沒有生命鏈即代表沒有世界印記...」貓咪的半眯著眼睛瞄去綾香潔白手腕上戴著的手鏈，「那丫頭怎麼還能待在這裡？是因為因緣線？」
是哪個神明覺得好玩用這個世界的感情羈絆束縛她留在這裡，而不是送返回她的世界？好吧，都說了是神明，當然是隨心所欲喜歡找樂子，可也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幫一個異界而來的普通靈魂締結因緣線。
丙睨著夏目微微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卻仍安靜地聆聽不參與她們的話題；而綾香打從話題開始后都小心翼翼地不直面對上夏目的視線，微微一笑，「嗯，眼前這位綾香是在她的世界恰好遇上時空亂流，掉入了時空夾縫。如不是已經死亡的綾香...」瞄到綾香和夏目同時一震，她含笑淺淺地酌了一口，繼續著，「...的祈願才能順利從時空夾縫走出來順利來到這裡。」
「願望...交換代價嗎？」貓咪若有所思摸摸下巴，在他被封印前在妖怪世界里曾聽過關於有間能實現任何願望商店的傳言...
他邊想邊掃過綾香、丙，在夏目身上停留好一會，再度落在丙的身上，見她撫摸酒杯的邊沿，微微低垂的眼眸看不出心緒，他暗暗搖頭飲下最後一口酒，心下對於丙為何知曉綾香的事情已有幾分猜想，也對剛剛締結因緣線的疑惑得出了答案。
綾香收拾紊亂的心情，問出一個她方才的推測，「這裡也有...」深深吸了口氣才問道，「與我一樣情況的人嗎？」
「這個我可不知道。可能有，也可能無。」丙纖長的手指晃著酒杯，漣漪琥珀色的酒水倒映著天花板上的白燈，熠熠閃亮，她倒了些酒水在地，伸指畫了兩條直線解釋道。
「但是據我的了解，宇宙有不同的世界，每個世界都互不干涉。但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會偶然跨過界限，發生短暫的交叉后又恢復成平行線，而兩者碰撞時會產生出時空亂流，進而引進不屬於這個時空的東西，當然，世界規則不會坐視不管，會第一時間把沒有這個世界印記的靈魂他們遣送回去各自的世界。」
只不過，據近幾十年來的陸陸續續接觸到稀奇古怪的力量及事物，隱約覺得有一股神秘的人物在背後操手破壞這條規律。
而侑子小姐及其他人似乎都在尋找及阻止這位幕後主使者。
但這只是她的猜測，她也未能從侑子小姐那處探聽到更多詳情。
至於綾香...
丙心裡轉過無數的思緒，面上卻絲毫不顯，沖著綾香微微勾起了唇角，卻透出一股冷若寒冰的笑意，淡淡道，「那是因為最初你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下意識否認了自身存在的意義，自然而然豎起一層自我封閉在自己的空間，不去接觸對你是飄渺不真實的一切。如果這種想法持續下去，你的靈魂會漸漸消散無蹤...」
這也可能是侑子小姐給予綾香第一個的考驗。
考驗她對於活下去的勇氣。
丙掃了綾香發白的臉色，口氣緩和了不少，「幸好綾香及時承認了自己的存在，認認真真地與人接觸相識，靈魂也逐步自我的修復並與身體慢慢地融合，塑造出屬於她自身的生命鏈。」
綾香低下了頭，有些恍惚暗想，這就是她一年多前的時間是停止不動，妖怪為何會忽略她的存在的原因...
即使鼓起了勇氣與夏目結識，依然自欺欺人逃避，認為周身事物是虛幻又美好的夢境。
直到與夏目的分離的那個下午遇到哥哥們，方才真正領悟...
綾香雙手已緊緊地握成拳頭，完全不敢鼓起勇氣面對身側的夏目，害怕見到他會流露出傷心、憤怒甚至是失望的神色，不，不對，比起這些，她更為害怕的是他深深掩藏這一切的情緒，那雙棕色的眼瞳依舊溫柔而堅定，接受這樣卑劣又狡猾，抱有自私目的與他成為朋友的她。
因為夏目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隨著丙的講解，夏目方才了解，那時候在公園正式與綾香接觸的交談，她話里透露出的真正意思；為什麼以前與綾香逛街時，她會指著建築物上屏幕播放的短片里的明星，說腦海里已浮現出這位明星的真正名字；在去她家中看朱利時，路上向他敘述到她的身世時，她周身散發的那種壓抑感；在甜品店遇到棗后，為什麼她會異常糾結害怕與新哥哥的相處。
夏目看著綾香的側臉已是蒼白得不見分毫血色，大概猜到綾香此刻的想法，直接在綾香額頭上狠狠敲了一記，綾香吃痛輕呼一聲但仍然別過臉不看他，夏目無奈地搖頭，卻不再做任何舉動，平靜地迎上丙的笑臉，「丙你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
「哦呀，夏目終於開口了。」丙言語中滿是濃濃的調侃，眼角餘光瞥到貓咪抱著酒壺倚在軟墊喝著，根本不為所動，暗暗撇了撇嘴，「我只是負責幫忙傳話。」
「你真的見到那位次元魔女？」貓咪舔舐爪上沾著點點酒漬，瞟了一眼夏目，才轉向丙問道。
丙看出貓咪已然知道她找上侑子是所謂何事，輕輕一笑，扭過頭避開貓咪那雙深邃的烏瞳，「嗯，綾香對侑子小姐應該不會陌生，不，嚴格來說是極其印象深刻。」看向綾香，準確來說是她的頸間，說了上一句后聲音轉為低喃自語，「還真是被她的預言說中...」
「真的是她！」綾香一怔，恍然大悟，雖依有隱約推猜丙會不會與侑子有關聯，但被紛亂無比的負面情緒掩蓋過去，現在聽丙這麼一說，加上記起以前侑子小姐說過的，兩者的話合在一起，頓時湧上非常不好的預感，急忙提出第一個疑問，「請問我的靈魂與身體的融合時間需要多長？」瞧著丙伸指點在唇上嫵媚一笑，綾香的嘴角艱難地往上擠了擠，「不是這樣耍我吧...」
丙微笑不言，算是默認。
貓咪看著不由得苦笑的綾香及不明所以的夏目，好心地幫忙給出答案，「按照丫頭的靈魂損傷計算，可能隨便花個幾十年就好，不幸的就花個幾百年以上。」
「所以嚴格來講你已經不歸算於普、通人類的圈子裡。」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會提回那晚綾香與琉生見了磯姬后發生的事情，啊。。球球寫的時間軸好亂，以後都盡量不倒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