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9 670你好,阿司匹林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再跟我生一個孩子?
醫生說能不能恢復視力,還要看她自己的恢復能力。
月牙盯著鏡子里自己獨眼龍的造型,糟心到吃不下一口飯。
已經快一周了,晚上還會時不時的痛醒,實在疼的厲害了,就會吃片止痛藥。
敲門的聲音傳來,她忙放下手中的小鏡子,清清嗓音:「進。償」
一身白色休閑套裝的男人閑庭信步的走進來,風.流雅俊的臉上勾著一抹魅惑的淺笑:「來探望一下病人,怎麼樣?今天還痛的很厲害嗎?」
這幾天來,除了醫生跟護士以外,也就只有他有閒情逸緻過來看她了。
從她被從手術室中推出來到現在,蘇祭司一次都沒出現過,彷彿他根本就不住在這裡似的。
可明明她閑來無事的時候,站在窗邊,遠遠的經常看到護送著他的車隊出出進進的。
前後不過幾十米遠的距離……
雖然沒有人跟她提過蘇祭司為什麼沒過來,但她也隱隱能猜測到,應該是跟洛歡的死有關係的。
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男人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聽到我說的話了么?」
月牙怔了怔,回過神來:「啊?……哦,還好,不怎麼疼了。」
男人滿意點頭:「那就好,那你就跟你北家那邊打個招呼吧,我今晚讓人給你收拾收拾行李,晚點就派人送你回孤城。」
送她回孤城?
月牙呆住,愣愣看著他半晌,像是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似的:「回孤城……幹什麼?」
「養傷啊!」
路西法回答的理所當然:「現在洛歡沒了,蘇姨在這邊的勢力又被阿司連根拔起了,你也不用擔心還有誰會傷害到你的千里了,現在完全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孤城做你的北家大小姐,享受著人上人的優渥生活了,多好。」
「……」
月牙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他的話好像又說的格外有道理,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半點能反駁的地方。
沒錯,現在洛歡沒了,蘇珍也不在這裡了,千里應該是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
按理說,她應該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去過她原本的生活了。
可……
當初那麼厭惡憎恨的地方,這會兒卻莫名的生出了一種『家』的錯覺,彷彿已經習慣了住在這裡。
她咬著勺子,盯著面前涼的差不多了的粥,沉默不語。
路西法泡在女人堆里多少年的男人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看穿了她的落寞跟猶豫,戲謔低笑:「怎麼?捨不得走了?」
月牙一驚,下意識的搖頭:「沒有!」
男人沒說話,給了她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莫測眼神。
月牙被他盯的渾身都不舒服,咬咬唇,底氣不足的補充:「我只是……只是、只是捨不得千里……」
「千里你就別想了,阿司現在身邊就只剩下這個寶貝疙瘩了,以前你搶不走她,現在更是想都別想。」
月牙沒吭聲。
她又不傻,當然知道自己搶不走,而且以前的確是想搶搶不走,但現在蘇祭司身邊的確沒幾個親近的人了,她也不忍心再繼續跟他搶女兒了。
她拿著勺子撥弄著碗里的粥,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問:「他是不是在因為洛歡的死而難過?」
「難過是肯定的,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找不到西西,無形中已經把洛歡當做半個妹妹了,要不是那晚的情況實在麻煩……」
路西法說到這裡,忽然就停了下來。
他跟蘇祭司相處這麼多年,有些話,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就夠了。
那晚阿司借著把千里遞給他的空隙給他的那個眼神,他其實明白。
他們手中的狙擊手都是頂尖的,想要在洛歡失控之前把北月牙救出來,又不至於要了洛歡的命,是一件不算很難的事情。
可他出去布置命令的時候,卻生出了私心。
洛歡不死,阿司是一定會將她趕出去的,她離開了,小斯就一定會跟著。
這麼多年來他們兄弟倆招惹了不少仇敵,更別說還有北家新派來的人,洛歡在模特兒界這麼出名,走到哪裡都有一張超高辨識度的臉,路西斯或早或晚,都要被她害死。
還是乾脆一了百了,讓她死了算了。
他的這個私心,能瞞得過路西斯,卻瞞不過蘇祭司。
那之後,結結實實的挨了蘇祭司的一頓收拾,險些也要在她旁邊安置個病床躺一躺。
好在他還顧念著這點兄弟情,沒有告訴路西斯,不然他跟這個弟弟之間的兄弟情,也算到頭了。
心臟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
月牙被洛歡拿槍指著的時候,真的沒想到自己還能有機會活下來,本來,蘇祭司對她的這條命就一直在虎視眈眈的。
想到之前她還拿他的那間密室嘲諷他,嘲諷他的愛情,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做的太過分了。
……
夜深人靜。
月牙本來想去蘇祭司的書房等著他的,結果連主樓都沒能進去就被女傭攔下了。
「boss吩咐了,沒有他的允許,您不能進這棟樓。」女傭的態度傲慢又輕鄙。
月牙沒什麼精力去跟她們計較,就靠在主樓外面的大理石欄杆上等著。
一直等到深夜11點多,才看到他的車子在另外三輛車的保護下駛入古堡,一直駛到主樓前才停下。
司機下車,恭敬的幫男人開了門,夜色中,男人西裝外披著的一件黑色大衣襯得他身材格外頎長筆挺,顯出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孤傲來。
月牙閑來無事的時候看過不少裝酷耍帥的黑道電影,配上那些超燃的音樂,每每都會感嘆好帥好帥。
可這會兒看到了他,才又忽然覺得,相比較起電影中男主角的刻意做作,眼前的這個男人周身渾然天成的首領傲氣才是格外的撼人心弦。
她覺得有些奇怪。
她其實一直知道他很英俊,但卻並沒有仔細去感受過,兩隻眼睛的時候沒有看到他有多帥,這會兒只能用一隻眼睛看了,反而發現了一些以前不曾發現的小細節。
男人一邊摘下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一邊上樓,目光清冷的掃她一眼:「找我有事?」
月牙站起身來,不知道怎麼的,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還貼著紗布的眼睛,輕咳一聲:「還沒來得及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客氣。」
依舊涼漠的沒有半點溫度的嗓音,男人丟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腳下步伐甚至沒有半分停頓,彷彿他們之間的對話已經結束了似的。
月牙呆了呆,眼看著他要進去了,低聲叫他:「蘇祭司!」
男人終於停下步伐,卻沒有轉身看她:「還有事?」
「我……我、嗯……我能不能單獨跟你聊一聊?」
「聊什麼?」
月牙緊了緊身上已經被夜色的寒意浸透了的衣服,咳了一聲:「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再說好不好?」
她很少有這樣對他和聲細語說話的時候,以前就算有,也是在他的淫威之下不得不那麼做。
像是她提出的這個要求很過分一般,男人足足考慮了一分鐘,才冷淡丟下一句:「進來吧。」
……
一路醞釀著要怎麼開口比較好,可跟著男人進了他的書房后,之前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急劇開場白,頃刻間化為了烏有。
月牙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極度陌生的書房,一時間有種走錯了地方的錯覺。
「你……重新裝修了你的書房?」
男人站在衣架邊,隨手脫下大衣外套:「嗯。」
「為什麼?」
「你過來就是跟我討論這個問題的?」
「……」
月牙愣愣看著他,一時語噎。
如果她記得沒錯,兩三天之前,好像看到過有滾滾濃煙從主樓里冒出來,樓下明明有巡邏的警衛,卻沒見他們有著去滅火的。
問護士,護士無辜搖頭說不知道,後來路西法過來,她想起來,又隨口問了一句,路西法只是笑了笑,說那是阿司在燒東西。
他這麼說,月牙第一反應就是他在燒洛歡留在這裡的東西,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但現在看來,他燒的,應該是他書房裡的東西。
如果她記得沒錯,他的書房裡似乎並沒有任何跟洛歡有關係的東西。
辦公桌上的辦公用品,書架上的藏書,還有牆壁上掛著的幾幅珍貴的畫作,仔細想一想,他好像都沒有理由燒掉它們。
也就是說,他燒掉的,是暑假後面,密室里的東西。
那些畫,那些衣服,那些包包鞋子……
不大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模模糊糊的,又彷彿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女傭送來了兩杯咖啡、一份水果跟一份點心后就默默退出去了。
蘇祭司在辦公桌后落座,表情冷漠疏離的像是在工作一樣:「有什麼事情就說,我還有事情要忙。」
月牙飄遠的心思收了回來,獃獃看了他兩秒鐘,才哦了一聲:「那個……」
「坐下說,我不喜歡仰視著別人。」
「……」
她默了默,乖乖在他對面的真皮沙發椅中坐了下來:「那個,我想說,其實我留在這裡養傷也一樣,你工作那麼忙,千里總不能一直給女傭照顧著。」
男人垂眸喝咖啡的動作微微一頓,再看向她,眸底已經有了幾分嘲弄的痕迹:「你想留下來?」
這什麼表情?
她就算留下來,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還能把他吃窮了?
「不行嗎?」她不答反問。
男人像是冷笑了一聲,回答的乾脆利落:「嗯,不行。」
月牙皺眉:「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單純的討厭你,不想看到你在這裡,可以么?」
「……」
男人隨手將一邊的文件拿過來開始翻閱,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說完了?說完了就帶上你的行李,回你的孤城,以後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就不要再過來了。」
月牙盯著他輪廓深邃的側臉,心臟不知怎麼的跳的又快又急,慢慢的,開始口乾舌燥。
沉默中,男人抬起頭來,目光寒涼的盯著她:「還不走?」
搭放在腿上的雙手一點點收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微微的刺痛感傳來,月牙終於鼓足勇氣似的:「蘇祭司,你有沒有想過,再跟我生一個孩子?」
男人瞳孔驟然一縮,波瀾不驚的俊臉終於出現了一絲絲裂痕:「你說什麼?!」
她嗑藥了是不是?在這裡說什麼鬼話?
「你有沒有想過,我留在這裡陪著千里,陪著你,也算是一種補償?」
月牙認真的看著他,一字一頓,虔誠萬分:「我知道北家欠了你的,但當初那件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北蘇兩家不過是權力鬥爭的犧牲品而已,就像多少家族死在你父親手裡一樣,沒有誰是無辜的!我說這個不是想為北家開脫,只是覺得……並不是所有的仇恨都一定要用鮮血來洗滌,只要能補償你,讓你過的開心一點就好,不是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盡最大努力給你你想要的,愛情,親情,我都可以……」
她說著說著,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男人眉梢眼角染著的嘲弄的痕迹,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他看著她,碧藍的眸子這會兒卻閃出幾分嗜血的紅光,兇殘的野狼一樣銳利的盯著她:「並不是所有的仇恨都一定要用鮮血來洗滌?呵!北月牙,你說的可真輕巧!希望你的父母叔伯哥哥們死在我手裡的時候,你還能這麼雲淡風輕的把這番話再說一遍!」
月牙窒了窒。
他什麼都不要了。
洛歡不要了,蘇珍不要了,她也不要了……
這些原本拼湊出他心臟的人,一個個被他用刀子挖走,空餘出來的地方,他要拿北家人的命,一條一條的填補。
她闔眸,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的某一處,卻開始隱隱作痛。
終究還是逃不過。
……
行李箱路西法早已經讓女傭幫她收拾好了。
千里又睡在了蘇祭司的卧室里,她跪在床邊,長長久久的盯著她睡的可愛香甜的小臉,忽然說不出來的難過。
不知道她長大之後會不會恨她,恨她為什麼要把她生下來,讓她親眼看著自己母親一族跟父親一族拼個你死我活……
「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路西法等了一會兒,終於失了耐心,淡聲提醒她。
月牙傾身,輕輕親了親千里軟糯的小臉,聲音黯然:「以後,麻煩你多多照顧她了。」
「我知道。」
「謝謝。」
……
拖著行李箱走在院子里,風停了,空氣安靜下來,寒意反而越發的猖狂了起來。
月牙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站在噴泉邊等著路西法把車開過來。
等著等著,不知道怎麼的,本能的就轉了個身抬頭看向了那一處。
書房陽台上,男人逆光而站,全部的表情都隱匿在了暗影處,她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他就那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樽孤獨又沉默的雕像。
月牙收回視線,遠遠的看著從車庫方向開過來的那輛銀色蘭博基尼。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將手中的包放到行李箱上,空出手來去那手機,來電顯示上的『蘇祭司』三個字看的她略略失神。
再轉頭看過去,陽台上的男人還站在那裡,右手握著手機,放在耳邊。
她努力想了想,還是沒想出來他還有什麼想跟她說的,明明之前一副再跟她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時間的表情。
想不出來歸想不出來,還是默默的劃下了接聽:「喂?」
沉默。
月牙等了一會兒,心裡泛起了嘀咕。
他不是打算給路西法或者誰打電話,結果不小心撥到了她的號碼上去了吧?
正想著是直接掛斷還是再問他一句,手機里就傳來了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你剛剛說,愛情,親情,你都可以給我,是什麼意思?」
「……」
月牙被他問的懵了下:「什麼?」
「你的愛情就這麼廉價,想給誰就能給誰?」
「……」
「哪怕你不愛這個人,也可以強迫自己去愛他?」
「……」
蘭博基尼在跟前停泊下來,路西法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挑高了眉梢看她:「跟誰打電話呢?快點兒,送你登記后我還有個約會要赴呢!」
月牙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默默把行李箱放到了後備箱里,沉吟一聲,才斟字酌句的道:「我覺得……你其實也沒有我以為的那麼不堪。」
「是么?」涼涼的兩個字,聽不出什麼情緒。
月牙手指劃過蘭博基尼冰涼的車身:「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給你你想要的那種愛情,但應該能給個差不多的。」
「是么?」仍舊是涼涼的兩個字,染了幾分冷笑。
月牙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支支吾吾好一會兒,反問:「所以你打電話過來,是改變主意了嗎?」
「沒有。」
「……」
月牙一愣,看了眼被十分沒禮貌的掛斷了的電話,再抬頭看一眼已經空無一人的陽台,呆了半晌。
有病啊!!!
沒改變主意還在這裡拖拖拉拉的耽擱她時間!!
上了車,正氣呼呼的系著安全帶,身邊路西法忽然似笑非笑的開口:「我們要不要打個賭?如果你現在衝下車去跑到他跟前脫了衣服向他求愛,他立刻就會改變主意!」
月牙給了他一個無聊的白眼:「一會兒不是還要赴約嗎?還不趕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