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顧海桐，好聚好散，用我教你嗎？】
顧海桐是宿醉醒來的第二天看到顧耀岩的簡訊的。
程貞貞從沙發上坐起來，動了動酸疼的脖子，定睛一看，顧海桐正坐在地板上，靠著沙發，對著手機屏幕發獃。
「怎麼了啊？」程貞貞用手擋了擋刺眼的日光，起身把窗帘拉上，走回來，蹲在顧海桐身邊。
顧海桐一直對著手機上的三個字發獃，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
程貞貞疑惑的看了看她，把手機從她手裡奪下來，放在眼前一瞧。
信息來自凌晨一點半，只有冷靜簡潔的三個字：「我同意。」
程貞貞倒吸一口氣，趕緊往上翻，立刻一巴掌推在她的肩膀上！把顧海桐瘦弱的身子推得劇烈的晃動。
「你瘋了啊！」
顧海桐不說話，像個空殼。
程貞貞揪了揪她的耳朵，又捏了捏她的下巴，恨鐵不成鋼的說：「顧海桐！你瘋了吧你！你上哪兒找顧耀岩這麼好的男人去啊！現在好了！你作吧！人家一定是受夠你了！你還不快道歉！」
「快道歉啊！」程貞貞恨不得把手機貼到她的臉上去。
顧海桐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帘，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她閉上空洞的眼睛，直面陽光。
「或許我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真的是病了。」
她竟然對他說出了分手的話，而他，卻答應的乾脆。想來，顧耀岩也受不了她了，而她曾經引以為傲的感情，在經歷了兩年的是非之後，也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值得付出的呢？
沒有了。
顧海桐忽然覺得輕鬆了，彷彿長期以來交織出的一張大網，被人一刀剪斷，再沒有牽絆，再沒有負擔，一身輕鬆。
而這輕鬆中，伴著絲絲縷縷的痛，她低下頭，冷冷的笑了，將這絲痛楚刻意忽略掉。
還記得曾經，她天真的對他說，將來死去，骨灰也要和他攪在一起，顧耀岩當時還在笑她幼稚。
是啊，多麼幼稚，幼稚到她想笑。
程貞貞這邊要趕著去和許照辦離婚，沒時間管她，一邊著急的穿衣服，一邊把一串鑰匙扔給她，咬牙切齒道：「顧海桐，回來我再收拾你！」
·········
這一天，是顧海桐與程貞貞兩人共同的被難日，先是顧海桐的新劇本被公司老闆嫌棄太爛，缺乏創意邏輯混亂，公司對她非常失望，后是程貞貞和許照離婚被偷拍，程貞貞被扣在公司和團隊一起做危機公關。
顧海桐把自己關在程貞貞的家裡修改劇本，一閉關就是三天，第四天，拿著改好的本子去了公司，顧海桐碰見了海辰。
海辰有兩部懸疑題材的小說非常暢銷，公司簽下了他小說的形式版權，打算把他的書改編成電影，讓海辰和一名老編劇聯合編劇，海辰剛來開會，就碰見了顧海桐。
海辰有些微胖，不像上學時那麼單薄了，顧海桐見到他時，他有些猶豫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結結巴巴的和她打招呼。
「海…海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顧海桐和他擺了擺手，並不熱情。
自從小肉球出事後，顧海桐就很少和霍燕見面，跟別說海辰了，一時間，兩個老同學有些尷尬。
從公司出來，海辰就一直跟著她，顧海桐很容易煩躁，轉過身來停住，不耐煩的看著他:「海辰，你到底想幹什麼？」
海辰這個人，性情比較軟弱，說話又結巴，被顧海桐的態度嚇到了，站在原地，手插在口袋裡，不敢出聲，顧海桐一見他這副老實樣子，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有些心軟了。
「海辰，你找我有事？」顧海桐輕飄飄問。
海辰說:「海桐，你是不是還因為小肉球的過世，生…生我和霍燕的氣？」
顧海桐反感的說:「你能不能不要提。」
在她心裡，小肉球的死與他和霍燕脫不了干係，如果那天晚上他們兩個把小肉球看好，而不是去吵什麼該死的架，小肉球就不會死的那麼慘。
想到這裡，顧海桐的心一陣抽痛，閉了閉眼。
海辰說:「海桐…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能求我什麼事？」
海辰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一輛本田crv:「我們上車說好嗎？」
「對不起，我沒時間。」顧海桐忽然很煩躁，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海桐…」
「別叫我，我不認識你。」顧海桐一邊吸著氣，一邊往出走，剛一下台階，一輛車便停在了她的身邊。
顧海桐定睛一看，正是顧耀岩的那輛還沒賣的黑色奧迪。
「海桐…」海辰在身後喚了她一聲，顧海桐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打開了顧耀岩車子的車門，迅速坐了進去。
「開車，我不想見到這個人。」顧海桐坐在副駕駛，絕情的說。
顧耀岩遠遠的看了一眼海辰失望的臉，沖他招了招手，算是安慰，也算道歉，便把車子開走了。
「你怎麼來了？」顧海桐沒看他，綳著臉目視前方。
顧耀岩還是那副成熟穩重的樣子，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會改變他的泰然自若。
「今天交車，想著過來接你一起去。」
顧海桐依然沉浸在剛才糟糕的心情中，不禁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顧耀岩，我們分手了，你不會忘記吧？」
顧耀岩淡淡的偏頭看了她一眼:「我記性好的很，但我沒記錯的話，就算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也不至於讓你直呼我的名字。」
顧海桐沉了沉氣，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過了，就算他們不是戀人，也依舊有親人的關係。
顧海桐不禁自嘲的笑笑，想起了自己卑微的身世，問道:「你說，我叫你什麼好呢？你讓我叫你哥哥，我可開不了口。」
他的心，被她臉上自嘲的表情牽動著，澀澀的疼，顧耀岩很想把她抱在懷裡，可猛然又想起心理醫生對他說的話。
不要同情她，也不要試圖讓她振作。
顧耀岩將這股衝動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淡淡的笑了:「那就叫顧老師，希望不會讓你想起考試就好。」
顧海桐聞言，心裡忽然酸酸的，她曾經總是追在他的屁股后，撒嬌的叫著「顧老師」，如今看著他，竟沒有了當時的感覺。
「我的東西我會搬出來的。」顧海桐說。
顧耀岩答:「我用你網銀轉了五千塊錢到我的卡里，算是一個月的房租，顧海桐，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找新住處。」
顧海桐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驚訝的皺了皺眉:「五千？呵，這一個月的房租還真是貴。」
她的網銀密碼，所有的□□密碼，顧耀岩都知道，可她從來也沒想到，他會真的在分手后毫不挽留的要她搬出去，甚至要她付房租。
顧耀岩看著她驚訝的眼，輕飄飄的答:「誰讓你甩我。」
「停車，我要下車！」顧海桐突然變了臉色。
這是顧耀岩回來以後，第一次看見她有表情。
「顧海桐，你現在不是我女朋友，想鬧脾氣，找別人去。」顧耀岩幾乎是逼著自己，說出這一番絕情的話，不理她，繼續開車。
顧海桐臉皮薄，立刻就紅了臉，突然陷入了安靜的沉默，別過頭去，看向窗外。
顧耀岩暗暗的吸了一口氣，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口袋，卻忽然想起自己早已戒煙很久，邊有把手伸到方向盤上去，握緊，嘴角輕親的勾了起來。
沒關係，跟他生氣，總比面無表情讓他覺得安心。
…
車子一停，顧海桐立刻就下了車，摔門就走，顧耀岩也沒追，辦了手續，自己打車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顧海桐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冷著臉，看起來還在和他生氣。
顧耀岩悠然的洗手，進了廚房，給自己做晚餐，只做了一人份的三明治，坐在客廳里吃。
顧海桐默默的收拾行李，顧耀岩一邊捏著三明治，一邊說:
「其實，我早就想分了。」
顧海桐手上的動作一滯，不確定自己聽見的話，說:「你說什麼？」
顧耀岩把手搭在桌子邊緣，擺弄著手裡的三明治，沒有吃:「分手。」
顧海桐突然很好奇，便站起來，看著他:「你早就想跟我分手？」
顧耀岩說:「你有沒有照過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刻薄，尖銳，一點沒有顧海桐的影子，說實話，我並不是很喜歡。」
顧海桐真的就照著鏡子看了自己一眼，她看不出自己有什麼變化。
「我們的緣分就這麼盡了？」顧海桐就像是做夢一樣，昨晚酒醉說過的分手，她開始有些後悔。
像夢一樣。
顧耀岩很認真的看著她:「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有多少時間和一個小女孩耗？我顧耀岩，說一不二。」
我顧耀岩，說一不二。
顧海桐冷笑了一聲，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她了解的顧耀岩，絕對不會這麼對她…
「你和程貞貞合起伙來逗我呢吧？顧耀岩，我再跟你說一次，我沒有得什麼該死的抑鬱症，你們不用想辦法…」
「你想多了，」顧耀岩面無表情的時候，總是給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看著她的時候，絲毫沒有夾雜著任何的感情:
「分手是你提出來的，我只是同意了而已。」
顧海桐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悲涼，這樣絕情的顧耀岩，似曾相識，就像當初，在地下室，和宋倩談分手時的那個他。
顧海桐錯愕的看著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那種久違的疼痛感肆意的侵蝕著她的心臟，刺激著她麻痹已久的情感。
他這一番話，早就想說了吧？他是不是早就嫌棄自己，是個幼稚的小孩？以前的甜蜜都是哄她的，現在分手了，立刻就解脫了。
顧耀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拿著三明治進了書房，關門的時候，冷冷的說:「不要落下什麼東西，下一個女主人住進來的時候，會給我惹麻煩。」
書房的門關上，顧海桐忽然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
她顫抖著拿出手機，撥通程貞貞的電話，故意很大聲的問:「貞貞，你是不是和顧耀岩合起伙來逗我呢？」
程貞貞那邊正東窗事發，自顧不暇，此時煩躁的回答:「姑奶奶，你在說什麼？我沒時間哄你開心啊，我這邊都忙瘋了！我跟許照隱婚的事被曝光了！現在到處都是我們倆的新聞！」
顧海桐的電話被掛斷，她木訥的坐在沙發上，想著這前因後果。
她喝醉了，給他發簡訊，分手，他只淡定的回了同意。而這事情的起因，正是她被顧媽媽罵，從老家跑回來…
他一定知道了，她是顧爸爸的私生女，所以才會態度突然發生了轉變，難道說，他也會因為這件事，而瞧不起她？
呵，顧海桐猛地站了起來，回到屋子裡，拉開行李箱，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都倒了出來！
她現在還能相信誰？都是小人，一群小人！
顧耀岩把書房的門打開，走到卧室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床上散落的衣服，皺眉:「你怎麼不走了？」
顧海桐昂起倔強的小臉，冷冰冰的說:「你不是收了我五千塊的房租嗎？憑什麼我要走？」
顧耀岩定定的看著她:「顧海桐，不要鬧。」
顧海桐索性坐在了床上:「說不定你早就有了新歡對不對？我提分手正合了你的意？」
顧耀岩分毫情面不講，語氣堅硬的說:「好聚好散，用我教你嗎？」
「不用你教！」顧海桐站起來，走到沙發前坐下，打開電視，厚著臉皮，聲音卻是顫抖的:「你們教我的太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