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林府後花園裡,姚子清和白夫人坐在樹蔭下說話。
幾個月的將軍夫人做下來,白夫人終於有些將軍夫人的樣子了,不再那麼穿金戴銀,濃妝艷抹,反而因為經常使用『紅妝』的東西而皮膚細嫩年輕了好幾歲,舉止間也有了一定的雍容與貴氣,同時又比一般的夫人奶奶們多了幾分颯爽與幹練。
可惜,一說話,她就原形畢露了。
白夫人今天又受婆婆的氣了,被那個比她還粗俗市井暴發戶的婆婆刁難了一個上午。別的她都能忍受,可她那婆婆和小姑子甚至小叔子都說什麼白晨如今是人中龍鳳了,是貴人了,就該三妻四妾。她和白晨結婚近十年,只給白將軍生了一個兒子,子嗣太單薄,不保險。說她應該學那些真正的二品夫人,給白晨納幾個妾,多生幾個兒子。
若不是白晨即使出現,她都要忍不住和婆婆頂嘴開仗了。
於是,姚子清就成了白夫人的垃圾桶,聽白夫人噼里啪啦的訴苦,講述著她受的委屈。
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白夫人也就說的生氣,可心裡並不真的有多恨自己婆婆,最多憎恨小姑子和小叔子等人。聽她說的那家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無恥無奈,也難怪能出白晨那麼個貨色。
也幸虧白晨是家裡的老大,父母自然更疼愛偏心小的,對他比較冷淡,才沒有把他徹底熏染成一類人吧?
姚子清覺得,若她是白夫人,寧可離家出走打光棍,也不願在那個家裡充當賢妻良母。家不就是讓人覺得安寧溫暖的地方嗎?若是家人一個個都是那樣子,家還算什麼家?但她知道,白夫人還是很看重那個家的,為了白晨,她再苦再委屈,內心深處還是甘之如飴的。她也就只是聽著,偶爾說幾句寬慰的話,並不發表真正的意見。
不遠處,林睿和白菜也坐在露天的樹蔭下,面前放著兩張石桌,一張石桌上擺著一碟賬冊,林睿正拿著一本賬冊翻看;另一張上放著一盤切開的瓜果,白晨正在看似斯文,實則迅速的消滅著一塊塊瓜果。
「大王這一次,出師可不怎麼順利啊。聽說又吃了一場敗仗。不過,你大哥我還真是沒看錯,論武功謀略,比你父親還有天賦。就是你那四弟,也在軍中混的如魚得水,好不快樂啊!只不過,你大哥比你父親深沉冷血,老謀深算多了,誒了明哲保身,有時候寧願看著將士們吃敗仗殞命,也不願意出風頭。」白晨和白夫人是一對恩愛夫人,喋喋不休起來,雖然語速姿態無比閑適斯文,但說出來的話卻是一斗一斗的。還經常跑題,時而說著前方的佔據,十二說著戰場上一些細節,時而譏諷嬉戲,時而又說起某個大將的過往與糗事。
林睿一心二用,眼睛瞄著賬冊,卻把白晨的話都聽進了耳朵里,記在了心裡。
就是不遠處的姚子清,也仗著聽力好,將白晨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從這些看似閑聊的話語里,他們能夠得到許多消息與資料,有了這些信息,他們對於大明王,大明軍和大明王手下的戰將,謀士與心腹們將會更加了解,也更加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些人與事,從而在得到最多的基礎上,保全自己。
白晨就是一隻狐狸,不但自己滑不溜秋,在哪裡都能混的開,三教九流都能搭的上話,也願意在不損害自己與大明王利益的情況下,給與他們一些幫助。
他如今幾乎是代替大明王坐鎮管理後方的,消息自然很全面。
白家和林家,都沒有太多的奴僕,那樣被丫鬟僕婦簇擁的生活,就是白老夫人也不適應,也就白小姐在自己的閨樓里,不但留著二十幾個丫鬟僕婦,還很中規中矩的將那些丫鬟分成一二三等。
他們四個人的身邊,也就三個丫鬟,兩個小廝伺候著,還都被乾的遠遠的。不論是白夫人背後說婆婆的惡毒自私不懂事;還是白晨和林睿透露前方的情報,都不是那些丫鬟,小廝可以聽的。
「白將軍,二爺,」管家范明忽然從遠處的石板小路徑直走了來,「二爺,有一個自稱是姚旭恆的老爺求見。」
「姚旭恆?怎麼又來了?」林睿厭惡的放下賬冊。
白晨很自然的就停下了話茬,笑道:「姚旭恆,不是你們兄弟幾個的岳父嗎?」
林睿翻了個白眼,知道白晨是在故意氣他,這人說他是壞人吧?對他們一家確實很不錯,也確實是欣賞喜歡他們一家人的,可說他是好人吧?又總是喜歡說一些挑釁的,惹人嫌的話。
「說起姚旭恆,那也是個英雄呢!據說,當年他接手姚家時,姚家看似家大業大,實則近千口人坐吃山空,還一個個驕奢淫逸,勾心鬥角,墮落的宛如現今的東螭國。自從他掌控了姚家之後,大刀闊斧,出手果決,不顧族人的反對與怨恨,裁剪開支,整頓門風,甚至將許多敗類徹底的出族,割離出姚家……」
「打住!打住!」林睿聽白晨又要哆嗦姚旭恆的歷史,連忙制止,「他的過往,我也很清楚。三百六十行,他雖然只是一界商戶,但確實是個厲害的人,也算是個英雄吧。可是,那又如何?姚家當初雖然已經虧空,但畢竟有一定的底蘊在那呢。我才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只要願意,就是掙下一份比他還要大的家業,也不是難事。」
「哧!你是沒有林家的底蘊,可你有你大哥,有你媳婦呢!你敢說沒有他們,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能不能活到今天還兩說呢!什麼事情都有兩面性……。」
兩個男人居然議論起了姚旭恆的功績,而林睿卻傲嬌病犯了,也不知道謙虛避諱,非要證明他比姚旭恆更厲害。
姚子清只得站起來,對白夫人抱歉,「姐姐,我的事情你也知道,這事有些複雜,就不陪你了,去看看我娘。」
白夫人大方的擺擺手道:「去吧!去吧!怎麼說都是你生身父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不論父母如何,我們當女兒的都要把自己做好,不到失了孝道。」
「哎。」姚子清對於這個非要當她姐姐,對孝道無比看重的白夫人有些無奈,只得敷衍應付著,免得白夫人又要把她當『妹妹』,推心置腹,毫不見外的說教。
在林府外,足足瞪了半個時辰,姚旭恆才被放進了院子里。
姚子清和綉春說了一聲,綉春表示不願意再見姚旭恆,便和林睿一起在外院待客的大堂里等著姚旭恆。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怎麼什麼事情都往前面湊啊?這事我一個人處理就行,你非要來做什麼?」林睿舊病複發,對於姚子清跟他一起來見姚旭恆很不滿,坐在大堂的椅子上還不忘訓斥姚子清。如今的他訓起姚子清來,名正言順的多了,這讓他覺得心裡很舒暢。
姚子清冷冷的目視前方,懶得搭理林睿。
看姚子清不搭理他,林睿根本痛快了,正要繼續挑釁刺姚子清幾句,姚旭恆已經出現在了門外。
姚旭恆步履有些虛浮的走進了屋子,遠遠的就看見林睿和姚子清並排坐在兩張高腳木椅上。
十八歲的少年人唇紅齒白,姿容俊秀,一身淡藍色的薄衫,在這炎炎夏日裡清涼清新而又透著雅緻,神色高傲嚴苛的喋喋不休的訓著自己女兒。但以他的年紀閱歷與眼光,分明看得出,這個看似大男人的少年,分明像個撒嬌挑釁,故意氣人,惹人主意的孩子。
而他那個曾經被她嬌慣縱容,被那三個女人慫恿挑唆的嬌蠻蠢笨的女兒,卻是眉目清冷淡定,隱隱帶著威嚴與霸氣,就算是長了一副嬌媚妖嬈的皮囊,卻似乎比那少年更像個成熟穩重,寬容大度的男人。
這真是一對奇怪的組合,看得出他們應該過的很好很幸福,讓他這個不幸的老男人很羨慕。
只是,這樣一個比男子還要冷傲的女兒……他的雪兒終於長大了嗎?終於女大十八變了嗎?她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性情?在她跟前,連他這個父親,也有些氣場不足起來。來之前準備的話語,以及心裡的怨氣不由得就消弭於無形。
「姚老爺!大駕光臨,可是有事?」林睿還是站了起來,迎了兩步,但說出來的話還是無比的譏諷與氣人。
姚子清也站了起來,冷然的看著姚旭恆道:「那天,她不是和你說清楚了?你又來做什麼?」
姚旭恆被姚子清這樣冷漠的眼神,看的心裡刺痛不已,但不知道在你們的,看著女兒彷彿看默認人一樣,毫無溫度的眼睛,他居然有些害怕,生氣怨恨不起來,「雪兒,我……我不是來接你們回去的。我只是來看看你們。就算是陌生人,提著禮物上門,你們也不能趕出去不是?」
姚旭恆是個聰明人,也是個審時度勢的人,心裡的千言萬語,最終變成了連自己都沒想到的幾句話。
姚子清冷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家二爺招待你好了。至於我們,如今都已經與你沒有關係了。說句實話吧,你若是繼續糾纏,只怕我們會厭煩你,瞧不起你的。」
姚旭恆一哽,差點一口氣堵在氣管里,噎死過去,看著姚子清臉上明媚燦爛,美麗奪目,笑顏如花,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種怪異的情緒與想法。覺得他這女兒如今簡直是個妖精,是個魔鬼!惡毒而大逆不道!偏偏,他還不敢表示不滿。
這真的是他的女兒?他的雪兒嗎?他的雪兒如今怎麼變成這樣?
「如你所願,我就回去了!好好招待姚老爺,怎麼著也曾經是個很厲害的男人呢!」姚子清有些慵懶的打了個哈欠,笑著叮囑了林睿一句,便悠然的與姚旭恆擦身而過,走了出去。
在路過姚旭恆身邊時,姚旭恆的心疼痛的緊縮了一下,鼻尖聞到了一抹淡淡的草木清香,彷彿在她經過的一瞬,空氣都清新了許多,令人精神為之一清。這是一種陌生的味道。以前的她要麼不熏香,要麼熏得香總是很濃很俗氣,為此二女兒和小呢人沒少背後譏笑她,騙她自己還自我感覺良好,絲毫不以為意。
林睿看著姚子清又有些懶懶的背影,有些心疼、擔憂與疲憊。自從她懷孕以後,他沒少和大夫,以及一些有經驗的老女人了解關於女人懷孕的知識。可惜,他羅列的那些條條款款,注意事項,她根本就不以為意,還嘲笑他一個少年人卻比某些神經兮兮的女人還要雞婆。時間長了,他真的拿她沒辦法,也就由著她了。甚至他自己也漸漸放肆起來。
不會是他最近總纏著她做那個,累著他了吧?他聽有些女人說,女人懷孕時根本不能做那個的。但也有一些人說,做做也沒什麼,只要別太折騰了就行。可是他好像做的太勤了一些,雖然不是很折騰,但也……
白皙的臉色一陣泛紅,林睿便回過神來,招呼姚旭恆坐。
姚旭恆此時已經不再生氣、委屈、怨憤了,剛才林睿看姚子清的眼神,他作為一個過來人,看的很清楚,那是一種傲嬌要強,卻又比一般男人單純乾淨,還有些脆弱的眼神。不用說什麼,他就知道女兒過的很好。
對於女孩子來說,有什麼比自家男人疼愛心悅更幸福的?只要她過的好,不認他就不認他吧!
只是,綉春也不認他,卻讓他很不甘心,很難接受,連男人的自尊心都大為受挫。但是看綉春應該過的也很好,如果實在是不願意再接受他,他也沒辦法。
「姚老爺這次去西羅國販馬,應該也順帶著販賣倒騰了一些其他貨物,收穫可還好?」林睿見姚旭恆今天情緒還算穩定,倒是也跟著心情放鬆了許多。
「嗯。大賺了一筆。」姚旭恆有些得意的道。
「哦。這也是應該的。大名鼎鼎的姚老爺,點石成金,三萬英尺,據說從沒有輸過生意呢!」林睿含笑誇讚道。
姚旭恆謙虛淡然的一笑,「做生意哪有穩賺不賠的?我也失手過好幾次呢,只不過總的來說輸少贏多,手上的錢財便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了。」
「只是,聽姚老爺說,你越滾越大的雪球好像讓你的夫人和兩個女兒,都給你一個女婿搭上去了。聽說你那女婿還是皇甫嵩,東螭國的璃王殿下,你就是想要討回都不可能吧?如今,姚老爺有何打算啊?」林睿將姚旭恆先哄了一番,便露出了真面目,笑的依舊溫潤如玉,純真燦爛,聽在姚旭恆耳朵里卻全是譏諷嘲笑,幸災樂禍,滿是惡意。
妖精!惡魔!這個姿容俊秀,溫雅貴氣,而又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純真的少年,原來是只狐狸,是個惡毒虛偽的魔鬼!和如今的雪兒倒是很像。雪兒該不會是被他給教唆熏染成如今這樣的吧?
姚旭恆覺得他又要被氣死了,若不是他一向涵養不錯,都要拍桌子瞪眼睛了。只是接觸到林睿眼底那不輸於女兒的涼薄,冷漠與狠厲狠毒,他將心裡的怒火又強型散開了。
姚旭恆算是看清楚了,這個女婿就算是很喜歡雪兒,也不會因為他是雪兒的父親,就有所顧忌。他真要敢發火,表示一下怨氣,林睿絕對會毫不留情的與他翻臉。這人簡直……簡直讓他無法形容。他母親當年那麼對他,且還不是他的親生母親,還是殺她親生母親的仇人,他尚且對她有著諸多顧慮,不能徹底狠下心來。而這個林睿,絕對是個無所顧忌的人。真要被他怨恨憎惡上了,只怕是親生母親,也能狠下心來吧?
「能有什麼打算?我為姚家做的已經夠多了。我的人生也足以讓很多人羨慕或者感慨了。別的我不會,以後還是會做生意。只是,能掙多少都是我自己的。能給兒子留一份三代人吃穿不愁的家業就行了。」姚旭恆如今吃徹底不敢在林睿跟前有岳父的心態了,這樣一來,心態便真的平和淡然洒脫了許多。
林睿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沒想到姚旭恆居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麼頹廢憤恨不甘心,就這麼坦然的接受了現實。看樣子,還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打算糾纏子清和綉姨了。只是,這樣的姚旭恆好像比歇斯底里,怨天尤人的姚旭恆更讓人忌憚了。
這傢伙是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看來要小心應對!
心裡想著,林睿便專挑姚旭恆的傷疤,談起關於皇甫嵩和姚夫人、姚珠、姚雪的一些事情,什麼姚老爺有眼光,挑了個好女婿,什麼皇甫嵩是個情種,姚夫人是個慈母,甚至還明著嘲笑譏諷姚旭恆會治家,姚家的門風好。
姚旭恆是又羞又惱,那皇甫嵩當初來改了個假名,和女兒私定終身,真情感天動地,他也覺得皇甫嵩除了年紀大外,其他方面都很好。既然女兒喜歡,姚夫人又竭力支持,他也就沒有反對。怎麼都想不到,他們會高攀一個皇子。也想不到因為那個皇子,他姚旭恆家破人亡,落了如今的下場。
這一次在京都,皇甫嵩和那三個女人都要留下他,可他姚旭恆也是有尊嚴的人,就素妻子女兒幾乎將全部的家產都送給了女婿,他也不想寄人籬下的在女婿家過日子。
至於說什麼皇甫嵩尊貴的身份與前途,他可不是感情用事的女人,也沒有被權利迷昏了頭,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要什麼。和皇家搭上關係,看似尊貴走運,可自古以來那些顯赫尊容一時的功臣或者外戚,又有幾個有好下場的?何況,如今的東螭國又是如此的風雨飄搖,前途未卜。
他沒有被那三個女人給氣死,涵養肚量已經很非凡了,沒想到還要被人這麼嘲笑!
姚子清回了內宅,還是去了綉春那裡一趟。綉春又在屋子裡做針線,她總是閑不下來,眼睛還不太好,做針線時,頭幾乎貼在針線上面,看著很吃力。
林煜也在綉春屋子裡,不過他不喜歡說話,坐在一個綉墩上拿著本書看。
林煜最近好像不太高興,不再像以前那樣時刻跟著她,還喜歡上了看書,正在綉春屋裡看書。
林煜也就是跟林瑾、林文、林寶勉強學會了識字寫字,有一定內涵書大都看不懂,也不喜歡看,看的都是一些話本遊記鬼故事。
那些話本里,有些內容挺粗俗露骨的,姚子清和林睿都不喜歡他看,但管了兩回他,他便背著偷偷地看了起來。看管不住,兩個人也就不再管他了。
「你回來了?」綉春停下手裡的活,隨意的問道。
「嗯。我和他已經說清楚了。留下林睿在招待他。」姚子清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以林睿的刻薄毒舌,就算是那姚旭恆看起來很有城府,是個風一樣的男人,估計也很難冷靜以對。最好能知難而退。他也不是很可憐,大家各過各的再好不過了。
林煜也想到了林睿的毒舌與刻薄,笑了起來。
姚旭恆最終是被林睿給氣走的。
晚上,林睿把林煜留了下來,三個人和以前一樣,住在一個屋。林睿決定,在姚子清生下孩子之前,不會再纏著他做那事。然後,他便惡意的將他今天氣姚旭恆的事情重述了一遍,惹得林煜都覺得好笑不已。
姚子清也感嘆,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再怎麼成熟,也愛玩愛鬧。
林睿的禁0欲,並沒有讓姚子清好轉,隨著肚子一條條脹大,她開始變得越來越慵懶,疲憊,食欲不振,偶爾還會脾氣古怪。不過,她畢竟不是任性的小丫頭,就算身體不適,也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林睿不再去東洲城了,還從東洲城裡接來了兩個僕婦與徐嫂子。
一個月後,小青山有幾個院落竣工了,對於小青山都很喜歡的姚子清和林煜都要搬去小青山住。林睿雖然覺得新房子有潮氣,但也拗不過姚子清和林煜,只得同意搬家。
不過,搬到小青山之後,姚子清的情況倒是好多了。
林瑾一直到兩個月後才回家,回來時還很排場的坐著馬車,帶著六個衙役,惹得林家村的村民都跪下來給他磕頭了。
小青山下的主院里,姚子清斜倚在卧室的大床上,看著她圓鼓鼓的大肚子,皺起了眉頭。她已經可以肯定,這一胎是雙生。不過,由於體質的原因,胎兒發育的比較緩慢,比起一般雙胞胎的肚子並不是很大。
「怎麼了?不舒服?」坐在床邊錦繡墩子上削蘋果的林睿緊張的站了起來。
林睿最近又開始犯了愛操心,愛多管閑事的毛病,反正他手裡也沒什麼放不下的活,也學林煜黏在姚子清身邊,提醒監督著姚子清遵循一些他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孕婦注意事項,孕婦保養守則之類的。淡定如姚子清也經常被煩得喊他『婆婆』。
「沒有。」姚子清不想多說。
「那你皺眉做什麼?」林睿刨根問底。
對面的軟塌上,林煜拿著本書,在給姚子清讀書解悶。最近他們三個的日子過的很悠閑,為了消遣,也為了讓姚子清能精神一些,他已經給姚子清讀了好幾天的書了。今天他選的書是一冊話本,講的是一個很浪漫,也有些離奇的故事。只是,講道後來,內容里難免出現了一些肉戲。
正糾結臉紅,不知道該怎麼讀下去呢,聽到林睿神經兮兮的問話,也有些緊張的站了起來。
「你們家是不是經常出雙胞胎?包括皇甫家那些人?」姚子清的壬辰反應很奇怪,就是懶和煩,真的不願意和林睿說話,但被纏的沒法,只得平緩了一下情緒問。
林睿看出了姚子清對他的厭煩,心裡有些受傷,但卻不想改變什麼,道:「是啊。東螭國的開國皇帝,就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後來,皇甫家出了好幾對雙胞胎。怎麼了?」
林煜補充道:「最能生雙胎的,還是我們父親。除了二哥和三哥,林文和林寶,我們本來還有一對雙胞胎姐姐,只比大哥小一歲,不過沒長到三歲就相繼夭折了。」
「我覺得這胎是對雙胞胎。」姚子清道。
「哦。那你皺眉做什麼?」林睿問。雙胞胎有什麼好皺眉的?
姚子清沒有說話,她這次懷孕,反應太過強烈了,這兩個生命,在體質與血緣上和她的排斥反應太大了。他能感覺得出,這兩孩子體質血脈好像有些特別。細想一下,林家兄弟,還有他們那威猛霸氣的父親,血脈也都有些異於常人。
林辰和林冽的大力氣,遠超正常人該有的極限了。林煜的美貌也有些過份。就是林睿、林瑾和林辰,也長的太好看了。不知道這兩孩子生出來會是什麼樣子。
「你們夭折了好幾個兄弟姐妹吧?」姚子清慵懶隨意的問。
「夭折的不多,也就六個。另外還小產了三個。不然我們家兄弟姐妹還會多好幾個。」林睿看著姚子清臉色蒼白,有些羸弱的樣子,心裡一軟,輕輕的撫上了她的肚子,放柔了聲音道。他這麼溫柔的聲音,以前也就對林煜有過,如今不知不覺間就給了姚子清。
姚子清被林睿這難得的溫柔寵溺的聲音表情,搞的心裡暖暖的,身體也似乎好受了許多,笑道:「六個還不多?還有小產的七個,你們家不會也像某些大戶人家那樣,後院里各種陰毒內鬥吧?」
林睿不高興了,「你胡說什麼呢?不是誰家後院都那麼陰暗混亂的。那女人雖然絕情自私,但卻很驕傲,也很有手段,不屑於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害人,也不會讓人把她管理的後院弄得烏煙瘴氣的。至於早夭,誰家不早夭幾個孩子啊?皇甫家尤其是愛早夭小產孩子。當今那老頭,將近三十歲時才有了我父親。之前的孩子不是早夭就是小產了。在他們家,活不過五歲啟蒙的孩子是不會取大名,有排行的,」
林煜臉色一陣黯然,以他的身體,原本也是活不過五歲,甚至活不過三歲,活不過一歲,活不過滿月的。是母親想盡辦法,利用戰王府的資源給他續命,才讓他活了下來。後來又是哥哥們對他小心翼翼,照顧的無微不至,才讓他苟延殘喘到遇見姚子清。
「你們家夭折的孩子多,但活下來的一般都長的挺好吧?」
「好像是。就是我和林瑾,比起大哥和四弟來,差的很遠,可比起一般人來說,身體也算很不錯了。」
三個人正說話呢,林瑾挑帘子走了進來。
「小五,二哥。」林瑾一身官袍,笑容滿面,春風得意。
「三哥,你咋回來了?」林煜驚喜不已。
林睿也有些驚訝,「看你這官當的挺好啊!」走的時候千般不舍,走了之後卻兩個月都不回家。看樣子官癮挺重的。
林瑾嘻嘻一笑,像是沒聽出來林睿的半玩笑半嘲諷,徑直走向大床。
姚子清也起身坐直了身子,林瑾見了,連忙上前就扶住姚子清,好像姚子清已經病入膏肓,不扶住會坐不穩似得,「娘子,有沒有想我?」
林瑾臉頰紅撲撲,狹長的風眸里春波盈盈,炙熱滾燙,痴痴的看著姚子清,還順勢扭身坐在姚子清身後,把姚子清攬在了他懷裡。
林煜臉上不由得閃過一抹羞澀,有些不自然起來。
林睿卻不高興了,這個林瑾真是越來越自私,越來越強勢了,他和小五還在呢,就對子清這麼大膽,這麼霸道。他都只敢沒有人時才做一些親密的舉動,平時當著小五,可老實了。
「慢點!你做什麼啊?」林睿也是個說變臉就變臉的,不好嫉妒指責林瑾自私霸道,便挑刺嫌林瑾太魯莽,「你沒看子清如今肚子多大了嗎?小心點!大白天的動手動腳,你也太急了些!」
林瑾今天卻是很開朗大度,低頭在姚子清的額頭印了一吻。
姚子清大著肚子,行動有些不方便,再加上心裡有事,只能任由林瑾為所欲為,只是大熱天的,又有林煜在,她也不想和林瑾這麼肉麻。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前看著最老實的林瑾,在男女之事上反而比林辰和林瑾還要大膽。
「好了。放開我。熱死啦。」姚子清調整了一下姿態,就從林瑾懷裡掙了出去。
林瑾臉色一黯,兩個月沒見,他幾乎是日日夜夜的向著她,只有竭盡所能的工作,干起活來才會暫時忘記她。如今,他好不容易做出些成績,回來看她。她怎麼這麼冷淡啊?難道她都不想他嗎?她對他的愛還是不怎麼多吧?
「子清,你想我了沒有?」林瑾又問了一句。
姚子清有些無奈,怎麼能不想?她覺得她最近之所以沒精神,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林辰了。有時候還會擔心林冽,回想起許多她刻意迴避的事情。比如說他們的將來。她如果還能輪迴一世,她記的他們,他們卻永遠的消失了。還會想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這個孩子以後會怎麼樣。林瑾雖然離開的時間不長,想的少些,但也會想念的。只是想又有什麼用?她最近已經夠多愁善感,夠感情充沛了,再要任由感情泛濫,就要覺得痛苦憂慮了。
「想了。很想很想。」姚子清看了林睿和林煜一眼,還是厚著臉皮道。林瑾不同於旁人,不和他時不時的說幾句肉麻的,表達情意的話,就會不高興,會多愁善感起來。
「真的?」林瑾的臉色果然立刻好了起來,也不管林睿和林煜就在一邊,便又要繼續肉麻。反正林睿也是子清的男人;林煜以後也會是子清的男人,事實如此又何必故作正經呢?
「真的。」姚子清耐著性子賠笑道。
「那你親我一口。」林瑾得寸進尺。
林睿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就將林瑾拉下了床,「大白天的,小五還在呢。你有點分寸!」
林瑾有些失望,然後促狹的看了林睿一眼,道:「二哥,你吃醋了?真是的。你如今不是天天和子清在一起嗎?想要……」
「流氓閉嘴!」林睿怒斥了一聲,才不會承認他是吃醋了。
姚子清也陰下臉,道:「林瑾,別鬧了!」又道:「還是說說你在欒環縣的事情吧。你這一身官袍,不就是想要和我們炫耀嗎?」
林瑾看了一眼林煜,又看了一眼林睿,笑了笑,果然安靜了許多,想著晚上沒人時再繼續,道:「我這兩個月其實也沒做多少事情。只是那欒環縣的前一任縣令,真不知道怎麼做事的!不但許多案子積壓著,還有許多文書混亂不堪。欒環縣那些縣丞,師爺,捕頭,書記之類的副官小吏,也一個個只把自己養的肥頭大耳……」
林睿出門,喊過外間伺候的一個僕婦,道:「去給三爺端些茶點瓜果來。」
「是。」那僕婦連忙退了出去。
林瑾沖林睿感激的一笑,接著講述欒環縣的前任縣令和其他副官小吏的昏庸無為,講述欒環縣的各種弊政。這也在情理之中。東螭國從上到下都已經腐爛了。即便是吏治比較清明的東洲城,官員們也只是比較有作為,違法亂紀之事做的相對收斂隱秘而已。事實上大明王攻下東洲城后,居然從知府家搜出了三十萬兩白銀,和其他一些金銀細軟,古玩珠寶,價值不下二十萬。
那知府在東洲城連任了兩任,按照標準能攢下三千兩銀子,已經是省吃儉用出來得了。
然後,林瑾便開始說他是如何熟悉公務,整治油滑的縣丞,撤銷貪贓枉法,吃喝嫖賭,徇私舞弊,名聲爛透了的師爺和一個名聲很差的捕頭,敲打其他八品、九品的下屬官吏。整頓公務,整理各種文書文案,任用聘請欒環縣幾個好名聲的讀書人和習武之人充當新的師爺、捕快的職。然後還審理了兩個案子。
林瑾雖然是在炫耀,也用了有些文字技巧,更突出了他的才幹與政績,但卻沒有誇大其詞或者吹牛說謊。他最討厭說謊吹牛的人了,一心想要當千古流芳的大賢的他,自然不會做吹牛說謊。
姚子清、林睿、林煜聽林瑾在欒環縣做的如此有聲有色,都很高興。
看姚子清三人都替他高興,都對他露出讚賞之色,林瑾更加高興。他知道有些人瞧不起他這種人,認為他這種人是迂腐老實,獃頭獃腦,百無一用的書獃子,而他甚至還是個偽書獃子。可他卻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真的獃滯老實,百無一用。他始終相信自己是個很聰明,很能幹的人,只不過不喜歡錶現的太精明尖刻而已。
人,都是希望得到別人的肯定的。林瑾自然也不能免。他甚至還比一般人更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肯定,讚賞,或者嫉妒。不被人嫉妒的都是庸才。
說話間,他們的話題又扯到了林辰和林冽身上。
「我都有些想他們了。」林瑾道。
林睿和林煜也都道:「我也想他們了。」
「子清,你想大哥嗎?想林冽嗎?」林瑾忽然問姚子清。
姚子清嘆了口氣,林瑾不光喜歡和她肉麻,似乎在感情方面本就比一般人更認真在乎一些,「想又能怎麼樣?你們一個個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有自己喜歡做的事和必須做的事,我也有自己的喜好,不可能一直黏在一起的。或者,也只要我和林煜能一直在一起吧。」
林瑾和林睿被姚子清說的都有些黯然,又有些不高興,什麼叫她和林煜能永遠在一起啊?他們也能和她在一起好不好。
「我就在欒環縣做上一任,然後就回來。以後,我也能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林瑾道。他現在才明白,他其實只是想要證明自己而已。只需一任縣令,若是做得好,就已經能證明他不是一無是處的窩囊廢了。至於千古流芳,名垂青史,那樣的人大多數其實都沒什麼好下場,過的不一定好。能有個好結局,並且子孫後代也能延續下去的只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