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男人的嗓門很大,帶著几絲粗俗的意味,從客棧的大門處傳到樓上的廂房,令周景夕微微皺了眉。這種做派,不用多想也能知道來者是什麼人。她眼底盪開一抹笑意,朝藺長澤挑了挑眉,「督主料事如神啊。」
廠督對她的誇讚充耳不聞,視線仍舊落在他的白玉筒戒上,不緊不慢地擦拭。
五公主討了個沒趣,小臉悻悻地垮了垮,接著便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朝樓下看過去。只見踢門兒進店的是幾個五大三粗的莽漢,身形魁梧,面目猙獰,一個個手持利器,一看便不是什麼善類。
大晚上有人來鎮子上鬧事,鎮民們卻沒一個敢出來阻止。極鳩寨的山匪都是亡命之徒,尋常老百姓哪裡招惹得起呢?家家戶戶都心驚膽戰,紛紛大門緊閉吹熄了燭火,一時間,原本就陰森森的極鳩鎮愈發死氣沉沉。
這頭掌柜的跌跌撞撞從裡屋跑了出來,嚇得布鞋都掉了一隻,也來不及穿,趕忙惶惶然地朝幾個大漢跪了下去,哭喪著臉拜道:「幾位爺,小的是本分的生意人,不知哪裡得罪了大爺,還望大爺饒命,給條生路吧!」
領頭的壯漢打著赤膊,整個上身遍布著密密麻麻的花紋,看上去異常可怖。他將手裡的斧子往肩上一扛,大搖大擺在木桌上坐了下來,道,「掌柜的莫怕,爺今兒個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咱們二當家今兒個過大壽,兄弟幾個尋思著,要替他找些樂子助助興,正好聽說你這店裡來了個舞姬班子,便來看看。」
這話怎麼聽都是一番胡扯,哪兒有人大晚上祝壽的?分明是聽見了風聲,知道鎮中來了如花似玉的美女,強搶民女來了!掌柜的心裡暗暗啐了一口,面上卻敢怒不敢言,他憐憫那些年輕姑娘,盤算著又拜了幾拜,道,「大爺,那群姑娘連日趕路,這麼晚了恐怕都歇著了,不如您明兒早上再來……」
話音未落,鋒利的斧子便狠狠劈在了木桌上,壯漢目露凶光,惡狠狠道:「少跟老子廢話,把那群女人叫出來,這兒就沒你的事兒了!」
掌柜的嚇得不輕,趕忙諾諾應是,踅身連滾帶爬地上了樓梯。
周景夕半眯了眸子,這夥人的意圖不言自明,看樣子是打算連夜就將她們帶上山。她正思忖著,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換衣裳,面色微變,趕忙反手合上了窗戶。
敲門聲從隔壁傳來,緊接著是店家和魏副將的交談聲。五公主皺眉,一雙大眼睛瞪著督主,心頭犯起了難。時間緊迫,她得馬上將行頭換上,可對面這個大活人杵在這兒,讓她怎麼換啊?
帝姬萬分糾結,抱著衣裳進退維谷,這副模樣看得藺長澤微皺眉。他將巾櫛隨手到一旁,眼帘微掀看向她,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遭,道,「我在這兒,不方便?」
「……」周景夕心道這不是廢話嗎,她難道要當著他的面寬衣解帶?趕他出去么?也不行,外頭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誰都不能輕舉妄動才是。
公主猶自遲疑,廠督卻眉微挑,深邃的眸子望著她,語調曖昧道:「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看過,有什麼可害羞的?」
話音落地,周景夕雙頰登時浮起兩抹紅雲,她羞惱不已,壓著聲兒斥道,「廠督瘋了么!這個時候還有閑工夫耍嘴皮子!」說完憤憤地跺腳,咬著唇思忖了瞬,道,「你將眼睛閉上,不許偷看!」
藺長澤無動於衷。
五公主氣得厲害,然而眼睛長在他身上,他不閉眼,她再生氣也無計可施。最後只得妥協下來,背過身深吸幾口氣,伸手解開了前襟的系帶。
她竭力保持鎮定,咬咬牙,將上衣整個脫了下來。衣料順著雙肩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在燭光的映照下嵌著一道淡淡的金色。
手指不可抑制地顫抖,即便不回頭,她也知道他的視線就落在她身上。
周景夕感到有些難堪,自己的身體與那些嬌滴滴的姑娘家不同,五年征戰烙下了大大小小的陳年舊傷,同美麗恐怕沾不上邊。她皺眉,用最快地速度將衣裳換好。行軍之人,身上的傷痕是榮耀的象徵,她卻頭回因此感到自卑。
轉過頭,她面上浮起一絲尷尬的笑容,不大自在道:「……外頭魏芙恐怕要拖不住了,咱們出去吧。」說完便垂下頭打算繞過他出門。
手腕被人用力擒住了,公主微怔,側目對上廠督灼灼複雜的眼。她滿腦子霧水瞪著他,下一瞬卻被他一把摟進了懷裡,強硬不容反抗。
周景夕一愣,唇微動正要開口,他微涼的指尖卻捏住了她的下巴,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她嚇了一大跳,雙手抬起來推搡他,他卻吻得用力而蠻橫,彷彿帶著許多難以宣洩的情緒,熱烈如火。
薄唇啃噬著她嫣紅的唇瓣,撬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霸道地攻佔她嘴裡的每一寸土地。舌尖被他勾纏著用力吸吮,她滿目的駭然失色,被動地與他唇舌共舞。
多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外頭就是極鳩寨的山匪,隔著一扇門板,他們居然在做這種事。周景夕腦子裡暈沉沉的,呼吸與心跳都大亂。一個清冷的人,此刻卻彷彿熊熊燃燒的火焰,似乎能將她的魂魄都燒得魂飛湮滅。
藺長澤吻她的唇,攜帶著濃烈到令自己都詫異的情感。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從七歲起就跟在他身邊,像是他的影子,也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五年的時間令她出落得愈發美艷,身段傲人,膚如凝脂,卻也為她留下了許多傷痕。
刀傷劍傷,每一道都像是劃在他心裡,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經歷過的所有疼痛。
他發狠地吻她,她的味道這樣清新甜膩,教人難以割捨。
御極是她的心愿,所以他傾盡全力,現在卻突然有些後悔,那個被鮮血浸泡著的龍座荊棘遍布,每一個坐上去的人都註定傷痕纍纍。這場豪賭似乎有了眉目,他比她淪陷得更早更深,可是這個遲鈍的丫頭沒心沒肺,還在提防他,甚至盤算著在御極之後除了他。
「阿滿……」他抵著她的唇低聲喊她的名字,嗓音低啞。修長的右手順著輕薄的紗衣滑了下去,在纖細的腰肢處來回摩挲。
她腦子暈乎乎的,忽然門外傳來魏芙的聲音,焦急道:「姐姐?姐姐快出來啊!你在裡面做什麼呢?」
周景夕如夢初醒,登時回過神,猛地從他懷裡掙了開,赤紅著臉蛋氣息不穩地瞪著藺長澤。她又羞又氣,憋了半天擠出句話來,「……快走吧。」接著便移開目光轉身離去。
一個太監,卻半點太監的樣子都沒有,這個節骨眼兒也能欺負她,簡直是莫名其妙!色胚!
五公主深吸一口氣平復思緒,面上勾起個笑容,這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打著哈欠一副才睡醒的模樣,嬌嗔道,「這大晚上的怎麼這麼吵啊?」
幾個壯漢抬眼看,只見樓梯上款款地下來了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身上穿著舞衣,渾身曲線畢露,纖腰豐胸引人無限遐想。頓時,幾個男人眼睛都看直了,領頭的那個哈哈大笑,「果然一個比一個漂亮,好,都給老子帶回去!」
極鳩山的寇匪好色,可腦子卻不笨,一群美色當前也沒昏頭。周景夕和其餘美人都被蒙上了雙眼,由一眾山匪帶著上山。
雙眼看不見東西,她只能通過聲音來辨別所處的位置。若是在山林中行走,四處必定會有鳥獸的叫聲,然而周圍極其靜謐,腳下的路也不是山路,周景夕判斷寇匪們帶她們走的是一條密道。
石階很長,走了許久才到盡頭,待眾人眼前的黑布被取走時,她們已經置身與山寨大門前了。
夜已經極深,極鳩寨卻絲毫不眠。空地上燃著篝火,火光照亮半邊黑夜,架子上烤著一隻全羊,騰騰冒著熱氣。不遠處的土樓里傳來嬉笑的人聲,似乎熱鬧非凡。
周景夕遲疑了瞬,藺長澤緩步上前,道,「進去吧。」
看見他她稍稍安心幾分,微微頷首,提步上了台階,進門。
土樓從外看簡陋,其中卻別有洞天。極鳩寨四位當家佔山為王,這些年來搜刮的民脂民膏不少,這處土樓的內里開闊,幾個寇匪頭子高坐上方喝酒吃肉,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整個大堂。
四周的男人也都喝得差不多了,,有些抱著女人尋歡作樂,淫|聲浪|語不絕於耳。
周景夕面露嫌惡,緊接著便聽見上方的一個男人開了口,醉醺醺道:「老四,從哪兒弄來這麼多娘們兒?」
下山抓女人的漢子面上得意,笑道,「也算巧了,剛下山就碰上這個舞姬班子,便帶上來給咱兄弟助助興。」邊說邊走到虎皮椅上坐下,朝周景夕道,「愣著做什麼?跳啊!」
一時間所有的男人都亢奮起來,從旁拍著手高聲起鬨,一雙雙閃著淫|光的眸子直往數個美人身上掃。
周景夕面上勾起一絲嫵媚的笑容,吩咐一眾舞姬道,「一個個的一點眼力都沒有,還不去給爺們倒酒?」
藺長澤面無表情地在一旁落座,現場如玉的食指撫上琴弦,眸微側,不著痕迹地朝雙生子遞了個眼色。
雲霜雲雪微微頷首,旋著身子在男人們中間飄然而過,廣袖輕拂間暗香四溢。
坐在上方的一個大鬍子男人看向她,微含醉意的眸子里浮起几絲興味,「你要一個人跳舞?跳什麼?」
她一把將腰間的軟劍抽了出來,笑道,「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