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第 217 章
「阿婉,你還在怪我嗎?」
阮婉並不意外眼前人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她也早已就有了答案——
她搖了搖頭:「我從沒有怪過你。」
「那麼……」
阮婉目光誠懇地注視著對面的人,說:「我很感激你,陪我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如果沒有你,大概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但是,不是所有感謝最後都能轉化為長久的愛情,起碼他們之前沒能如此。
「感激……」杜錦年喃喃重複著這個詞,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阿婉,你是不是已經不再愛我了?」
「對不起。」阮婉看著眼前人黯然的表情,到底沒能忍心說出「我們其實一直都只是愛著對方的幻影」這句話,太過真實,也太過傷人。正如她剛才所說的,她從不怪他,也始終感謝他的恩情,所以也從不願在不必要的情況下傷害他,雖然她今天註定要這麼做。
「這不是你的錯。」杜錦年雙手撐住額頭,低著頭頹然地說,「是我的錯,我做了太愚蠢的事。」
「……」
「雖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他再次抬起頭,眼含希望地注視著她,「阿婉,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從頭開始,這一次我一定……」
阮婉愣了下,但很快,她態度堅決地搖了搖頭:「抱歉。」她知道完全不考慮就給出回答這點很傷人,但是,她不能展現出自己「猶豫過」——事實上她也的確沒有猶豫之心——那樣很可能會讓他生出不必要的期望。她抿了下唇,接著說,「我就要結婚了。」
聽完這句話,杜錦年明顯地愣住了。
幾分鐘后,他才聲音乾澀地問:「和誰?」頓了片刻后,他又問,「是……沈子煜嗎?」
阮婉點了下頭。
「你們真的在交往?」
阮婉再次點頭。
「你對他……」
「我愛他。」
「……」
來之前,她原本以為會說很多話,但話說到了這裡,她發覺他們的對話已然無法繼續。說到底,這是一個死結。恢復了過往記憶的他也許後悔了,但她現在已經無法也不想回頭。
他的痛苦,她看在眼裡,甚至於還會為此動容,但她已經不會再只為讓他露出笑顏就不顧一切。
最終,她唯一所能做的,大約就只有陪著他靜靜地坐上一段時間。
直到眼前的咖啡已然完全變涼,阮婉雙手按在桌上,低聲說:「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
「你連陪我坐一下都不再願意了嗎?」他頭也不抬地問,話語中有苦痛也有幾分質問。
阮婉重又坐下|身,回答說:「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繼續留下。但咖啡廳總要打烊,我們也不可能一直繼續這樣坐下去。」
「你可以。」
杜錦年再次看向她時,眼中再次燃起兩簇名為希望的火焰,它如此微小卻又真實存在,只要有人肯在其中添加燃料,它就能星火燎原。
有些事,失去方知重要。
記起了一切的他直到此刻才能整理自己那亂到了極致的思緒,他不否認,曾經的自己的確是被她那「與母親相似的特性」吸引,轉而接近。但是,外表可以偽裝,本質卻是不會改變的。相處的時間裡,他已經充分體察到了她的真實性格。他依舊陪伴在她身邊,難道不能證明一切嗎?
他是愛她的。
他是真的想和她一直一起。
一切卻因為那個意外而戛然而止。
難得重來的人生,原本可以再續前緣,卻到底陰差陽錯,他被心中的陰影所蒙蔽,沒能及時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心中的幻影。
身邊的戀人。
他時而會被這兩方拉扯著,陷入疼痛的糾結中。
可原來從頭到尾,她們都是同一個人。
如果他早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所幸還不晚,只要她願意,他們可以繼續曾經有過的美好時光,可以繼續走完那些沒有走過的路看完那些沒有看過的風景,只要她願意!
可是,她願意嗎?
他期待地看著她,她的表情如他所想的那般發生了改變,然而,浮現在她那雙如水雙眸中的情緒卻並不是掙扎,而是……
否定。
「是的,我可以。但我不願意。」
她不願意將已經給予他人的感情化為燃料。
所以那風中搖曳的希望之火,一點點熄滅了。
這就是——最後。
無論是這場談話,還是他們。
都是如此。
……
沈子煜等的有些坐立不安。
倒不是不相信她什麼的,如若不相信,他也不會真讓她「單刀赴會」了。好吧,「單刀赴會」這個詞一點也不合適,畢竟她並不是去砍人的而是……去和前男友見面。每當想起「前男友」這三個字,他就幾乎能咬掉自己的三顆牙,不、開、心!倒不是說介意她過去有戀情什麼的,他不在意這個,只要現在她要的人是他就好,他只是不喜歡看到她被過去的事情影響,說到底,是他在專|制自私霸道了。
但這也是正常的吧?
他安慰自己,心想如果他跟她說「我要去和前女友見個面」,她絕對能揮舞著榴槤把他的狗腦子都砸出來,然後一邊吃著榴槤一邊等他屍體上長出草。所以他現在的嫉妒是完全有理由的!
跑偏題了!
所以為什麼會這麼久!
杜錦年那傢伙到底是有多能說!是想拖著她一直說到咖啡廳打烊嗎?!
說再多也沒用!她還是要離開的!她還是要回這裡的!她還是要和他一起回家的!
晚上抱著她一起睡覺的人是他!是他!
早上她醒來看到的第一人是他!是他!
還有……
總之她怎麼還沒出來?!
沈子煜有些煩躁地從車上找出了不知什麼時候的半包煙,低頭嗅了嗅味道,到底還是沒抽。他會抽煙但是沒煙癮,而且她也不喜歡煙味,在車上聞到甚至可能會暈車。可他現在想找點什麼來平復下煩躁的心情,煙不行的話……他隨手丟開煙盒,又在車上一陣亂翻,最後找出了一根棒棒糖。他抓著它仔細地回想了下,想起似乎是疤子塞給他的。
不太愛吃糖的他皺著眉盯了棒棒糖一會,最終還是認命地撕開塑料包裝。
於是乎,當阮婉從咖啡廳中走出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某隻趴在方向盤上叼著棒棒糖、耳朵耷拉著的二汪,這個認知讓她原本沉重的心情好了一點。
他就像是警覺的牧羊犬,在發現心愛羊羔的那一瞬,立即直起身豎起耳朵,大尾巴甩到像五檔的電風扇。
在他炯炯的目光中,阮婉拉開車門坐回了車中,卻暫時不想說些什麼,只說:「開車。」
沈子煜從女朋友有些暗啞的聲音中聽出了濃重的疲憊,他強行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與擔憂,非常聽話地將車駛離了原地,開了有一陣子后才緩緩停下來。他憑藉本|能以及對她的了解,知道她並非急切地想要回家,只是想離開剛才那個地方,僅此而已。
果然,他才剛停下車,她就如同撒嬌的孩子般撲到了她懷中,緊緊地摟抱著他的脖子不放。
他一手抱著她的腰,調整著她的姿勢以讓她更舒服,另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低聲安慰說:「好了,都過去了。」
他原本還有一些事想問,現在卻什麼都不想問了,無論如何,她還在這裡就好,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意。
「……對不起。」
她為自己此刻的脆弱感到羞愧,明明最不該在他面前展露出「她因別人而動容」這一點,卻又可恥地對他撒嬌了,這種行為簡直可以用「恬不知恥」來形容。
「別嚇唬我。」他卻低笑著開玩笑,「我經不起嚇的。」
阮婉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她說這話的確弄得跟「分手前奏」似的,她不由囧然,壞心情卻也因此消散了不少。她抬頭看著他,目光懇切地說:「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她並非舊情復燃,只是沒想到杜錦年會那樣懇求自己。她雖然拒絕了,卻難免因此而覺得有些……難受。
為杜錦年,為她自己,同時,也為沈子煜。
最後分別時,杜錦年對她的話,讓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眼下擁抱著自己的這個人固執地問自己「你和杜錦年在一起,是不是很幸福?」,當她回答說「我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會幸福」時,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像鬆了口氣般地說「那就好」,那時的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起碼她絕不可能露出那樣的笑容說出那樣的話。
「嗯。」沈子煜點頭,她說,他就信。
「所以現在,再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把一切都收拾起來。」她再次趴倒在他胸前,有些疲憊地閉上眼,喃喃說道。
他把口中的棒棒糖塞進她嘴裡——甜食能讓人心情好點,然後回答說——
「好,給你三十秒。」
「……也太短了吧?」她含著棒棒糖,勾了勾嘴角,「抱怨」說,「小氣鬼。」
「那一分鐘,最多不能超過五分鐘。」他伸出大手揉了揉她腦袋,「五分鐘后,你的腦子裡就只能想著我了。敢想別人的話……」
「怎麼樣?」
「今晚就只做你討厭吃的菜。」
「……討厭,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