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1
83_83584季舒玄大氣都不敢出,傻愣愣站著,頭一次感到了什麼叫做驚慌失措。
那聲音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溫柔,還要好聽,簡直像一股微醺的暖風,沁入他骨子裡,讓他渾身暖洋洋的,高興地簡直要飛起來。
「咦?莫不是我聽錯了?」
那聲音低柔婉轉,尾音微微上翹,彷彿一隻粉嫩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撓在季舒玄的心上,讓他心癢得很。
他張嘴,輕喚了一聲:「阿鶴。」
他屏息靜立,覺得從出生都沒如此緊張過,手心不知不覺浸滿了汗水,心跳的飛快,快的幾乎要從喉嚨飛出來。
片刻后,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卻帶上了一絲猶疑。
「季……舒玄?」
「是我。」
季舒玄激動地恨不得翻窗狠狠地跑上幾里,又恨不得仰天大笑,他心中從未有過如此激動,從未有過如此高興,狂喜鋪天蓋地,如巨浪卷席而來,他想笑,鼻子一酸,眼淚竟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阿鶴,真的是你……阿鶴,我聽見你說話了。真好聽,阿鶴,阿鶴……」
季舒玄一邊念著蒼鶴的名字,一邊笑著伸手抹眼淚,抽噎的幾乎說不出話來,眼淚卻流的越發兇狠,怎麼都止不住。
蒼鶴對於此等情形毫無準備,猝不及防之下聽見季舒玄的聲音,他也激動得很,卻沒想到短短几秒,季小魔頭就哭成了個淚人,心中頓時又酸又澀,憐心大起。
蒼鶴柔聲道:「哭什麼啊,季三公子笑一笑才好看呢。」
季舒玄一邊抽噎一邊道:「不要叫我季三公子,我要聽阿鶴喊我阿玄。」
蒼鶴輕聲道:「阿玄。」
季舒玄道:「再喊一次。」
蒼鶴道:「阿玄,莫哭了。」
季舒玄走到銅鏡前,望著鏡內眼睛通紅的自己,輕聲道:「阿鶴,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抱我我就不哭了。」
蒼鶴第一次看到了銅鏡中的季舒玄,一個哭成了淚包的十歲男童,眼睛紅的如兔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掉眼淚,又可憐又可愛。
此時蒼鶴的情況十分奇妙。他似乎能感受到季舒玄感受到的一切東西,無論嗅覺聽覺視覺還是觸覺,都彷彿親身經歷,但卻無法控制季舒玄的身體。
季舒玄伸手緩緩地觸碰銅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低聲道:「阿鶴,抱抱我。」
蒼鶴覺得嘴中酸澀無比,輕聲道:「阿玄,你知道的,我抱不了你。」
季舒玄努力地勾起嘴角,帶著哭腔道:「阿鶴,我如今已經能聽到你的聲音,那總有一天能夠抱住你的對么?」
蒼鶴柔聲道:「是的。」
季舒玄抹去眼淚,靜靜的盯著銅鏡內自己的雙眼,讓蒼鶴恍惚中生出一種對方在透過鏡子看著自己的錯覺。
季舒玄忽然道:「阿鶴,我是不是很難看?」
蒼鶴道:「怎麼會呢,我們家阿玄這樣可愛,誰會嫌你難看?」
季舒玄伸手撫上左臉的疤痕,輕聲道:「可是我覺得這裡很難看,難看死了,我不想讓阿鶴看到我這個樣子。」
他伸手捂住左半邊臉,右半邊臉漂亮俊秀,眼角微彎露出的笑容更是可愛極了。
他低聲喃喃道:「阿鶴只用看我這一半就夠了。」
第二日季舒玄就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半邊面具,擋住了左臉,無論蒼鶴怎麼勸都不肯拿下來。
「我不要阿鶴看到那樣難看的我。」季舒玄站在銅鏡前,笑的天真無邪:「阿鶴只用看到我漂漂亮亮的樣子就夠了」
蒼鶴見勸不動,苦笑著搖頭作罷。
季舒玄這小鬼再怎麼成熟,但終究還是個孩子,淘氣的緊。
季舒玄如今能和蒼鶴對話,大概是丹極老君的那顆丹藥的手筆,畢竟是仙界的東西,怎麼都含有几絲仙氣,不僅改造了季舒玄的體質,順便打通了二人之間的屏障,讓他們能夠直接用意識交流。
季舒玄卻不知道此中細節,只以為蒼鶴又破格動用了精怪的力量,緊張的不得了,恨不得一天問上三百遍,生怕蒼鶴因此遭受什麼懲罰。
季舒玄如此關心的舉動讓蒼鶴既哭笑不得又感動不已,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充滿愁思的告訴季舒玄,他這麼做有違天道法則,瞞得了四五年,卻瞞不了一世,必須在天道發現之前將另一有緣人找到,以兩位有緣人的起運作為遮掩,方能瞞過天機。
季舒玄聞言靜默了許久,最後嚴肅認真的點點頭:「阿鶴放心,四年之內,我必會將那有緣人找到。」
蒼鶴笑道:「那我便靜候阿玄的好消息了。」
第二日,白齊傳來的消息,季舒玄便啟程返回魔教。
待他披星戴月的趕回去,正趕上好戲落幕之時。
魔教教主昏迷已有一段時日,按理說本應由大公子季舒耀暫代教主之位主持大局。可諸位堂主在調查教主昏迷緣由時順藤摸瓜,到了最後所有證據竟然指到了二公子季舒輝的頭上。季舒輝可不是好脾氣,當即便一鞭子將那證人抽死,卻變成了惱羞成怒殺人滅口的證據。
季舒耀力排眾議想要保下弟弟,可到了快要把事情平息的檔口,教內忽然爆出了一則消息,季舒耀和季舒輝並不是同母兄弟。
教主當年有一情人,身份不宜在魔教言說。據說教主對那女人喜歡得緊,放在心尖尖上,可惜那女人生下孩子時難產而死。
恰好季舒輝的母親也在那時生下了第一胎,更恰好的是那胎是個死胎。於是教主便將心愛女人的孩子與死胎偷偷調換,將季舒耀光明正大的養在了膝下。
這消息爆出來之初並未有太多人相信,可查到最後證據越來越多,也由不得大家不信。教主昏迷之事的風向頓時轉了個彎兒,便有人跳出來質疑是大公子季舒耀急於當教主,便暗中對生父下毒並且栽贓弟弟。
幾位權勢大的堂主並不服氣讓教主的兒子成為新的教主,早就蠢蠢欲動。消息爆出,他們樂見其成,在裡面攪混水攪得不亦樂乎。
既然大公子季舒耀有害教主的動機且生母身份敏感,毒害的諸多證據又統統指向二公子季舒輝,那麼顯然他們二人都不是暫代教主之位的好人選啊。
那誰來當呢?
幾位堂主副堂主誰也不服誰,爭的面紅耳赤,最後不知道是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不是還有個三公子么?」
眾人面面相覷,想了想教中的確有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三公子,似乎沒什麼勢力和成績,據說在暗部受訓?
竊竊私語許久,幾人最後一拍桌子。
在事情沒查清楚以及教主未清醒前,就讓三公子季舒玄暫代教主之職吧。
季舒玄便在這個時候趕回了魔教,第一次出現在教中諸多權高位重者面前。
眾人本來還想觀察季舒玄一段時間,掂量掂量這位三公子的分量。如今一看,這三公子不知怎的竟然連武功都廢了,頓時都無異議,全票通過,紛紛心中暗想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
唯有白齊搖著摺扇笑而不語。
於是季舒玄便成這樣為了聖教的臨時教主。
季舒玄的理念一向是,既然東西吃到我嘴裡,那就甭想讓我吐出來。
武功被廢了不要緊,不是還有從齊家秘寶中找到的絕世功法么,恰好他如今的資質堪稱絕頂,有毫無武功根基,正好將這功法從頭練起。
不只是因為這功法特別適合季舒玄,還是丹極老君的丹藥實在是童叟無欺。季舒玄練武的速度快的驚人,短短三年,季舒玄的武功不僅盡數恢復,還更上一層樓,擠入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
他蟄伏兩年,終於在第三年魔教教主咽氣之時迅速出手,先是殺了忠於教主的影一影二,又在短短一個月間先後解決了兩位兄長和兩位堂主,乾脆利落的殺了一大批有異心的教眾,又雷厲風行的開始內部整頓,終於在半年內徹底將魔教變成了他的一言堂,將暗部牢握手心的同時,坐穩了魔教教主的位置。
第二日,季舒玄早上剛醒來,便覺得被褥內有些不對。掀開便看見一小片濡濕的痕迹。
蒼鶴的笑聲在他腦海內響起,帶著一絲揶揄:「我們家阿玄終於長大了。」
季舒玄面色本沉得很,聽到這話眼珠一轉,反問道:「阿鶴說的是什麼意思?我……被子上那是怎麼回事?」
蒼鶴笑道:「此乃夢遺,為男子走向成人的標誌,不僅不必緊張,我還要道一聲恭喜。」
季舒玄面露好奇:「阿鶴也曾經歷過嗎?」
「那是自然,我已不記得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蒼鶴朗笑道:「阿玄昨夜睡得可好?可否夢見了什麼?」
季舒玄思索片刻:「夢見了一人。」
蒼鶴好奇道:「可知是何人?」
季舒玄搖頭:「看不清長相,但極溫柔,令我如沐春風。」
蒼鶴笑道:「既然這般溫柔,那定是一個貌美溫婉的女子。」
季舒玄再度搖頭:「怎麼是女子,分明是男子。」
竟然是男人?
蒼鶴微微一愣,回想了一番,頓時瞭然。
上一世季舒玄一直沒有娶妻,甚至連紅顏知己或是暖床人都沒有。曾有門派試圖對季教主使美人計,卻賠了夫人又折兵,慘敗而歸。
原來是因為天生喜歡男人。
罷了,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喜歡便喜歡吧。
「阿鶴為何不說話了?是因為不喜歡我的夢么?」
「怎麼會,別多想。」蒼鶴失笑。
季舒玄這三年越發穩重成熟,但卻心思細膩的跟個小姑娘似的,還總是患得患失,喜歡以各種手段獲得他的關注,很有幾分孩子氣的可愛。
季舒玄不依不撓:「你定是不喜歡我的夢。那你告訴我,你當年做了什麼夢?讓我好好參詳參詳。」
「這有什麼好比的?」蒼鶴見季舒玄擺出一副不聽到誓不罷休的模樣,再度失笑:「罷了,你想聽便告訴你,當年我夢見的是一隻禽鳥。」
季舒玄一愣:「禽鳥?」
「我本體便是一隻仙鶴,你說我能夢見什麼?」
季舒玄愣了半晌,面色刷的一沉,無論蒼鶴之後說什麼,都不搭話了。
蒼鶴莫名其妙。
這小子又在鬧什麼彆扭?真是越大心思越難猜。
季舒玄的臉沉了整整一天,讓諸位教眾十分摸不著頭腦。按理說大局初定坐穩教主之位,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前天晚上還喜上眉梢,今日臉色這般難看?
眾人提心弔膽,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成了炮灰,便推出最得教主信任的書堂堂主白齊前去試探。
白齊也沒弄懂為何這小外甥今日心情如此不好,思來想去,最後招來收拾教主房間的僕從,一問之下,頓時瞭然。
感情是這位小外甥長大了啊,這是好事兒,大好事兒!
白齊笑容滿面的吩咐手下去尋幾個乾淨漂亮的女子,然後搖著手中的摺扇,施施然踏入教主的書房。
他一拱手,剛想開口,便聽到季教主冷颼颼的聲音。
「教內方圓五里內不得有任何禽鳥,即刻去辦。」
白齊一愣:「什麼?」
季舒玄冷笑:「不管用什麼辦法,明日我不想聽見任何一聲鳥叫。」
白齊莫名其妙:「這是為何?」
季舒玄輕哼一聲:「因為有些人連畜生都不放過。」
蒼鶴:「……」
白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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