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獄
「月華帝君前生作孽.輪迴至今世得報.因此.在同彩萱緣分到來之前.被那兩人先一步劫了去.」
月老揮手收起幻象.無奈搖頭.
司命無言.半晌.只得說一句.
「靜觀其變吧.」
沈府.沈言.
「東西準備好了嗎.」
「是.」
房中靜立著的人輕聲答道:「主子.二少爺他……」「嗯.」沈言轉過身.一張面孔古井無波.竟一瞬間滄桑了許多.
看他這般模樣.那人竟然一瞬間不忍心開口了.猶豫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二少爺.去宮裡尋六皇子了.」
「他救不了他.」沈言面上的表情難得的有些諷刺.「宮中的人.明哲保身是從小就知道的事情.」
停頓了一下.沈言苦笑一聲.「今天六皇子府中設宴.給我遞了請帖.」
這話一出.他面前立著的那人身子也是一震.
「你去吧.把東西安置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沈言對著他淡淡一笑.隨後道:「辛苦你了.做完這件事.便去找首領.將解藥領了吧.」
那人聽見渾身一震.半晌才顫抖著嘴唇.斷斷續續說了一句.「主子.我.我去將那天山上的神醫請了來.你的病.一定……」
他的話還沒說完.沈言便輕輕搖了搖頭.口中笑道:「不必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下去吧.」
那人一頓.整個身子像寒風中的落葉一般簌簌抖了幾下.隨後低眉斂首.答了一聲.「是.」語氣聽不出悲喜.說完了.便轉身推開房門出去了.
那侍衛一走.屋子裡便冷清了下來.
沈言靜靜坐了一會兒.突然從口中溢出一句話.聲音很小.卻也能模糊聽見.
「你.為什麼不過來找我呢.」
隨著這話.剩下的.就只有嘆息.無盡的嘆息.在這朝氣蓬勃的春日.映襯出萬物凋零.
沈珂已經在這大殿的府門前.跪了整整一上午了.
可是那個他隨時來都能出入自如的門.此刻緊緊閉合上.拒絕之意不言而喻.
為什麼會這樣.「公子.」
沈珂抬頭.面前站著的人一身鵝黃.因為害怕陽光的炙熱.頭頂還撐著一把纖細的傘.
她笑意盈盈.容顏如花.身後的薄沙被柔和的春風吹起.飄飄若仙.
相襯托之下.沈珂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己如此狼狽過.
然而.他垂下眼.並未理會那天仙般美麗的女子.他已經不在乎了.
現在.保命.才是重中之重.
沈珂沒有理睬她.那女子倒也未曾動怒.只是勾唇一笑.頗有些勾魂奪魄的意味.她伸出芊芊玉手.指尖直指前方大殿.
「他不會見你的.」
沈珂垂眸.「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少女輕笑.聲音有說不出的諷刺.「堂堂東廠首席護衛.怎麼就落到了這個任人宰割的境地.你還要在這個冰冷的大殿前跪多久呢.」
沈珂不言.只是一雙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掀起滔天的波瀾.
他微微垂眸.低垂的眼瞼掩蓋了所有的情緒.
那少女拿著紙傘陪他站了一會兒.忽然蹲下身來.細碎的幽香隨著她的動作一點點滲透進沈珂的鼻尖.
「哎.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可以救你.你願意跟我走嗎.」
沈珂猛然抬頭.猝不及防撞進少女妖嬈如罌粟的眼睛里.
他第一次.正眼去看這個膩歪在他身邊的女子.同時抬頭問了一句.「什麼辦法.」
那女子笑了.一身鵝黃的裙衫都不及她笑顏明媚.
她撐起紙傘.轉身離開.沈珂猶豫了一瞬.站起身.跟了上去.
他本來是不怕死的.所以.當初才會毫不猶豫的投身宮廷之中.參與奪嫡之爭.
如今十一皇子身死.京城命案難破.上一個官員的下場.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而現在.他怕死.
錦緞庄.
「小姐.庫存的銀兩.具體的不清楚.但是.大概的數目.我已經查清了.」
月兒推門進來時.彩萱正在收拾東西.
她的話說完.突然驚訝的問道:「小姐.你這是去哪兒呀.」
彩萱手下動作沒停.口中道:「有些事情.需要出去些時日.你的銀兩準備好了.」
月兒遲疑一下.隨即道:「是.能動用的.全在這裡.」
「可以.」彩萱將手裡的包裹繫結實了.轉過身.伸手接了過來.將數目點清了.
「很多.」數完以後.彩萱下了定論.之後從那一把子銀票中.抽出了幾張.剩餘的.一股腦兒統統塞進了包裹里.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月兒的臉色有些變了.看著彩萱在屋子裡忙來忙去.
彩萱頭也不回.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今天所見.包括我曾經叫你從銀庫里拿銀票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許對旁人說起.」
月兒是被她這難得的嚴肅嚇到了.立時答了句.「小姐儘管放心.既然吩咐了.那奴婢一定不會對旁人吐露半句.」
只是說完這句話.還是有些搞不清狀況.吶吶的問了句:「陳管家也不行嗎.」
彩萱的眼神有些冷了.聲音毫無起伏.「不行.」
頓了一下.隨後道:「若是有一個人知道了.你便收拾了離開莊子吧.」
直到彩萱說出這句話.月兒方才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隨即點頭.再三保證.彩萱揮手叫她離開了.
事情瞞不了多久的.看著一床凌亂的東西.彩萱嘆了口氣.但願趕在陳叟發現銀庫的賬目虧空之前.她能夠安然的離開皇城.
沈珂.是無論如何都要救的.
幾乎是在彩萱按照沈言的吩咐做好一切準備的同時.沈珂那邊就出事了.
紅印生死不明.阿羅失蹤.而如今.就連沈珂.也出事了.
聽到消息的那一瞬間.彩萱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是冰涼的.沈言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只是那天多囑咐了幾句.要她在官兵搜查錦緞庄的時候.一口咬定自己在案發前不曾見過沈珂.
京城命案難破.人心惶惶.龍顏震怒.
彩萱子在莊子里等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官兵果然來了.
搜查一番后.揚長而去.與此同時.陳叟等人.也得知了沈珂的事情.
「小姐.沈公子他.不回來.也許.只是為了不連累你.」
陳叟這樣勸慰她的時候.彩萱只是笑.心中卻很是明了.
既然已經連累了.就不妨為他做的再多一點吧.
她這人就是這樣.對她好的人.總是會忍不住去回報.紅印不在.所有的歉疚.就都轉移到了沈珂的身上.
誤會也好.不解也罷.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說清楚不是嗎.
所有人都明白.如今的當務之急.就是一個.
救沈珂性命.
龍顏大怒.不用非常之手段.保不下他.
沈言是在第三日來的.那個時候.沈珂已然入獄.
彩萱知道后心急如焚.可是花了不少銀子去打通看守.都沒能成功.
畢竟.那是皇家的天牢.全天下.防守最為嚴密的地方.
沈言鮫人帶話來.告訴她不要著急.彩萱也就盡量靜下心來.準備最後的計劃.
畢竟.給她保證的人.是沈言.
任何人都會毫無理由的對他報以絕對的信任.彩萱自然也不會例外.所以即便心知沈珂深陷牢獄.除了忍不住的焦急之外.她也沒有心慌或恐懼.
沈珂在天牢里.到時沒有人為難他.
只是他自己卻半分精神都提不起來.
沒有人可以在這種時候還保持著從容和淡定.況且.他一直都不是一個十分隨和的人.
開始進來的第一天.他焦躁.畏懼.甚至絕望.
他只恨自己沒有在最後的時間裡.再去錦緞庄.見彩萱一面.
真誠的告訴她.自己愛她.
是的.他愛她.真心愛她.不只是自己之前所以為的利用和湊合.這個事實.也是在疏影說出自己的條件之後.他才幡然醒悟的.
疏影.她的辦法很簡單.甚至這對於沈珂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疏影要自己娶她.
因為她是丞相之女.
丞相的妹妹.是如今東宮太子之母.皇后貞氏.
太子之母.東宮.
只要他按照疏影的說法娶她為正室.東宮和皇后都會站在他的身邊.
他就不用死.
沈珂覺得自己應該答應的.可是疏影那雙魅惑的眼.卻叫他無端的感覺一分陌生.即便兩人年幼便相識.那種陌生感還是毫無間隙的滲透進他的心裡.
也就是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不喜歡這個人.
而他真正所牽挂的.可能會因為他的決定.而永遠失去.
他為什麼怕死呢.
因為他不捨得離開彩萱.他想要一直站在她的身後.成為她的助力.幫助她.保護她.珍惜她在身邊的每一天.
可時至如今.他所想要的.都無法實現了.
因為他會死.
可是若是聽了疏影的方法.按照她說的所做.那麼.彩萱可能會離開他.
如果彩萱離開他了.那他為什麼.還要怕死呢.
這也許是一個死胡同.可是沈珂就是轉不出來.對彩萱.他不想做一丁點的假設.
原來自己已經愛她如此之深了呀……
沈珂背靠在牢房冰冷的石壁上.眼淚順著眼眶流淌下來.
他想起自己拒絕時候.疏影不可思議的眼神.她自成年來第一次在他面前失了禮儀.
她大聲朝他叫喊.一遍遍的重複著.老丞相對她是多麼的寵愛.她對自己的前途.是多麼有信心.
皇城的人.都習慣了算計.他們總是用利弊來權衡得失.所以.早就不具備了如同他們這些市井之人所有的.孤注一擲的勇氣.
臨走時候.疏影看他的眼神里滿是失望.甚至.還有萬分的不解和憎恨.
唯獨沒有的.就是溫情.
沈珂突然笑了.臉上淚水的痕迹很快風乾.
他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