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卑躬

「小姐，小姐醒醒。」

知畫一個激靈，趕緊坐直身子睜開雙眼想也不想的抓住身邊人的手，「怎麼了？」

仔細一看，是跟著知畫的小丫頭沐雨，知畫轉頭透過窗子看到外頭月上樹梢，輕輕鬆了口氣，轉而問沐雨，「有什麼事情？」知畫分配給跟著自己來的兩個小丫頭沐雨沐風兩個任務，一個是看身邊的宮女是如何行事，進宮前一定要把宮中的規矩給學全了。另一個則是有空就多注意老佛爺身邊的動靜，事無巨細只要是老佛爺身邊的事，哪怕是些完全沒必要的閑言碎語她也要知道，當然，這個活不能做的太明顯，只能私底下留心，決不能明目張胆的監視。

沐雨見知畫醒來后並沒有責怪她，拍拍胸口長舒一口氣，「小姐，老佛爺身邊的晴格格偶然風寒，幾位嬤嬤都趕過去了。奴婢剛才和沐風姐姐倒水的時候聽外頭的姐姐們說的。」

知畫給了沐雨一個幹得不錯的眼神，「沐風呢？」

沐風端著熱水進來，「奴婢猜測小姐可能要起來，就順道領了些熱水過來。」

知畫微笑著點頭，讚許的看著眼前的兩個小丫頭，自己果然沒帶錯人。而那番話，也沒有白說。

——我是時間倒退的分割線——

跟老佛爺走的那個早晨，知畫起的特別的早，基本上是剛睡下就起來了。讓春杏幫著收拾妥當，知畫揮手讓其餘人退下，留下春杏一人說話。

春杏一臉躊躇，卻只能低頭默不作聲。

知畫也不著急開口，而是從自己的梳妝盒裡摸出幾件首飾，順手塞到了春杏的手中。春杏顫抖著雙手不敢接，滿臉惶恐的看著知畫，「小姐……小姐……」

知畫笑著搖頭，「你我主僕一場，你又伺候我那麼多年。我一直以為我會先看著你嫁出去，沒想到，確實要你先送我走了。」

春杏聽了知畫言下之意是沒有帶自己走的意思，多少鬆了口氣。人各有志，春杏早就有了自己的思量，所以進宮對她並沒有多到的誘惑，相反，那還是她預想中的未來的阻力。

「小姐這是不要奴婢了？」縱使心中歡喜，可場面上的話還是要說。

知畫點頭，「是啊，你志不在此，強拉著你進去又何必？」

春杏趕忙跪下，「奴婢絕不敢有別的心思。」

知畫起身將春杏攙扶起來，「你我多少年的情誼，說句不該說的話從小到大就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最長。誰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夠有個好歸宿。況且你有是個聰明的，也是個有主意的，我是沒辦法才進去，你既然沒那個心思，我也不想去做那個惡人。你若能有個好歸宿，我也就放心了。」

春杏感激萬分，不管怎麼樣，知畫沒有要求帶她走，這對春杏而言，絕對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相應的，投桃報李，春杏立馬給知畫出主意，這丫鬟，還是要帶的。「總要有自己的人才靠得住。再怎麼不合規矩，反正已經不正大光明了，那就按照特列的來。小姐帶上沐風沐雨兩個小丫頭。她們倆前後腳進府有兩年多了，我手把手的教，不論到哪裡都絕對能成為小姐的助力。奴婢再說不該說的，小姐進了宮，可要把眼睛擦亮些，千萬莫強求。」

知畫驚然的看著春杏，她明白春杏的意思，卻想不到這話會從她口中說出來。知畫沉思片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的話我記下，回頭我會跟大姐說，等我走了你就去她哪兒，往後怎麼走你那麼聰明，肯定能走得更好。」

春杏再次跪下叩謝，知畫卻沒有再扶起她。

——

把眼睛擦亮些，果然，時機從來都是給有準備的人，春杏一手教出來的沐風沐雨對她很有幫助。

稍微收拾一下，知畫帶著沐風往前面走。經過幾日的接觸，伺候老佛爺的這群宮女太監也知道了這位突然空降而來的陳家四小姐在老佛爺跟前還算有些體面。故而知畫如今在驛館休息出行走不再如剛來幾日寸步難移。

「知畫，你怎麼過來了。」桂嬤嬤正好從屋裡出來，見到知畫在不遠處的廊下站著，驚訝之餘心中頗為滿意。

知畫恭敬的跟桂嬤嬤行禮問好，「嬤嬤，知畫聽說晴格格身子不適，怎麼回事？老佛爺跟前可還有伺候守夜的人。知畫雖初來乍到，但通過這幾天也稍微了解了些老佛爺的習慣。老佛爺睡覺時不喜宮女太監伺候，一直都是由晴格格跟著的。如今格格偶感不適，諸位嬤嬤卻勞累了一日，知畫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想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再想拉扯可沒有本事也拉不起來，扶不起的阿斗始終扶不起。知畫能做到此時這步，桂嬤嬤是越發滿意知畫，提拔之心更甚了。

「你也是個有心的，既然大晚上的跑了來，怎麼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我這就去跟老佛爺說一聲，成不成看老佛爺，但你有著份心意就是個好孩子。」

能讓桂嬤嬤說出這樣的話，足見知畫多日的功夫是下到家了。即便人家想提拔你，可你也要有本事不是？知畫此時在桂嬤嬤心中，就是個有本事值得她去為其說上兩句好話的那麼一個存在。

知畫對桂嬤嬤是千恩萬謝，姿態放的極低，低到沐風都有些看不下去。再尊貴也不過是宮中的老媽子，做什麼自家公主一般的小姐要對她這樣低頭？雖然心中存疑，可沐風還是低頭順目的跟在知畫身後。

過了片刻，桂嬤嬤從屋裡出來，手裡還拿著個小暖爐，到了知畫面前親親熱熱的將暖爐放到知畫手裡，親昵的對知畫使了個眼色，「老佛爺知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可今兒晚上老佛爺亦然歇息了，守夜的也安排好了。晴格格這幾日身子是不可能好全活的。要我說，姑娘且把心放下，明日准有好消息。」

知畫一副惶恐之色，「知畫不過是不放心老佛爺，不放心晴格格，故而來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嬤嬤如此說，折煞知畫了。」

桂嬤嬤面上的笑意更濃了，「就知道姑娘是好的。聽嬤嬤一句，今兒先回去歇著，明兒一早老奴幫你在老佛爺跟前說一句，姑娘明兒就跟著晴格格的車，也好跟格格嘮嗑解悶。這小姑娘之間的話呀，我們老婆子是再不能懂得了。」

知畫再三謝過桂嬤嬤，這才帶著沐風回去。回到屋裡，知畫長長的出了口氣，雖說一來一回不費什麼力氣，但到底耗精神，還好自己底子好，在陳家養尊處優身子骨養出來了，否則，沒到紫禁城，自己非先倒下不可。

「小姐，您太委屈自己了。」沐風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知畫有些吃驚，抬頭看著沐風和沐雨，心中忽然明白了。曾經在陳家說一不二的陳知畫，在她們眼中那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過得日子再順心不過，她們以前恐怕都無法想象她們心中的大小姐也會有卑躬屈膝的一日。也會如她們一般過得如履薄冰。

知畫收起面上的一切表情，正色對沐風沐雨道，「你們兩個記住，這番話我只講這一次。紫禁城不比別的地方，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紫禁城裡住著的是天子，天子身邊的皇親國戚沒有一個是你們小姐我能招惹的起的。如今我是得了老佛爺的青眼，所以才能進宮。但這並不表示我比別人尊貴多少，相反，在那些貴人眼中的我，恐怕還比不上我眼中的你們。至少，我還會想著護你們周全，想著咱們三個能把這日子給過好。」

「那小姐為何還好進宮？」沐雨不知所措。

知畫笑了，嘴角噙著一絲不明的笑意，饒有興緻的看著沐雨道，「我為什麼會進宮，這就是我給你們的第一道考題。看你們什麼時候能找到答案。」

翌日，知畫終於再次見到了晴格格。許是上輩子有過關聯，許是對晴格格那一絲絲的羨慕和嫉妒，知畫不想這輩子的晴格格再與自己為敵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更甚的，她也不想晴格格再去喜歡一遭那個糟糕透頂的福爾康。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轉變晴格格的心意？

「好漂亮的姑娘，聽老佛爺說了好幾天了，我總是沒見著。不想我這一病，到見到你了。」晴格格不過是偶然風寒身子並無大礙，見到知畫過來陪她說話很是開心。

知畫先是見禮，不想還未行完就被晴格格給攔下了，「都是同樣年歲的女孩兒，如今又坐在一個車裡，這就是緣分。日後我們都是在老佛爺眼前生活的人，私下裡就別拘泥身份了。我喚你一聲知畫，你就叫我晴兒好了。」

知畫應聲抬頭，看著晴兒甜美的面龐，心中微微的不自在淡淡消散。

陳知畫，這不再是那個你一心想嫁給永琪的時代了，這輩子，你要改變自己，無論旁人是否改變，你都要變。否則，那孤寂的夜還是會降臨。

「知畫謝過晴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