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張鬆氣
知畫從老佛爺屋裡出來的時候,是一身的冷汗。雖然她有想過老佛爺肯定知道她在暗中的所作所為,但沒想到的是,老佛爺居然看得那麼透徹,透徹到彷彿將知畫整個人都看透了一般。在老佛爺面前,知畫就像個沒穿衣服的小丑,毫無藏匿之地。
"小姐,您快進來,別凍著啦。"沐風一直在門口張望,見知畫回來趕忙上前扶住知畫,"呀,小姐,您身上怎麼那麼涼。快進來,別凍著了。"
知畫發著抖跟著沐風進到屋裡。沐雨端著杯熱茶給知畫握在手裡捂著,拿眼神詢問沐風知畫是怎麼了。沐風搖了搖頭,指了指一旁的水壺,讓沐雨再打一壺熱水過來。剛才扶知畫進來的時候沐風是很清楚的感受到了知畫身上的陰潮,這大晚上的又剛吹過風,是再不能洗澡凈身的了。可擦擦胳膊,在暖爐旁換一身衣服還是可以的。
待兩人好不容易將知畫給服侍好,換好衣服后,知畫這才漸漸緩過來神兒,苦笑的看著一臉不解看著她的沐風沐雨道,"真沒想到,總覺得自己已經夠厲害的了。只是到頭來還是不行啊。"
沐雨大惑,"小姐剛才不是被老佛爺叫過去交代些事情么。怎麼著進去出來就轉變那麼大。"
知畫苦笑,"還是聖人說得好,人有三疾--狂妄、矜持和愚昧。我是愚昧的有些狂妄了。覺得自己這幾斤幾兩是真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翻出個花樣來。這次是我幸運,老佛爺自己厭惡了他。否則,指不定第一個被發作的就是我。"
沐風若有所思,沐雨則是混混然不明所以。知畫也沒解釋,而是就著那麼睡下。沒想就那一身冷汗,愣是讓她來個了偶然風寒,經管病症不大,卻也著實費了些功夫才大好。
期間來看她的人不少,甚至連知琴都被特許著進了皇宮探視知畫。
倆姐妹見面,雖說沒到抱頭痛哭的地步,但輾轉大半載,還是有些恍如隔世的錯覺,特別是知畫,即便已經從令妃哪兒得到了知琴上京的消息,可真見到人時,才真切的感受到。
姐。"知畫拉著知琴的手,是難得的撒起了嬌。
知琴已是婦人的打扮,身上的衣服不是新料子,卻乾淨利落。雖然樣式也沒多出彩,但知琴穿著就給人一種穩重大方之感,一點兒都沒小家子氣或是太招搖的感覺。
知琴握著知畫的手,仔細的打量了知畫的氣色,半響才鬆口氣,"我在外面聽你病了,擔心得不得了。如今見了真人了,我這心也算是放下了。"
知畫深知知琴是真心實意愛護她,心中也有些微酸。上輩子沒在父母跟前盡孝,沒在姐妹跟前交好,興許這才是上蒼讓她從新來過給她機會。
"姐,娘知道后,是不是很傷心。"知畫沉默了下,對知琴說了。
知琴搖頭笑了笑,溫聲對知畫說,"娘沒你想的那麼失落。娘更擔心的還是你在這四九城住的可否習慣。"
知畫眼圈兒微紅,"多謝姐姐了。"
知畫心中清楚,陳夫人知道消息后一定是極其的失望。可以說一輩子只生了四個女兒卻又堅決不願意過繼兒子的陳夫人是將未來的所有都壓在了知畫的身上。甭管知畫在宮裡得不得寵,也甭管知畫的前路有多艱險,只要有知畫入了皇家的大門,那陳夫人一生可謂無憂。天高皇帝遠的另一個好處便是顯貴不多,特別還是和京城皇族有關聯的顯貴。只可惜,這輩子知畫求的不再同陳夫人一樣,她不要大富大貴,只要平淡是福。
陳夫人一定不能接受她沒嫁入皇宮的現實,而聽知琴的意思,至少陳夫人失望是有卻有別的轉變,這裡頭恐怕多的是知琴這位做大姐的功勞。
知琴拍拍知畫的手,"自家姐妹,有什麼謝不謝的。說實話,家裡人現在紅火的日子,還不是您舍了一人換來的。算你命好,老佛爺又憐惜你,你這個終身還真不錯。"知琴話鋒一轉,說到了富察家,"妹夫我是沒見,但你姐夫已經見過了,回來跟我說人不錯,一看就知道日後會是個知冷知熱的。"
知畫被知琴說得滿臉緋紅。對富靈安,知畫不是沒有過多期望,只是再好的算計,眼瞅著就在眼前了,知畫還是會忐忑不安,還是會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千辛萬苦換來的不是幸福,而是再一次的萬劫不復。
知琴似乎感受到了知畫的不安,也隱隱約約的明白知畫不安在什麼地方,不由長嘆口氣,"你這個丫頭,平日里精明得跟什麼似地,甚至走那會兒都跟我說了那麼多發自肺腑的話。我還以為你懂事了,沒想到,到了你自己身上卻還是個懵懂的小丫頭。"
活過一輩子,都生過孩子的知畫有些錯愣的看著知琴,她可從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有被稱做"懵懂"的時候。在她的認知里,上輩子的一切早就將她所有的懵懂,所有的純真盡數埋葬。埋葬在景陽宮,被自己也是永琪親手、一起埋葬。
「只是希望的越大,越是害怕未來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好,特別是我費勁一切心機,卻不想落個更悲慘的結局。」只有知畫自己心中明白,她自己死乞白賴這輩子堅決不在跟著永琪一條道跑到黑的結果,是將一切的希望都賭在了福靈安的身上。只是,這份賭注能不能回給她一個完完全全的幸福,那是她自己也不能肯定的。
知琴顯然不明白知畫為什麼會突然如此寂寥,只能伸手攬住知畫這個小妹妹,面上笑得淡然中帶著一絲絲的心痛,「傻丫頭,嫁人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兒。在娘家你就是天,到了夫家總要從地里的泥熬起來,一直到你熬得不能再熬的時候,不是你熬成了婆,就是將你熬死了。」
聽了知琴的話,知畫不由自主的笑了。面上也帶了絲絲的笑意,窩在知琴的懷裡,悄聲細語的將這幾日她心中的煩悶說給了知琴聽。這也許就是姐妹之間特有的,知畫滿肚子心思不能說與晴兒知,也不能說與沐風沐雨,唯有親姐姐知琴,即便很多事情知琴都不明所以,即便很大程度上知琴也幫不了知畫什麼,但有些話,知畫就是只能同她說,說與別人,就是知畫自己都不放心。
知畫在知琴耳邊細細說了老佛爺那晚的話,又將自己這段時日在後宮的所作所為稍稍撿了些重點說了,無非就是她當日進宮時並不像按照老佛爺規劃好的路線走,好在福大命大沒被老佛爺徹底惦記上,相反可能還因為自己那種種在老佛爺眼中「天真」的做法從而導致了老佛爺對她的寬大處理。總之,知畫是心有餘悸,都不知該有什麼態度去面對老佛爺。
知琴聽的也是心驚膽戰,她都不明白自己妹妹怎麼會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在老佛爺的眼皮子底下,在這偌大的皇宮裡頭耍把戲。那也是她一個小姑娘家家該有的心機?這要是被人抓了把柄,硬往她頭上安個包藏禍心的名頭,這就是要了她的命陳家都不能吭聲。
知琴是進京后也跟著她夫君四處走動了下,這是越走動越覺得這京城的水深,絕非偏遠之地可比擬。因而知琴也漸漸明白了這皇宮的權威以及不容置疑。耳中雖然聽了知畫說的她的所作所為,知畫除了長嘆一時都不知還該有什麼別的表情去面對。
好半響,知琴才幽幽的開口,還是出聲去寬慰知畫,「好了,別想太多了,既然老佛爺都那樣說了,只能說明老佛爺心裡是清楚的。對你也是一種暗示,希望你日後做事別在只憑著自己的小聰明去做,別以為誰都是傻子,要知道,這世道,聰明人還是大有人在的。這滿京城的哪個不是人精?就算是安分守己,也要有安分守己的資本。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你又在這是非圈子裡,到時候蝕的可就不只是一把米那麼簡單的事情嘍。」
知畫默默聽著,心中深知知琴所言絕非危言聳聽。
可似乎是說出去便好些了一般,知畫也鬆了口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