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薄暮之後，夜色漸濃，清冷的月光灑下來籠罩了整片森林。

穿過這片生長茂盛的森林，透過那些密密的枝椏，在那深處已經在荊棘和薔薇的纏繞下看不到原本顏色的石牆裡，矗立著一座古老的城堡，古堡似乎年代已經很久遠了，高高的灰色牆面上爬滿了暗綠色的蔓藤，密集而壓抑，都快把窗子全包圍了，有的甚至鑽進了窗子里，透出幾分陰森。

可是在這座陰森的城堡周圍，卻開滿了薔薇，風中的薔薇花還帶著清冽宜人的芬香，陰森的環境里開成了一片紅如鮮血的海洋，詭異又令人忍不住多看一些。風中散落的花瓣不知是哪一枝椏的舞蹈，因為這些誘人的薔薇一直是最美的樣子，沒有看到掉落殘敗。

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卻處處讓她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彷彿她曾在這裡生活了很久，就連那些花朵都知道她的到來一樣，詭異熟悉的香越發濃郁起來。

青檸初站在城堡之上，身上還穿著前一刻宴會上的那套水墨色拖地長禮服。

她終於知道那些味道的熟悉，這種味道淡的時候有櫻花的氣息，越發濃郁詭異之後就連她都不知道是什麼，在她的所知里薔薇絕對是散發不出這種香味的，可是這座古堡周圍的花卻真真切切的是這個香味。

青檸初伸出手摸到了冰冷的牆面，指尖微微一頓收回了手。

她的提問要比正常人要冷上許多，雖然明白原因是什麼，但是她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厭惡一件事情，沒有半分的掩飾和猶豫。這種感覺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如同這陰森詭異的古堡一般冷漠，原本糾結著討厭或者無所謂的陽光和這一刻冰冷的月光比起來是那麼的具有吸引力。

她不笨，這樣莫名其妙的從宴會上消失來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她知道這也許就是她原本該存在的世界。只有這樣黑暗的地方才會存在著吸血鬼，只有這樣冰冷的地方才會有它存在的可能，之前的世界她不過是個錯誤……

「喀嗒~」

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青檸初緩慢的回頭，真田弦一郎正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踩到的枯枝。雖然他想不通這麼高的城堡之上怎麼會出現枯枝，但是這周圍壓抑陰森的氣氛和他如今的身份讓他不再對這些小細節驚奇。

「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檸初回頭看著真田弦一郎頓了許久，張口問這問題之後她更覺詫異。

真田弦一郎看著她在月光下回眸看向他，有些蒼白的精緻面容沒有柔和的表情，夜幕中看不到她眼裡的神色，可她微微停頓的話語中那些不易察覺的緩和卻被他很快發現。

「……也許……是因為我如今跟你是同類……」

夜色中，他看著她，嘴裡說出平靜的話，嘴角卻露出了明顯愉悅、柔和的弧度。

你看，每個人都總會學會自私的，明明突然來到一個陌生詭異的世界最先要擔憂的是自己的處境和以後，可他卻心生喜悅……真田弦一郎，你看你自己也學會了自私，而你竟然已經能夠毫無愧疚，那時和手冢國光對峙說那些話時心裡有著得掙扎和壓抑，一切都好像是從來沒有在你心裡出現過呢。

你竟然已經開始期待沒有別人干擾著的和小檸的生活，竟然會期待沒有回去的一天……

青檸初注意到了真田弦一郎臉上的表情變化有些疑惑不解，而真田弦一郎卻是看著她疑惑的眼神，心裡平靜的嘲笑自己，眼裡卻全是情意。

「你恨我？」

青檸初不知道真田弦一郎心裡的想法，所以她不知道對於能和她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對方的心情，才會將這樣一句問話說得那麼肯定。

「從來沒有。」

真田弦一郎認真的看著她的眼，即使那月光並不曾讓他真切的看清她眼裡的情緒，他是她血祭而來的新生兒，能夠感知她的位置和存在但終究其他能力還是比不上她。就算變成冰冷的吸血鬼，即使心跳也代表不了生命，縱然時常都要將自己鎖在房間忍耐嗜血的*，可他從來沒有因為這些而對她不滿更別說何來的恨意。

他可還記得當時手冢國光看到他時那落寞的樣子，她就是有那麼大的魔力，也曾讓他們都不敢相信，卻真的戒不掉不斷纏繞的情愫。

「這樣嗎？」

青檸初露出笑意，並不虛假，轉身抬腳站在牆上，回頭對著擔憂望著她的真田弦一郎說：「這種不知道還算不算是生物的身體，感受不到熱度的體溫我以為在你們那個世界不會有人會喜歡的。所以你說你不恨我，不討厭自己現在的身份，那麼也並不是喜歡的吧？」

真田弦一郎從陰影處走出來，就算知道她不會有什麼意外，可是當她站到那台上的時候他還是會強烈的緊張。

還不等他回答她的問題，她便又接著說：「我也曾不討厭的，可是突然又不怎麼喜歡了……」

她的聲音很輕，真田弦一郎走到她身邊像她一樣站到台上，聽到她的話他知道她並不是說給他聽，只不過是說給她自己。如果沒有現在這一種身份，也許他們就不會有任何的接觸，而他是不是該慶幸他們擺脫不掉？可是她現在卻說，她不喜歡……

————————————————————————————————————————————————————————————————————————————————————————

「沒想到真的有這樣的地方……」

真田弦一郎看著眼前【黑主學院】幾個大字，心裡想到。

青檸初倒是沒有感嘆，她從那個cd紀錄片裡面就知道了自己曾經存在於這個世界，現在倒是覺得真實。她確定了自己出現在的世界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卻是紀錄片裡面那個可愛的女孩子，總是叫她初學姐，總喜歡黏著她的小姑娘。

「我們進去吧。」她回頭對真田弦一郎說。

說來也是巧合，他們進去的時候正是黑主學院日間部下課的時間，而他們就成了眾人的焦點。

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噠噠的聲響，長長的禮服裙子已經被她撕掉了一大截，露出修長勻稱的腿，原本宴會上盤起的長發也放了下來，垂在左胸前用一條禮服撕下的布條綁著長長的蝴蝶結……再加上絕對秒殺的精緻外表和萬里挑一的氣質，理所當然的成了被議論的焦點。

當然，她身邊的真田弦一郎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存在。他的面相不是時下大多可以用美麗來形容的那種美男子，當時硬朗堅毅，高大的身姿陽剛帥氣，沉穩內斂，是另一種不可拒絕的魅力。

兩個人沒有半分不適應的從人群中讓出來的路走，像是本能的熟悉，青檸初走的方向是往校董辦公室的地方去的，而真田弦一郎自然是跟隨去的。

*

黑主灰閻看到不請自來，連門都沒有敲就推門而入的青檸初兩人先是一驚，第一句話竟然是說：「沒想到你還活著……」

「是啊，讓校長大人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青檸初似笑非笑的看著黑主灰閻，她沒有在這裡生活的記憶，但是她本能的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呢。

「……他知道嗎？」

黑主灰閻深深的看了她身邊的真田弦一郎一眼，這樣問她。

青檸初又笑，模凌兩可的回到：「你認為呢？如果知道了或許你現在就看不到我了也說不定呢。」

「說的也是……」黑主灰閻嘆氣，似乎有些擔憂：「如果他知道你還活著，現在大概又要瘋魔一次。」

「所以……」青檸初挑眉冷嘲似的彎了嘴角：「你認為我其實真的死了比較好？」

*

「小初，你看都六月了這裡的櫻花還開著，是不是很美？」

一個黑髮男人站在櫻花樹下用溫柔的聲音說著話，而他身後竟然站著一個和青檸初長相體型都大半相似的女子。

「樞哥哥……」玖蘭優姬站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心疼的看著站在樹下背影寂寞悲涼的身影，低低的聲音喃喃。

玖蘭樞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因為站在他身後的女孩不會給他回答也無法回答。

那只是一個影子，代替已經消失的青檸初留在他身邊的影子，這些年他將她培養成一個一舉一動都和青檸初一樣的女孩，可是她只要開口就會打破所有的假象，只要一表露情緒就破壞了所有的可能。

於是，他將她變成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也不讓她有任何錶情，即使他知道就算這樣也是個假的，可他固執的這樣做了。

他時常帶著她一起站在這裡，然後說著一些不需要回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