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段默言與屬下出國的時候，走得悄無聲息，完全沒有讓員工們列隊恭送的場面。蕭筱前一天也沒聽他說過，直到第二天沒有電話叫她上樓去，她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就已經走了。

她頓時變得空閑起來。小周完全不敢給她指派工作，她主動找小周要整理文書的資料，但小周非說沒什麼讓她弄的，還讓她趁著段總不在，好好休息休息。她轉而去找實習生們，想替他們分憂，但他們對她說話都客客氣氣，各個委婉拒絕。甚至連翻譯部乃至公關部的經理至員工，都對她非常熱情有禮。

她不得已，只能獨自坐在那兒用電腦。手機「叮咚」一聲。發信人雷小竹。

【段總去出差，你怎麼沒跟去？】

【我只是個實習生親，出差什麼的太高大上了。】

【(^o^)/~那中午一起吃飯吧。】

【好的呀】

蕭筱喜歡跟雷小竹相處，她認為她是個很可愛的姑娘，並且她身上有她沒有的東西，又或者，是自己遺失已久的東西。

中午與雷小竹有說有笑地吃完飯，又過了一個不慍不火的下午。

晚上，蕭筱跑到姑姑家去吃了一頓美味的家鄉菜，席間姑姑問起她留學的事，她只說都還沒定下來。竇小萱說她在同傳大賽的視頻都流傳到他們學校去了，她跟同學說那是她姐還得來了一片崇拜的眼神。蕭姑姑趕緊趁機數落女兒的英語水平，讓她多向姐姐學習。

飯後，她與姑姑一起收拾了碗筷，陪姑姑說了會話后，又關心一下竇小萱的大學狀況，在姑姑的強烈建議下，她向妹妹簡單地說了幾點學英語心得。其實無外乎多聽多讀多交流，畢竟是語言。

竇小萱想讓她留宿，但蕭筱擔心連歡歡一個人在宿舍害怕，她還是回了學校。

只是回到宿舍十點過了，連歡歡還沒有回來。這幾天她回來得都挺晚，蕭筱問她也支支吾吾，蕭筱心想她大概是有男朋友不好意思說。

但蕭筱等到十二點，連歡歡還沒有回來，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人都沒接，只是終於回了一條信息過來，說是她要跟同事通宵唱K，今晚不回去了。蕭筱這才鬆了口氣，讓她小心別喝醉，然後起身將宿舍門栓插上了。

暑假的宿舍樓小貓沒兩三隻，平常十一二點還能聽到過道女生的咋咋呼呼，但現下只有一片寂靜。特別是一個人在寢室，感覺就越發強烈。蕭筱上了床，莫名地有些背背發涼。她拿過手機打開通訊錄，滑動手指看過一干聯繫人，在「段大哥」的名片上停了半晌，手機反射著她眼底的幽光，但還是滑了過去。同樣地在「孝然哥」的名字上停了一會，她輕嘆一聲，翻身拿了數據線插上充電口，睡覺。

隔天一醒來，蕭筱下意識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機，打開屏幕第一反應是沒有來電，微信信息也沒有。頭枕在手臂上看了半天，她丟了手機，揉了揉臉，挺身起床。

只是不僅是一天沒來電話，某人一連一個星期，音訊全無。

最初她樂得清靜，與宋孝然見了一兩次面，兩人心照不宣，相處得也頗為融洽。然而不知為何，心底里好像總有一根線細細地牽著，它一動，所有神經都跟著動一動。

休息日過後，她繼續回太一實習，發現跟著段默言去的高層都回來了，連袁柯都出現在樓上，就是他沒有回來。

蕭筱不想承認自己好像有點想他。

當天晚上十一點多，蕭筱正專註地看書，忽而手邊的手機響了，她不自覺動作迅速地拿起一看，旋即愣住了。居然是冉輝。

他還找她做什麼？蕭筱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接。

電話響了七八聲掛斷了，她拿著手機還沒放下，馬上又聽見它再次響起。

還是冉輝。

蕭筱這次抿了抿唇，按下了接聽鍵。一將手機放置耳上，對方如發泄般的聲音大聲地傳了過來。

「笑笑，我好想你，你在哪……」

蕭筱壓根不必細聽就知道他喝醉了。這算什麼？他提出了分手，現在又是他在發酒瘋？

聽筒里傳來夜市的喧鬧聲與汽車喇叭聲，蕭筱垂眸，仁至義盡地說一句，「冉輝，你喝醉了，趕緊讓人送你回家吧。」

誰知冉輝完全聽不進去，只一個勁地叫嚷「笑笑，我好想你，我還是喜歡你」之類，蕭筱甚至聽到了旁人的嗤笑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笑笑，我是不得已的，是段默言……」

蕭筱卻沒有聽見，因為她掛了電話。

她拿著手機出神，冉輝的電話再次鍥而不捨地打來，這時寧靜的外頭突然又響起了一聲一聲的喇叭聲，就像是大馬路堵車司機不耐煩拍打的喇叭聲音。

什麼人在大半晚上的發瘋？蕭筱被手機鈴聲和催命似的喇叭聲整得心裡亂糟糟的，她起身走到窗邊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居然是多日未見的段默言。他站在車邊，一手伸進去按著他的汽車喇叭。

「唉！小夥子，請你不要按喇叭，大家都睡了！」門衛大媽大嗓門地道。

也不知道是大媽的威懾起了作用，還是他已看見了她的影子，段默言停了下動作。

蕭筱按斷了手機，轉而打給了下面發瘋一樣的男人，「你幹什麼啊！」

「下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我睡了，不想下去。」

「下來，就一會。」說完他就掛了。

蕭筱站在窗邊瞪著底下的男人，對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行為表示很不滿，她憤憤一拉窗帘，她就不去！

冉輝還在打電話，蕭筱簡直不知道自己今年怎麼了，到底是招桃花還是犯桃花，感情生活怎麼這麼多姿多彩。其實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好嗎！

蕭筱負氣關機，關了燈爬回床上，閉著眼數綿羊。

不出五分鐘，底下又響起了瘋狂的喇叭聲。

「啊--瘋了，都瘋了。」蕭筱在黑暗中大叫一聲，摸黑穿了內衣，下了床隨便找了一條連衣裙穿上，隨便撥了兩下頭髮，趿著拖鞋就下了樓。

門衛大媽正想去趕人，蕭筱攔住了她，「我去趕他走。」

大媽一見是蕭筱，眼睛頓時亮了。難不成外面那個就是她傳說中的富二代男朋友？

蕭筱沒時間注意大媽八卦的眼神，她快步走到段默言面前，劈頭喝道：「你幹什麼啊！」

段默言看向許久未見的生氣小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嘴上卻是問道：「你跟誰打電話？」

「你管我跟誰打？你大半晚上的按什麼喇叭啊！」

段默言不說話，打開後座門，彎腰從裡頭拿著什麼東西。不一會兒，他擰著一個比他胖比她高的巨型藍胖子哆啦A夢出來了。

蕭筱眨眨眼，旋即盯著眼前笑容可掬的機器貓。

「我順便去了趟東京，把訂的這玩意拿了回來。抱著。」段默言不由分說將藍胖子往她懷裡塞。

蕭筱下意識地雙手抱住，發現重量都快跟她差不多了，並且面前這張大餅臉起碼有她十個腦袋大。

「行了，我走了。」

「你走了？」蕭筱不可思議地重複一遍。

「嗯，我累了，明天見。」段默言說完，好像想親她一口，但蕭筱機靈地拿機器貓擋住了臉。

段默言哼了一聲。

蕭筱露出臉來，見他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等一下，這個……」這麼大個玩偶要不少錢吧？他還專程跑到東京去拿的，她到底該不該收呢？叫他拿回去會不會太傷他的心，但她真的可以收嗎？要不要說謝謝呢？她真不想向這麼我行我素的男人說謝謝啊……

段默言進了車子，放下車窗問：「什麼？」

蕭筱抱著兩手圈不完的巨大哆啦A夢，看他一會，還是道了聲謝。

段默言淡淡應了一聲，開車走了。

蕭筱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覺得自己終其一生可能都不會遇到比他更怪的男人。

然後她轉回頭與機器貓大眼睜小眼，心中只有一個問題，把這祖宗放床了她睡哪？

第二天下午，基地有一場為無人機同好者舉辦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無人機競速賽，同好者可以拿買的或者自己組裝的無人機進行百米競速。勝者將獲得由太一提供的非常豐厚的獎品。

實習生們與沒有緊急事務的員工都可以去基地觀看甚至參賽，並且晚上還有一場燒烤大會，這是太一經常有的員工福利。

蕭筱興緻勃勃地報名參賽，還頗有野心地想撈個一等獎玩玩。

但一到賽場，她才發現自己真心想太多了。因為居然不是賽道直線競速，而是叢林競速！參賽者只能通過VR眼鏡看到無人機實時狀況，簡直就是微型賽車、不、賽機。

蕭筱被分到了第四組，她被公司友情贊助的飛機正是那日她測試的紙飛機OVE，仔細看一看型號正是她操縱過的那一架。只是上過手的飛機對她來說也沒什麼用，賽中她全神貫注地……輸得一塌糊塗。飛機剛拐了個彎，就撞進了樹叢之中。

「唉……」蕭筱懊惱地取下眼鏡，她還沒玩怎麼就玩蛋了？

等第四組比賽結束后，參賽者各自收回自己的飛機，蕭筱找到OVE，檢查了一下，幸好沒壞。她拿著飛機和眼鏡一起去還給基地的工作人員，正巧碰上剛從車上下來的段默言。兩人對視了一眼，段默言問：「贏了？」

「輸了。」蕭筱聳聳肩，遺憾地道，「剛飛出去，就撞樹叢了。」

「壞了？」

「壞倒是沒壞。」

段默言勾了勾唇，「拿上它，跟我來。」

蕭筱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想了想跟了上去。

段默言帶著她從繞到基地的後面，一棟獨立別墅的背面赫然出現在眼前。段默言打開後門的鎖，側身讓她進去。

「這是哪？」蕭筱問，略帶一絲猶豫地走了進去。

「我在這兒住的地方。」段默言簡要回答。

蕭筱真心覺得他太誇張了，他一個月到基地住不到兩三次，就居然整了一棟別墅在這兒？

段默言好像看懂了她的眼神，「這別墅原來就有。」其實這別墅包括基地的地都是段家的。

兩人往前走了大概五十米，一片小型竹林出現在眼前，正值盛夏，翠綠的竹林搖曳生姿，令人賞心悅目，但段默言不是讓她來欣賞的，卻是讓她來玩飛機的。

蕭筱剛剛沒玩盡興，正好心痒痒，立馬道謝了。

段默言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大小的成像儀，為她架在遙控器上，「用這個不必戴眼鏡。」

接好后成像儀立刻與OVE的攝影頭連接，段默言為她推了出去，蕭筱拿盯著遙控器和成像儀進行竹林探險。

她手忙腳亂地操縱著機器，正覺上手之際，為她撿了幾次飛機、嫌她太笨拙的段默言要手把手教她，蕭筱拿著遙控器，用手肘推搡，「你別來搗亂，我正有手感。」

「有手感還能這麼久連拐彎都沒學會？」

「馬上就學會了。」

「白痴都學會了。」

「你再損我我就把飛機撞你臉上。」

「你仔細別撞自己臉上。」

蕭筱怒了，真箇讓飛機回飛，直朝兩人而來。

「對準，把你臉蛋刮花了就麻煩了。」段默言臨危不懼，站她身後一動不動。

「你放心，絕對撞你的厚臉皮上。」

蕭筱抬高遙控器，抬頭看看飛來的OVE，又看看成像儀，用力推了一下，飛機險險地送段默言臉邊飛了過去。

蕭筱大笑著叫聲可惜，調皮地決計捲土重來，她調整方向，這次的攻擊讓段默言偏頭才避過危機。蕭筱樂不可支，段默言笑罵一聲臭丫頭。她玩興大發，重整發起第三次攻勢，段默言突地將她整個人包在懷裡，握著她的手控制遙控器，「讓咱刮刮你的小臉蛋。」

蕭筱笑著尖叫，與他較勁想讓飛機飛離航線，誰知OVE無比堅定地以直線衝來，她盯著成像儀跺腳大笑，忽而笑容僵在了唇邊。

她在成像儀上看見了兩張笑臉。一張是她的，一張是他的。

她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那麼……開懷。那張俊臉也因難得的笑顏炫目三分。

她從來沒見他這麼笑過，事實上他連笑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不用提這麼開心的笑。

段默言也看見了自己的笑容，他好像顯得與她一樣詫異。

飛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但無人理會。蕭筱屏住氣息轉身看向他，笑容不再的男人也凝視著她。但她的腦海中還浮現著剛剛兩人的笑容，就像烙了印一般揮之不去。

兩人相視半晌，段默言驀地吻住了她。

她嗚咽一聲，踮腳回應了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