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們的前方是星辰大海十二

阿米達卡絕望地聽到飛船發出巨大的轟鳴，帶著滿滿一艙的燃料全速往黑洞撞過去，且不說自己已經將增速系統鎖死，眼下肖咪咪不要命地抱著她滾在地板上廝打，她就別想輕易脫身。

救生艙的彈射警報「嗶嗶」作響，兩分鐘后完成了脫離，阿米達卡終是看著自己逃跑的最後希望破滅，突然渾身脫力癱在了地板上。

「這就放棄了？」肖咪咪冷笑，她曾在系統里經歷多大的絕望，就鍛煉了多強的意志，沒有看到黑洞真實的模樣，要她放棄遠遠不能，於是她便譏諷道：「我自己能不能逃出黑洞我不知道，看你這模樣，是肯定逃不出來的。」

阿米達卡不說話，突然像瘋婆子一樣尖嚎了一聲，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失心瘋般地大哭起來，頭上的繁星王冠「叮噹」滾到地上，肖咪咪眼疾手快撈進自己懷裡，朝上面哈了一口氣拿衣袖擦了擦，看著上頭鑽石閃閃發光，肖咪咪將它揣進了隨身的口袋裡。

好東西不撿白不撿，何況這原本就是屬於地球人的財產。

失主卻始終木愣愣的，良久才嘟囔一句：「萊因哈特為什麼不肯和我在一起，要是他肯，我不會落得這個地步。」

肖咪咪暗罵一聲神經病，且不說萊因哈特是屬於自己的，這阿米達卡只會拿自己的生育能力作為炫耀的資本，再聯想到萊因哈特最初不開竅的時候也是滿嘴繁殖繁殖，肖咪咪腹誹這外星人就算科技領先，卻是一群腦子裡只有繁殖卻絲毫不懂愛的蠢蛋們。

都是活該。

她席地而坐，靠在駕駛台上，默默看著阿米達卡瘋狂地做最後的掙扎，突然飛船劇烈晃動，肖咪咪感到一陣劇烈的壓迫，黑洞中的負面力量感知到人的身體上，讓她覺得全身的毛孔都要炸開，下一刻她便失去意識，什麼都不知道了。

萊因哈特一行人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眼睜睜看著載著肖咪咪和阿米達卡的飛船，飛進黑洞無可抗拒的引力區，萊因哈特想要加速也沒有用了，黑洞像一隻怪手抓著一個模型玩具一樣，把肖咪咪的飛船吸了進去。

時間曾經那麼漫長，經歷過國破家亡，萊因哈特一輩子中這是第二次感覺心臟彷彿停跳了一瞬，四肢虛浮地半點動不了，林珺和海因里希的呼喚好像從天邊傳來一般恍惚，他的大腦是空白的。

萊因哈特好不容易舉起手來摸摸額頭，滿是虛汗。

林珺睜大眼看著他，除了萊因哈特，這是世界上最關心肖咪咪的人，兩人出發點不同，然而感情部分深淺，這女孩帶著最後一點希望在問他：「你是外星人啊，你住在這裡，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萊因哈特沒說話，他捂著自己的額頭，彷彿頭痛劇烈，事實上，他的確疼得開不了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疼，疼得他整個人都要被割裂成幾塊。

「你有辦法的對不對？！對不對……」林珺突然哭起來了，萊因哈特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回答她的問題，她又何嘗忍心拽著他一定要他說出那個殘酷的答案，海因里希連忙把她抱在懷裡，聽著她哭得直抽噎，卻無能為力。

那個形容猥瑣的委員長看到眼前悲傷的景象，極其害怕這些綁架自己的人遷怒到自己身上，阿米達卡是個聽話的合作者，而且給他生了好幾個孩子，她從來不知道她還會為了男人瘋狂成這樣。

然而方法也太偏激了。

幾十年前有一位在星際間尋找宇宙終極秘密的先知就說過，越發達越愚蠢，因為人類的思維趨同於機械和電腦，反而忘了愛是什麼。

他突然結結巴巴地開口：「也不是沒有希望……」

萊因哈特聽到這句話，整個人像被按了一個指令開關一樣，突然就衝到委員長面前，他的表情清楚地表示著如果委員長不趕快說出來，下一刻他就會掐死他。

委員長簡直要哭了，他這是作的什麼孽，只好一口氣飛快地說道：「幾十年前有一個先知說過，逃出黑洞的生命體並非沒有，但是在幾兆億的歷史長河中留下記載的目前只有一例，是妹妹將姐姐呼喚回來的，是來自至親至愛的人的引導。」

至親至愛？林珺一軟，肖咪咪可是孤兒，再也沒有一個親人，她和萊因哈特對於肖咪咪來說一個是密友一個是摯愛，到底能不能把她找回來了？

萊因哈特下巴抽緊，手上一松就把委員長扔到角落裡去了，一個人默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他腦子裡各種胡亂的念頭紛至沓來，在他漫長而平靜的生命里，頭一次像破發的洪流一樣，流向不可捉摸。

沒錯，萊因哈特在胡思亂想，如果肖咪咪能夠回來自然很好，如果回不來呢？地球人的生命這麼短暫，她會成為永遠遊盪在黑洞里的乾屍。還有自己要怎麼辦，生命這樣漫長，痛苦也會一樣漫長。

他下意識去要觸碰操縱桿，海因里希一把握住他的手，忐忑地問道：「你要做什麼？！萊因哈特，幾兆億的歲月里只有一個人逃出來過，我們就算跟著進去可能也是送死，我說這話可能是自私，你不能看著肖咪咪死，我也不能看著林珺死，你冷靜一點，你……」

萊因哈特一拳打在海因里希的臉上，他臉上的表情平靜至極，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裡焦灼得彷彿岩漿在沸騰，林珺從他深沉的藍眸中第一次看到不顧一切的瘋狂。

這個男人真的是愛肖咪咪，雖然他蠢得不懂表達，所以摯愛什麼的，對於肖咪咪來說萊因哈特名副其實，也許真的有希望有說不定。

她突然不怕死地走上去擋在萊因哈特面前，阻止他全速啟動飛船：「我不能讓你這麼做，即使肖咪咪回不來了，你為了她孤注一擲地去送死，她要是知道了也會難過，我不想她難過。」

萊因哈特根本不理睬她說什麼：「讓開！」

林珺劈手一個耳光打在他冷峻的側顏上，因為對方是身體素質強大的外星人，林珺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萊因哈特微微被打得偏過頭去，臉頰上微微紅起來，可能是被這一擊打得清醒過來，他仍然沒有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停了。

他的樣子真是可憐，人總會習慣孤獨的，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過，偏偏得到再失去足以令人崩潰，林珺覺得臉上有淚，但是她淚眼朦朧地怒斥萊因哈特：「你是外星人沒錯！你是名副其實的萬分之一沒錯！但肖咪咪也是萬分之一，就算她是撞了狗屎運！但是萊因哈特，請你拋開你那些優越感，能不能相信肖咪咪一次？！相信她可以靠著自己回來？！」

萊因哈特頹然坐回原位，其實林珺說錯了，他並不是因為什麼見鬼的優越感作祟，他只是想要守護那個對自己而言獨一無二的人；然而林珺其實也並沒有說錯，哪怕是在系統中他們的相遇也十分有限，肖咪咪一路走來並沒有依靠他，他應該對肖咪咪更有信心才是。

然而眼下的情況實在太嚴酷了，他的的確確失態了。可能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耐心地等著肖咪咪，如果她劫後餘生歸來，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她一定會十分高興。

肖咪咪是被熱醒的，飛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著火，火勢已經遠遠蔓延過來，將她和阿米達卡困在火海里，肖咪咪感覺到臉上的灼痛，一骨碌就翻身起來，她的機械傷腿還冒著火花，好在超合金的材質是宇宙中至為堅硬，雖然結構支離破碎，好歹還勉強支撐著，肖咪咪拖行一段應該不是問題。

大火發源的地方已經燒穿了一個洞，或許跳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跳下去。」肖咪咪率先往那裡跑，然而她畢竟腿腳不便，阿米達卡反應過來之後，一下子就跑到她前面去了，肖咪咪心裡大罵，卻不敢停下艱難的腳步。

阿米達卡卻停住了，她不知道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雙腿發軟，哪裡還敢往下跳。肖咪咪在她身後往下看，卻看見自己熟悉的城市，那座有名的電視塔跟火炬一樣熊熊燃燒，市中心三座高樓都毀得只剩一半了，分割城市東西的那條江河，變成了一條火龍，閃閃紅光得嗜血一般。

這到底是真是假？他們弄殘母蟲之後，地球到底有沒有得救？

如果這個景象是真的，黑洞若是連貫時間空間的通道，她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那會不會摔成肉餅一樣慘烈。

身後爆炸一聲接一聲，肖咪咪感覺到巨大的氣浪，她眼睛一閉跳了下去，風聲呼嘯在耳邊，她睜開眼發現阿米達卡沒有跳下來。

飛船在她眼前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