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夙媼鳳的心情難得那麼好,反正她最終的目的本就是陸清秋,看他都這麼識相的承認了,那就大發慈悲,饒這狗奴才一命。
「好啊,我呢一向秉公處事,既然清秋你都說了與阿林無關,那我就放了他,而你——杖罰三十趕出陸府,如何?」夙媼鳳的臉上此時滿是笑意,是很美,但卻美如蛇蠍。
「清秋......甘願受罰。」
「不要啊夫人,要打您打我,不要打我家少爺!我家少爺本就纏綿病榻,三十杖那是要他命啊夫人,而且這麼冷的天將少爺趕出陸府,少爺會凍死的!求求您放了少爺!他可是您親妹妹的兒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阿林連滾帶爬的來到夙媼鳳的腳邊磕著頭,哭的泣不成聲。
夙媼鳳一腳踹在阿林的胸口,將他踢落一邊,狠聲道:「妹妹?哼!我從來沒有過妹妹,饒管家還不上刑!」
饒管家聽后,便低頭吩咐身旁候著的下人去拿刑杖,然後派人將阿林堵在了一旁。
陸清秋見夙媼鳳得意的笑容微微皺了皺眉,該來的總是會來,既使今日死在這裡,也只能說全是命數,他只需順其自然就好。
阿林想要到陸清秋的身邊,但卻無力對抗正值壯年的下人,只能流淚哭泣的看著。
不一會下人便拿來了一把長椅和兩根木杖。
「給我狠狠的打,一點力氣都不留!」夙媼鳳的聲音中處處透著痛快。
隨後陸清秋便被人按在了椅上,他也沒有反抗,渾身依然是淡漠冷然的氣息,好似接下來的三十大板只是被輕輕拍幾下,不痛不癢。
「碰!碰碰......」木杖落在陸清秋的臀部發出沉悶的聲響,而一旁用杖的下人也不敢留有力氣,不然被大夫人發現,挨板子的就是他們了。
阿林紅了眼睛,掙扎的想要跑過去替陸清秋遮擋那毫不留情砸下的木杖,可是力量懸殊,他被其他下人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此時他的淚水不斷流出,石板上濕了一片,狠狠的瞪著夙媼鳳,阿林哭罵道:「夙媼鳳!你怎麼會如此狠毒!平日里你讓下人苛待少爺,少吃少穿,飢一頓飽一頓,少爺從來不說什麼,嗚嗚......每月的奉錢還被你扣去大半,我家少爺常年纏綿病榻無錢治病,只能多活一日是一日!你折磨了少爺這麼多年,為什麼還不放過少爺!你怎麼就那麼狠毒!你這個毒婦!」
夙媼鳳毫不在意阿林的唾罵,如今看著陸清秋已經出血的下半身她心裡無比舒暢快意,她就是要親眼看著陸清秋去死!
陸清秋的意識漸漸有些迷離,背後的疼痛已經麻木,鮮血順著唇角緩緩滑落,陸清秋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染紅了地上的石磚。
「住手。」一道冷漠不帶有絲毫感情的聲音自大廳外響起,而正杖責陸清秋的下人條件反射性的頓住了手,夙媼鳳也抬眉向著聲音處望去......
身著雲紋黑袍,頭髮隨意的披散著,冷峻的眉峰皺起,英俊的容顏上毫無表情,只見他不過兩步便已走到了陸清秋的身旁,蹲身查看陸清秋的傷勢,他身後還跟著兩名手持佩劍的侍衛。
陸清秋看著忽然出現近在咫尺的容顏,眸中滿是迷茫,下一刻他已無力昏了過去。
戰不敗揚手將陸清秋抱在懷裡,不禁皺眉,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輕,對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夙媼鳳,聲音毫無起伏道:「陸清秋和這個下人從此以後,再也不是你們陸府的人。」說著便抬腳向著大廳外走去,而阿林也被跟在戰不敗身後的冷麵侍衛扶了起來。
只是一眼,夙媼鳳便仿如置身寒冰之中,冷的讓人顫慄,但是她還是強裝鎮定的猛然一拍檀木桌,「陸府豈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們好大的膽子!」
戰不敗並未停下腳步,而是示意自己的侍從留下處理,自己則抱著陸清秋腳步匆忙的離開了。
夙媼鳳正要派人追上去的時候,只見戰不敗留下的其中一個侍衛從懷中掏出一塊金色令牌,厲聲道:「見此牌如見聖上親臨,還不跪下!」
夙媼鳳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這令牌普天之下除了李丞相有一塊,也就只有那位了......
腿腳忽然有些發軟,陸清秋怎麼會認識他,「噗通!」一聲,夙媼鳳頹然跪在了地上,滿頭冷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戰府。
戰不敗靜立於門外,仰望著暗夜星空,眸中毫無波動,那身雲紋綉金絲黑蟒袍與他身上冷冷的不帶溫度的氣息相映得彰,遠遠望去,好似站立在雪山之巔,孤傲而冷漠。
「將軍......」
戰不敗聞聲轉身,入目的便是滿頭汗水的老者。
「如何?」不帶一絲溫度的話語自戰不敗的嘴中吐出,深沉的黑眸注視著老者,看不出喜怒。
老者恭敬的彎著腰,輕嘆了口氣道:「回將軍,這位少爺的命是保住了,草民已為少爺塗了止血的良藥,臀上的傷已無大礙,由於醫治的時間早,所以並不會傷及腿部,可是...」說到這老者的話停了下來。
「說。」依舊冷冰冰的話語。
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老者如實稟告道:「這位少爺的身體本就先天不足,再加上後天也沒有細細調養,故因此經常風寒咳嗽,不過這些並不會要了他的命,參湯丹藥吊著也無大礙。但是...老夫在把脈的時候察覺這位少人居然中了長歲毒,性命堪憂啊。」
「長歲?」
「長歲是一種慢/性/毒/葯,下毒之人只需要常年在中毒者的餐食中摻入即可,它並不會即刻置人於死地,而是慢慢折磨中毒者,每當子時中毒者的身體內就猶如萬千螞蟻噬咬,疼痛異常,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如若不是草民曾經診治過這樣的病人,今日可就察覺不到了。」老者抖了抖鬍子,能下此毒者除非親近之人便再無其他,嘆了口氣,這位少爺也實在可憐。
戰不敗聽后微眯雙眸,渾身氣息更顯冷厲,壓的老者有些抬不起頭來,半晌只聽他一字一頓道:「可有解藥?」
「這...恕草民無能,不能為將軍大人解憂,還請將軍責罰!」老者『噗通』跪在了地上,他都一把老骨頭離死不遠了,怎麼就在這節骨眼上醫治了一個這樣燙手的病人,這不是存心給他出難題么,面前的這位可是誰也惹不起的大將軍,他啊今日恐怕要命喪將軍府了。
「壹,給他些銀兩,送出府外。」
戰不敗的話音剛落,今日在陸府手持令牌的冷麵侍衛便從暗處走了出來,就像是一陣風從陰地里冒了出來,老者不禁抖了抖身子。
本以為命不久矣,誰知將軍不僅未責罰與他還賞了他,真是撿回了一條老命啊!隨後老者感恩戴德的扣頭謝恩,起身便準備跟著壹離開將軍府,忽然,老者頓住了腳步,轉身小聲提醒著戰不敗道:「草民雖然無法解開那位少爺身上的長歲毒,但有一人或許可以,那就是離京城一百多里燕祿山上的毒醫莫修離。」
戰不敗點頭並未答話,隨後轉身向著房內走去。
精緻的容顏蒼白無血憔悴的緊,但僅僅只是側臉卻已驚為天人,眉頭輕皺毫無血色的唇緊抿著,好似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脆弱的猶如一張白紙,隨時都有破碎的危險。
戰不敗坐在床榻旁,動作中透著小心,這人怎麼就這麼脆弱,連幾下板子都挨不過,可是在陸府他與夙媼鳳對峙時的冷靜坦然、漠然無懼,又似乎與這般蒼白的模樣不符,或許他應該早一點出來。
想到那封信,戰不敗蹙眉,這一世便由我來照顧你吧......
抬手輕輕撫了撫陸清秋的髮絲,動作中藏著他也沒有察覺的輕緩,不知是因為那封信,還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人。
如若旁人看到這一幕絕對會認為此時的戰不敗是假冒的,因為在戰不敗的身上,他們只看到鐵血,從未看見過柔情。
「嗯...」床上的人發出低低的呻/吟聲,手指也動了動。
戰不敗並未起身,而是靜靜地看著陸清秋,沒有任何動作。
一陣昏天黑地,陸清秋逐漸恢復了意識,半睜著雙眼看不清事物,渾身痛的無力,彷彿一動骨頭便會斷掉,以他現在的感受,應該是趴在那裡吧,下身火辣辣的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只是一瞬他便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一切,眼睛也能完全睜開了。
入目的是一張漠然的臉,剛硬的五官透著冷冽,饒是如此也掩不住他傲人的英容,讓人過目不忘。
「你...是?」剛問出口,陸清秋便想起了就是面前的這人在陸府救了他,正要繼續問下去時,戰不敗的一句話,便讓陸清秋徹底失去了語言。
「戰不敗。」言簡意賅的回答,聲音不疾不徐,戰不敗答得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