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袁圓赤著腳奔向醫務室,何家恆的宿舍就在醫務室旁邊。原本他是被安排在別墅區居住的,條件比那十平米不到的小宿舍好很多,但是他擔心晚上有急診,堅持就住在醫務室旁邊。
何家恆是個醫術平平只能對付個感冒頭疼的菜鳥醫生,卻對自己的工作投入了百分百的熱情。他關心和尊重這裡的每一位病人,即使他們在外面有多不堪的過去。
他一直以為自己呆在諾亞山莊是為了他的病人是為自己崇高的理想。如果陳東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諾亞山莊的存在就是為了拿那幾百個無辜的性命換去何家恆的苟活於世,他該如何自處?
袁圓站在他宿舍的門口,猶豫著一直不敢敲門。
空氣里飄著濃烈的酒精味,不知道是從他宿舍飄來的還是旁邊的醫務室。她一直很喜歡聞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那個味道讓她感覺她愛的那個人就在身邊,但是此刻那股味道卻讓她有一種強烈的不安。
「家恆」袁圓敲了敲門「我是袁圓,你開門。」
屋子裡沒有回應,但是袁圓聽到東西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好像是瓶子,酒瓶子。
他在屋裡喝酒?
袁圓把門拍的「砰砰」響「家恆你開門,快開門,我出事了。」
門不一會兒就打開了,屋裡沒開燈,接著走廊的燈袁圓看見他還穿著工作的白大褂,一頭亂髮像雞窩,兩隻眼睛通紅通紅,滿身的酒氣整個人好像一隻困獸。
孤獨,絕望。
「你怎麼了?」何家恆腦袋還十分清醒。
袁圓關上門,打開了燈,地上東倒西歪很多瓶子,是醫用純酒精的瓶子,酒精灑的到處都是。
「何家恆你在幹什麼!」袁圓搶下他手裡的一瓶酒精「你瘋了嗎?這是醫用酒精,會喝死人的。」
何家恆似哭似笑「死人?我早就是一個死人了……我為什麼不早點死為什麼不在兩年前的車禍里死掉,我要是死了或許連你也不用受那麼多苦被那劉虎害成這樣。」
何家恆摔了手裡的酒精瓶,一下子跪倒在滿地的碎玻璃渣子里,鋒利的玻璃渣子立刻割碎了他的膝蓋,殷紅的血液在地上蜿蜒開來,好像一條條蛇。
「袁圓,你快走,快走吧。」何家恆抓住她的手「離開這裡,走的遠遠的。」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嗎?你說過跟我一起走的,你……你又要放棄我了嗎?」袁圓哭道,事到如今,何家恆一定是知道一切真相了。
果然,何家恆低了頭,聲音都在發抖「對不起……對不起……袁圓……我是……我才是飼主……我就是我們一直在找的罪魁禍首。」
袁圓蹲下來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別的辦法。」
何家恆搖搖頭「沒有別的辦法,母蠱不死,這蠱無解。」
袁圓覺得絕望極了,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比曾經那時候更絕望,現在才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的人無路可走,比任何事情都絕望,在這一望無際冰冷如死灰的絕望中,她突然冷靜了。
「家恆,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何家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蘭夫人告訴我的。」
「我們走,我們去找小迷和靖雲,她們一定有辦法,一定有的。」袁圓伸手想把他從地上拖起來。
何家恆順從的起來,跟著她蹣跚的走到門口,卻突然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出門外,自己立刻把門反鎖,任憑她在外面怎麼聲嘶力竭的叫門都不肯理會。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打火機,這屋子裡都灑滿了酒精,他本來就是準備**的。作為一個醫生,讓自己死有很多方法,快速無痛苦無聲無息,他卻選擇這種最慘烈最痛苦的死法,就是想贖罪。如果袁圓不騙他說她出事了,他是不會開門的,這個世界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袁圓了。
蘇小迷和南靖雲趕了過來,同時過來的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人,但是她知道應該是南靖雲所在的單位派人來了,還有那幾個一直不離蘇小迷左右的男人,是她的朋友們。
袁圓喊的聲嘶力竭,急的都快要暈厥了,她什麼都顧不上想什麼都顧不上問,只會一遍遍拍打那扇冰冷的門,一遍遍絕望的喊「家恆,你開門……你開門啊,求求你了,要死我們也一起死啊。」
何家恆在屋裡已經哭成了淚人,哆哆嗦嗦拿著打火機,連打了好幾次都打不著。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很冷的女聲,冷到他都不敢相信那是平時他認識的李春春。
她說:「何家恆,你這麼容易就想死?你知道你害死多少人嗎?你出來看看,看看這變成鬼城的諾亞山莊,這裡會喘氣的就剩下我們三個女孩了。」
何家恆一愣,終於點著的打火機掉到了地上,火勢迅速蔓延。
蘇小迷急了,罵完他幾句娘之後大吼「你爸抓走了所有的人,把他們扣為人質,地下室都埋了炸/葯,我們只要靠近他就立刻引爆殺死所有人質,何家恆,你真想贖罪就滾出來,你現在是我們能和他談判的唯一籌碼。」
門打開了,何家恆身上著著火,衣服都被點燃了,楊書林立刻把手上的滅火器對著他一陣猛噴,還好只是燒著衣服,身上沒有大傷。
何家恆盯著蘇小迷「他們在哪裡?我爸在哪裡?」
「在辦公樓的地下室,那裡只有一個狹窄的入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我們的人還有這裡的公安都來了,沒辦法強攻進去,裡面有人質,而且據他說那裡有炸/葯。」楊書林簡短的介紹了一下基本情況,然後才有空隙介紹身邊穿警服的中年人「這位是戴大隊長,這次行動一直是他在支援配合。」
大家已經沒有時間再客套寒暄,點點頭之後立刻奔向辦公樓。
樓里已經布滿了荷槍實彈的警察,宗教文化處也派出了大批人馬,諾亞山莊是七星門在華北地區的重要據點,端掉它就等於廢了這邪/教的一隻臂膀。
蘇小迷看了一眼廉飛揚,廉飛揚也看了她一眼,短短一瞬間的接觸之後他們立刻把注意力放在樓道下的那個大口子上。
祁連盯著蘇小迷看了很久,真的是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只是大概只有他有這種如隔三秋的感覺,蘇小迷見到他第一句話居然是:咦,你怎麼還沒回去?
他心中憤憤,但是明顯蘇小迷對戰力破表的男人興趣比較大,他決心這次好好表現,於是跟戴大隊長說他要當先鋒去和何雨仁談判。
戴大隊瞄了他一眼,說了一句「一邊去!」
祁連一顆壯志雄心立刻被打擊的像泄了氣的皮球,當場決定轉型走不同於廉飛揚的暖男路線。
蘇小迷根本顧不上他肚子里的花花腸子,幫著袁圓包紮好了何家恆腳上的傷后又找了套像樣的衣服給他穿上。
戴大隊把一個擴音大喇叭遞給了何家恆。
何家恆拿著大喇叭,眼睛里是許久不見的堅毅,他輕輕喊了一句「爸……」
原本不斷有人質尖叫哭喊的地下室立刻安靜下來,何雨仁停止了虐待人質。
地下傳來蒼老的聲音「家恆……」
「爸,收手吧,我都知道了。」何家恆說「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都是為了讓我能活下來才和劉虎那樣的人合作。」
何雨仁不說話了。他原本以為何家恆已經跟蘭夫人走了,他只要呆在這隱蔽的地下室花上一禮拜時間把那些人全部變成供養他兒子的一罐罐補湯,兒子喝了足夠補湯之後就可以徹底復活,變得和普通人一樣,可以結婚生子,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他的倔兒子不但沒走,還從蘭夫人那裡套出了所有真相。
「我應該想的到這結果的」何雨仁說「你是我拉拔長大,是我親手教的。」
「是」何家恆說「我是您手把手教的,您教我寫的第一個字是正,您教我為人要正直,要真誠。我也一直以自己有您這個父親自豪。」
何雨仁嚎啕大哭。
「爸!」何家恆依舊循循善誘「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您想讓我活下去,可是這樣活著不是我想要的。記不記得您小時候給我講的故事,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何雨仁已經跪倒在地上,狠狠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別說了……是爸爸……鬼迷了心竅,爸對不起你……爸爸沒照顧好你。」
地下室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砰」,是槍聲。
何家恆已經猜到了,不顧戴大隊的阻攔衝進了地下室。
硝煙的味道還沒有散盡,何雨仁朝自己的腦袋上開了一槍,他臉上蒙著一片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來的衣襟,他覺得無顏見一直信任他崇拜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