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瑩瑩,我們是朋友。」廉飛揚望著她,臉上是溫暖的笑容,他身邊立著一隻仿古宮燈,鎢絲燈發出來的光暖的讓人想到冬日的太陽。
陸瑩看著他,彷彿又回到當年他們初相見,那是在冬季,外面下著雪,鍾媽把屋子裡的炭燒的很旺,熱的她直冒汗。廉飛揚跟著他父親過來相親,他披著兜帽大氅進來,滿身的風雪,滿臉的不情願,整個過程中除了跟自己父親問好打招呼,幾乎未發一言。兩家的長輩卻是聊的十分歡暢,綠蟻新醅酒,紅泥小暖爐,不知不覺天就暗下來了。鍾媽點上了油燈,在忽明忽暗燈火的照應下,他冰冷的臉似乎終於有了一絲暖色。
那次相親,原本她也是不情願的,在見到廉飛揚那張冰塊臉之後她心中更是不情願,坐在那裡低頭觀察桌上一隻來搬糕餅渣的螞蟻,一看就是半個小時。抬頭卻剛好看見廉飛揚伸手擋開了一隻朝火撲過去的飛蛾,那飛蛾被他這樣一擋,乖乖的飛出了門外,去到外面廣闊的天地。那一刻她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她一直用「驚鴻一瞥」來形容那個笑容,那個笑容如曇花一現卻暖到了她心底。
「是,我們是好朋友。」陸瑩微微一笑,眼裡是轉瞬即逝的傷痕。
「所以你安心住在這裡,以後我和福伯都會好好照顧你。」廉飛揚說「能再次遇見你,我真的很高興。」
「我也是」陸瑩說。
「早點休息,不要多想了。」廉飛揚說「這麼多年你受了很多苦,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廉飛揚轉身離開,幫她把門關了起來。
趙青靈還沒有走,她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上拿著一根細長的薄荷煙,沒有點燃。
廉飛揚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知道她一定滿肚子疑問。
果然,趙青靈單刀直入的問「廉大哥,那個女人是誰?」
廉飛揚沒有打算隱瞞「她是我以前的未婚妻。」
趙青靈驚的差點把手上的煙扔掉了,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安靜的等他下文。
廉飛揚卻沒有再說什麼。
「行,我知道了,我走了。」趙青靈站起身瀟洒的沖他揮揮手「你放心,咱們是好哥們兒,小迷那裡我一個字都不會提。」
「謝謝。」廉飛揚真心的說,小迷那裡要怎麼告訴她自己突然多了個未婚妻,他還沒想好。
趙青靈驕傲的一抬下巴算是領他這個「謝」字,踩著大高跟大步流星的離開。
廉飛揚回頭看了一眼還亮著燈的客房,陸瑩的影子投在窗戶上,不知道為什麼這場景讓他想起小時候蘇小迷帶著他偷偷溜出去看皮影戲的事。他的小冬瓜從小就不像女孩子,這種溜號去看皮影兒、上樹掏鳥蛋、把鞭炮扔進討厭的客人腳下的調皮搗蛋事原本都應該是男孩子才會做的,事實上卻都是她起頭領著他去做。他就像一隻牽線木偶,傻獃獃的跟在她後面,因為怕被父親發現而心驚膽戰,卻又因為能和她一起冒險而興奮不已。
他想著這些遙遠的往事,臉上的笑怎麼也藏不住。
福伯過來請他吃飯,見他盯著陸小姐的房間發獃傻笑,皺了皺眉頭,語氣有點僵硬下來「廉先生,吃飯了。」
「好,謝謝。」廉飛揚沖他笑笑。
福伯的祖父、父親都是過去楊家的管家,廉飛揚從1949年醒過來之後就一直在尋找家人,最後找到的只有雙親葬在他鄉的墓地,立碑人是福伯的父親。他們全家就在墓地所在的小縣城安家落戶,一直守護著。□□時期,福伯的父母都因為飢荒和疾病去世了,廉飛揚就把年僅12歲的他接到身邊,如今福伯已經年近70了,廉飛揚還是老樣子。
家裡阿姨已經把飯盛好了,餐桌上都是廉飛揚愛吃的菜。福伯低頭悶聲吃飯,平日里嘮嘮叨叨的他突然一言不發起來了。
「福伯?」廉飛揚覺得奇怪「你今天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福伯沒有說話,廉飛揚又問了一遍,他才瓮聲瓮氣的說:「心裡不舒服。」
「哦?」廉飛揚笑問「那說說你有什麼心事?」那語氣彷彿福伯還是從前他面前那個十二歲的少年。這場景外人看來頗為詭異,但是相處多年的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他們情同父子亦師亦友,只是這父與子師與友的身份隨著福伯日漸老去變得有點詭異。
「先生是要陸小姐住到家裡來嗎?」福伯問,他在這個家裡五十多年,這裡除了從前趙青靈那個小丫頭來小住過,可從未住過外來的女人。
「不行嗎?」廉飛揚問,他心中有點好笑又有點好奇,趙青靈排斥陸瑩也就罷了,畢竟她是女人,她對自己存的那點小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從來不說破免得她尷尬。可是福伯,他在鬧哪門子心?從前福伯的祖父對陸瑩還是很喜歡的。
「當然不行。」福伯說「家裡突然來了個外人,小迷姑娘知道要誤會的。」
廉飛揚「哈哈」笑出聲來,「我一會兒一定要去問問小迷,她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幫著她盯著我。」
福伯回答的理直氣壯「我就是喜歡她,這姑娘敞亮有啥說啥從來不藏著掖著,一看就是個踏實姑娘。」
廉飛揚看他一副義正言辭堅決維護蘇小迷的樣子,心中高興極了,他的小冬瓜那還用說嘛,就算過了一百年她的赤子之心都不會變。
福伯的老伴兒幾年前去世了,唯一的女兒遠嫁去了澳大利亞,一直以來在廉飛揚心裡他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所以他並不打算瞞他。
「陸瑩是我以前的未婚妻。」廉飛揚說「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以前?多久是以前?」福伯問。
「我還沒有變成現在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以前。」廉飛揚跟她講述了那一段往事,包括自己是怎麼變成不老不死殭屍的過程。
福伯不禁唏噓「哎呀,也是個難得有情有義的好姑娘啊,為了你不惜犧牲了自己生生世世的自由。」
廉飛揚點點頭「當年在舟山她也是受我連累,所以現在我不能不管她,不論我們從前有沒有婚約我們都一直是朋友,朋友有難伸手想幫是應該的。」
福伯點點頭「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就算是我這老頭子都知道,咱們新中國新社會是戀愛自由婚姻自由,舊社會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作數的,不作數的。」
「是啊。」廉飛揚說「那一紙婚約不論是她還是我都是不贊成的。」
「那就好。」福伯總算放心了「還是小迷姑娘適合你。」
廉飛揚聽了他的話心情大好,飯都多吃了一碗。
……
休養了幾天後陸瑩的精神狀態已經好很多了,廉飛揚上午陪了她一會兒吃完中飯之後就去了蘇小迷的迷宮事務所。
諾亞山莊回來之後蘇小迷更忙了,周六還出去幫一個公司收了個因為和女下屬偷/情而猝死在辦公室的風/流鬼,還沒來得及換身衣服就被等在那棟寫字樓下的廉飛揚載去餐廳了。
「今天怎麼突然變身暖男要接我下班?」蘇小迷擺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我只有今天是暖男?那其他時間是什麼男?」廉飛揚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眯眯的問。
「見面困男」蘇小迷說「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差點忘記你長什麼樣子。」
廉飛揚掰著手指算了算,點頭道「嗯,是有九秋沒有見到了。」
「為什麼是九秋?」
「因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有三天沒見了。」廉飛揚很認真的算給她聽「三三得九。」
「哈哈哈哈,好好笑喔。」蘇小迷很乖巧的配合他的冷笑話笑了一陣。
廉飛揚看著她促狹的樣子,真想捉起她來堵住她這張壞嘴。
「小冬瓜,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廉飛揚說。
「我也是,最近事情太多,不是我忙就是你忙,都沒有時間好好聊聊天。」蘇小迷盯著他看了一陣,撒嬌的問「那……你什麼時候忙完呀?等你忙完了,我們就有大把時間天天聊天談人生,嘻嘻嘻。」
是了,他說過等忙完了就搬去和她一起住,廉飛揚想到前幾天敷衍她的話,心情有些低落。
「怎麼了?」蘇小迷見他一聽到自己要他搬來同住就一臉落寞,心情頓時跌到谷底。自己或許是太主動太不要臉不要皮了吧,只因為是他,只因為他是她的小楊哥哥啊。在這個時間和空間里,他們是唯一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再沒有了其他親人朋友,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彼此的唯一。
「沒事。」廉飛揚幫她撩起額前落下的一絲碎發掛回到耳後,他冰冷的手觸碰到她溫暖滑膩的臉,好像天鵝絨一般的觸感讓他心中一動。
「我這樣,是不是讓人很討厭?」蘇小迷突然有點不自信起來「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也不像從前的大家閨秀,從小就是纏著你不放,現在還主動奔放的有點過頭。」
「不會」廉飛揚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緊緊的擁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的帶著一絲哽咽的說「小冬瓜,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多喜歡你纏著我不放,多喜歡你的主動奔放。我多希望你一直這樣,就算我陷入低谷我逃避,你都不放棄,永遠永遠不放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