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訓夫有術
呂二子聽了古月的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正癱坐在地上,忙起身坐到了椅子上。坐下來之後無意間看到小翠一臉鄙視的神情,氣得他真想把那個丫頭拉過臭揍一頓,不過他也知道這隻不過是自己美好的想法罷了,他要是打了她,她還不拉著他,一路跑到天邊去?不對是一路跑上西天。
「二子,你們二爺的傷是怎麼回事兒?」古月並沒有多說廢話,這個呂二子並不算是鏢局的人,他是濟世堂的人。
正因為他是濟世堂的人,對於古月的話就不得不聽,原因自然是因為她可是裴世博的准大姨子,別說是他們這些個小大夫了,就算是他們家的少東家,也不敢得罪了她啊。
呂二子是個通透的人,他明白古月為什麼不去問平安他們,而是專門來問自己。反正張皓軒也沒有交待他什麼,那他就實話實說好了,對於事實說得是清清楚楚,自己沒有誇大。就算是他做人厚道了,那麼一個小傷,硬是變成了大傷。他剛一進縣城,就被師傅找去大罵特罵了一通。剛回到鏢局屁股還沒等坐下呢,那個瘋丫頭就二話不說拉著他就跑。
因此古月知道的那是詳細非常,就好像是親眼所見一般,小翠等三人早就聽得臉色煞白,尤其是刮骨那一段兒,她更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古月的表情一直都沒有變化,等呂二子說完,也沒有看到她有一絲的變化,這讓他有些擔心,是不是嚇傻了?
「少夫人,你沒事兒吧?」呂二子小心翼翼的問。
「我沒事兒,小桃你送二子出去,記得給人家拿上車錢。」古月就像往常一樣的打發走了呂二子,她這態度倒是讓呂二子後起悔來,怪自己一時心氣不平就順嘴開河了。
「月兒,你真的沒事兒?」蔣念思也覺得古月的反應不太尋常。
「乾娘,你放心吧,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會有事兒的。再說了他不是好好的嗎?剛才我看了他的臉色十分的紅潤,要不是手臂上的木板完全不像是有傷的人。二子的醫術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好的,他說了沒事兒就定是沒事兒的。」古月並沒有因為關心而失去了理智,但是心中的氣憤卻是十分的強烈。
「月兒,我怎麼看著你的眼睛里要冒火了?」蔣念思雖說與古月相識以久,但是真正的相處也只是近期開始的,對於她的性子還不是十分的了解。
「乾娘,我就是有些生氣,氣他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放心吧,我出出氣就沒事兒了。」古月笑得開懷,可是蔣念思卻有一種張皓軒要倒霉了的預感。
古月並沒有讓蔣念思感覺錯,得知了他受傷的全過程之後,就帶著她們三個去了後院兒。張皓軒剛才聽出來她的意思,所以就沒敢輕意的出門,不用問他也猜到古月定是會問他受傷的內情。只是他沒有想到古月居然沒有問平安和豐順,而是出了門,看樣子她定是去問呂二子了。當時他並沒有交待他,是因為覺得古月問他的可能性並不大,現在看來自己失算了。
「月兒,忙完了?」張皓軒見她只是冷著臉,這心裡就沒來由的發虛。
「我聽二子說了你的傷,對此你有沒有什麼話說?」古月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的意思。
張皓軒站起身,她就向後退,無奈之下,他只好又重新坐了回去。他知道古月定是會生氣的,所以他也做好了被她收拾的準備,只是現在這個情況與他料想的不一樣啊。
「這次是我大意了,以後定然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張皓軒哪知道她想聽什麼?
「大意?我看不是吧,這並不是大意的問題,而是完全沒有反我放在心上的表現。」古月語氣十分的平穩,但是張皓軒卻聽出了她內心受傷的委屈。
「月兒,你別這麼說,我……」情急之下,張皓軒就要上前去抱她,結果才一起身,就被古月給制止了。
「想聽我說話,就好坐那兒別動。」古月並沒有提高音調,可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月兒,我也不想這樣的……」張皓軒試圖向她解釋,可是她卻完全不給他機會,語氣生硬的打斷了他的話。
「那是你的借口,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那所謂的自尊,你覺得屈居於人下就不是男子漢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哪個人不是屈居於人?就算是皇帝不也得屈居於民?你看哪個不屈居於民的皇帝得好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做到的事兒,你為什麼就不做不到?這才從村裡出來多久,你就以為自己擁有了力量?這一次要不是有了意想不到的人來保你,你能平安的回來嗎?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成功了,又會怎樣?難道你就不用屈居於人了?」古月語氣完全聽不出氣憤,但是張皓軒知道她這次是氣瘋了。
「我一直沒有問你的計劃,是因為我相信你,信你無論到了什麼樣的時候,都會想著我,想著我們的孩子,想著我們的家。可是事實證明你完全沒有想過我們,你想的就只有你自己,現在那個人跑了,你感覺到害怕了,完全不聽二子的勸阻,硬要加快了回來的進程。我知道你這是為了什麼,但是現在才來擔心是不是晚了?如果我或是任何一位親人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了傷害,到那個時候你會變成什麼樣?」古月接過小桃遞過來的茶,一飲而盡,為了不傷害到腹中的胎兒,她就是如何氣憤,也沒有大喊大叫。
憤,也沒有大喊大叫。
而是盡全力的讓自己平和,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只要自己的懷緒稍一激動,胎動就會變得激烈。她知道小寶貝定是害怕了,於是她不停的深呼吸,努力的調解著自己的情緒。
「就算你不想我們,你也要想想你的爹娘吧,你們兄弟三人,只有你是他們的希望。要是你有個什麼,他們還活不活了?我只想讓你想清楚,人活著什麼最重要,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回到後院兒來,現在就請你搬到前院兒去睡。當然如果你不想搬的話,我搬過去也是可以的,反正爹娘不在家,也省得他們跟著操心了。」古月一眨不眨的看著一臉沉思的張皓軒。
古月明白自己這些話深深的刺痛了他,可是這些話她不得不說,她的男人不能是好高騖遠之人。這一次要不是太子出面的話,她真是哭都找不到墳頭兒,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的命運就完全交到太子的手中了。不管將來太子成不成得了勢,他們都沒有退路可走了,現在只能希望太子不是那種過河拆橋之人,不然的話他們可就是得去地下做苦命的夫妻了。
張皓軒看著古月那失望的眼神,他的心就好像是被放到油鍋里一樣,燙得他冷汗直流。他被古月說得完全沒有了反駁的力量,她說得對,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想到這裡他主動站起身,對冷冷看著他不說話古月輕聲道:
「月兒,我這就搬到前院兒去,在沒有想清楚之前,我是不會再來打擾你的。」他現在十分的傷心,他以為就算古月生氣,也會因為他身上有傷而像上次一樣,並不會真的把他怎麼樣。
可是今天看來他還是想錯了,她是真的生氣,那一又冰冷的眸子里,沒有一絲的溫暖,這樣的古月使他害怕。
「希望你能早日想明白,我累了,前院兒什麼也不缺,你也好好養傷吧。」古月側身從他的身邊走過,幾步就走到了炕沿。
張皓軒看她那麼洒脫的身影,讓他的心更加的痛了起來,於是他只能拖著重如千斤的步子,一寸寸的向前院兒挪去。如果他現在回頭的話,一定會看到古月那滿是淚痕的眼,可惜事上許多的事情,都沒有如果。
「月兒,你這又是何苦呢?」蔣念思看古月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十分的不認同。
「乾娘,我是為了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他有家人。這一次的事情我越想越是后怕,他要是一味的任性,那麼將來就會釀成大錯。」古月無奈的向蔣念思解釋,她可不想獨自一個人撫養孩子。
「唉,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你這法子。」蔣念思說了一句就搖著頭出去了,因為她看到古月躺下並閉上了眼睛,那麼明顯的送客之意,她又如何能夠裝作沒有看到呢?
古月聽到了蔣念思離去的聲音后,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她並不是想證明什麼,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張皓軒太過於功利,所以她現在要讓他自己想清楚,而不是一意孤行。
其實她知道在張皓軒的認知里,他總是覺得自己比不上古月,所以他急切的想要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完全不會比自己的老婆差,就算明知道有危險他也想要試上一試。這是大男子主義的思想在作祟,她知道這都是封建思想,是幾百年來流傳下來的。她並不想去改變那完全不可能改變的事實,但是她想要讓張皓軒明白,什麼叫做珍惜,不要因為自己心理上的滿足,而枉顧了家人的重要性。
所以她看著他的心裡受到了害怕,也強忍著自己不被動搖,其實蔣念思想的沒有錯,若說他心裡的傷痛是十的話,那麼她的傷疼也不會九,甚至於比他還要強烈一些。被愛人所傷的疼,比起那些親手傷害所愛之人的疼,不知道要輕上多少。當然了,前提是兩人彼此相愛,若是沒有愛情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張皓軒被古月趕出房門的事情,並不需要宣傳,就傳遍了整個張府,肖凡一不愧是稱職的管家,不用主人交待他就主動下令,誰要是把這事兒傳揚出去,就立刻賣到礦上去。家裡的下人自然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他們也就是背後悄悄的議論兩句,誰改到外面說去?少夫人看著和和氣氣,可也是個有脾氣的,沒看到威風八面的二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被趕了出來?
十天就過去就過去了,古月這些天幾乎每天都去對面的作坊,而張皓軒卻是每天都呆在屋子裡。
「少夫人,你就去看看東家吧,他都在房裡呆了十天了。」平安跑到劉宇森家來求古月。
「他讓你來的?」古月明知故問。
「是我自己來的,少夫人,我們東家自從那天搬到前院兒,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了。少夫人,你就去看看他吧。」平安跪在地上苦求著,古月其實早就知道張皓軒的情況,她的心也很痛。
「行了,你起來了吧,我自己的相公,難道還不如你關心?這事兒我知道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想通的。」古月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她怕自己再呆下去,會被平安給說動了。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一個男人若是沒有廣闊的胸懷,那還能是一個稱職的男人嗎?這可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一個家族的興衰成敗可都掌握在當家男人的手中。她可不想這麼多年來,大夥的努力最後都化為泡影,就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障,為了讓
障,為了讓她的男人真正的成長起來,她不得不狠下心來。以她對張皓軒的了解,相信他定是會想通的,到時候她再好好哄哄他就是了。
然而張皓軒還沒有想出來,如何讓古月消氣的時候,齊氏一行人竟然回來了,這一消息讓古月十分的開心。裴世博派人送來消息,說船明天中午左右到平安縣碼頭,原以為他們也就是趕在古西成親前到家,沒想到卻是足足提前了七天。
「少夫人,二爺在書房裡等你。」小桃對剛剛睡醒午覺的古月說著。
「我知道了。」古月並沒有意外,早上收到消息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定是會找自己的。
古月收拾好了儀容之後,踏著從容的步子向書房走去,到了書房見張皓軒正站在窗前,看向遠方。那個方嚮應該是京城的方向吧?古月心裡想著,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的坐在自己鋪著厚墊子的椅子上。許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出神的張皓軒回過神兒來,看到冷著一張小臉的古月,輕笑起來。
「月兒,這麼久了氣還沒消?」他手臂上的木板前幾天就拆掉了,只要是不用力的話,表面上並不能看出傷來。
「沒消。」古月沒好氣兒的說。
「這都多久了?還沒消?」張皓軒早就想找她了,可是他太了解古月了,她是不能哄的,如果她真的生氣了,要自己消氣才行。
不然的話,他去找她不但沒用,反而還會讓她氣上加氣,自己也討不到半點好處。
「我壓根兒就沒有生氣,何來的消氣之說?」古月的話倒是讓張皓軒十分的意外。
「你是說我這些天是白白浪費時間了?」他感覺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我不生氣,但是我卻很失望,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我自己,都十分的失望。」古月緩緩吐出這句話來。
張皓軒原本開心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來,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了。古月看著他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暗爽起來,小樣兒的讓你不好好的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就是要你好好的嘗嘗這心裡過山車的滋味。
「月兒,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不過有一點你要記得,我就是不在乎任何人,也不會不管你的。我之前那麼反感將軍,不只是因為他害我了十幾個兄弟,主要是我在他身邊多年,知道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我就是因為怕他會對你們下手,才會那麼急切的想要擺脫他的,我承認當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心裡就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那是因為我寧可自己死在他的手裡,也不想讓你們受到一點點的傷害,你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好嗎?這些話我要是不說的話,以後就會成為我的心病一般。」張皓軒見古月小臉通紅的想要開口,忙出聲制止了她。
他太了解古月了,她的口才可是要比自己強多了,只要是她一開口,那自己就別想再一句話,保證會被她給堵得死死的。古月見他如此,也就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多年來他還真就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讓他說個夠也挺好的。於是她調整了舒服的姿勢,準備認真聽聽他的心聲,希望不會讓她睡著才好。
「月兒,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那麼做了,就算將來這位也才之前的那個人一樣,我也會想出法子來的,總之是不會輕意去涉險的。你相信我好嗎?」張皓軒說著說著就來到了古月的身前,他蹲在地上,抬頭凝視著古月的眼睛。
古月真心的鬱悶不已,爹娘的個子都很高,弟弟和妹妹的個子也比一般人要高些,可偏偏她就是全家最矮的,現在張皓軒蹲下來,她坐在椅子上,卻沒比他高出多少來。
「月兒,你不相信我了嗎?」張皓軒見古月皺眉不語的樣子,心下一慌,忙焦急的問出來。
「我信你,不過你也要信我,如果你將來再做這種不計後果的事情,那麼我不管你是不是成功了,我都會給我的寶貝重新找個穩妥的爹。我可不想讓我的孩子從小就沒了爹,受人家的欺負,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可是說到做到的。」古月越說越覺得這個法子不錯,她就不信了,找個所謂的成功人士不容易,找個窮光蛋總行吧?
反正她現在也缺銀子,擇偶的唯一標準就是對她的孩子視如己出,相信定會有大批的候選者,到時候讓范英棋出點題什麼的,她也搞個海選,初賽,複賽的。張皓軒看著古月臉上那詭異的笑,頓時全身發冷,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后,懇切的說:
「你放心,這一輩子你都別想再嫁別的男人,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我的老婆孩子用不著別人來養,張皓軒別的能耐沒有,可是這養家的能耐還是有的。」看他說得信誓旦旦的,古月這才真正的露出會心的笑容。
她張開雙臂伸向地上的相公,張皓軒立刻把頭貼在了她的肚子之上,聽著他們寶貝的聲音,心裡幸福感十足,耳邊傳來古月輕柔的聲音。
「皓軒,你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是我的相公,是我的天。如果你有什麼閃失的話,那麼最受傷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受的傷痛只是一分,而我受到的卻是十分,所以你為了我一定要好好保重,我們一起共同努力把咱們的孩子培養成人,把我們的家族發展成士家大族,不再讓別人因為咱們的家世而拒婚。」古月說著落下了清淚,古東的事情,她可以理解顧家的心情,但是卻不能不怨恨他們的無情。
「我答應你,定是不會再讓你失望的,以後無論是什麼事情,我都會和你商量,如果你不同意的話,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去做。」張皓軒感覺到她的害怕,從她那微微發抖的身體,他可以明確的知道她有多麼的害怕。
張皓軒猜的果然沒有錯,古月真的好怕,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自己的身邊,早就不是她單純的愛人,而是她生命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他消失了,那麼她也就等於消失了,想到這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她又如何會不怕呢。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採取這樣的方式來加深他的印象,從他的表現來看,她的方法成功了。
齊氏一行人到了平安縣已經是下午了,因為大家坐了很久的船,所以都十分的疲憊,簡單的吃了飯就各自休息了,幾乎沒有說什麼話。這一次同行的還有二姨夫婦,他們得知古西的事情之後,就決定跟著一起來了,一方面是為了送嫁,另一方面也有裴家的原因,畢竟在人家的手底下謀了多年的生,最主要的還是關於他們家今後的發展,來找古月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