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林七揉著鼻子滿腹委屈,果然女人心海底針,明明被罵的是自己,被砸的是自己,這都算了,摔壞了別人的東西不但沒有一聲道歉還惡狠狠的把人攆走,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當真是猜不透女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這就是大家閨秀的涵養嗎?
或許……林七望望那片翠竹,靜靜出神。
竹林里有肉眼看不見的黑氣瀰漫著,無數人影游躥著。
會不會是被那些邪氣侵身,擾亂心性才會如此暴躁不安的?林七皺眉,若是這樣要早點想辦法才行。
林七還在沉思,小樓的窗戶已經推開,薛寶犀探出半個腦袋來東張西望,看見林七之後眼底又泛起一絲厭惡之色,眉心微蹙,怎麼還沒走?這個人真是冤魂不散。
正要關窗,林七眼疾手快的一把推開窗戶,一手抓住薛寶犀的手腕,指尖剛好切在脈門上,而眼睛則是一瞬不瞬的凝望著薛寶犀。
「誒——」
薛寶犀左眼微跳,被林七盯得好難過,拉長了臉惡狠狠道:「你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不許看!」
林七依舊不放手,兩眼肅然,一本正經的道:「薛小姐,醫道有望聞問切,我可不是隨便的盯著你看,我是在給你診——」語調突然拉長,清清脆脆的一句,「看你是否有病。」
聞言薛寶犀頓覺胸口一窒,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頓了頓才提高音量道:「你才有病!」
說著玉掌一揮,朝林七臉上打去,誰知林七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盯著她,另一隻手卻順勢握住她揮來的這隻手。
「薛小姐最近是不是覺得氣血上涌,心頭煩躁不安?」
薛寶犀冷笑一聲,「這你也看出來了,林大夫真是當世神醫。」
林七卻是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訥訥道:「哪裡,薛小姐謬讚了……像薛小姐現下的情況當服用一副清心安神湯以泄心火,以安神氣,薛小姐你先等著,讓在下再替你細細把脈……」
「嗯,很好。」
薛寶犀依舊冷笑,死死的盯著林七。
林七這才覺得身上有些涼涼的,抬頭一看便發現薛寶犀惡狠狠的瞪著她,兩道冰凌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她有些心驚膽顫的感覺。
「薛小姐……」
「閉嘴!」
薛寶犀一把推開她厲喝道:「我再也受不了你了,想要我清心安神是吧?只要你不來煩我我就安靜了,你給我走!我再也不想和你多說一句廢話,快給我滾!」
說著手上發力,想把林七關在外面,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厚臉皮的人,居然擠了小半個身子進來,薛寶犀一巴掌壓在林七臉上,死命的把她往外推,可是林七卻很不要臉的用力往窗戶里擠。
「隨你吧!」
薛寶犀一鬆手,林七來不及撤回力量,失衡之下翻進了窗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冷冷的看了林七一眼,薛寶犀衣袖一掃,轉身就喊道:「小碧,小碧,你在哪?快來,我們一起去淮河上泛舟。」
「薛小姐,你等等,你現在身子還很弱,吹不得風的,一吹涼風病情就會加重的……」
聽見薛寶犀要出門,林七就顧不得疼痛,立馬爬起身來追在薛寶犀後面,依舊是苦口婆心絮絮叨叨的勸說個不停。
「小姐,你看你病還沒好,這兩天風大,不如過兩天再出門吧。」
小碧也勸說著。
薛寶犀聽見林七說吹風會使病情加重,猶豫了一下也轉回屋裡。
「小碧。」她指著林七道:「你把這煩人的傢伙打發走,今天之內不要讓我再看到她,然後你給我端碗蓮蓉湯來,我有事要和你說。」
薛寶犀吩咐完后,小碧就寒著臉,對林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林七很自覺的就往屋外一站,大門重重合上,果真將林七關在了屋外。
林七獃獃的望了望那扇門,不解的搔搔頭,耷拉著耳朵朝另一邊走去。
走過那片竹林時她輕輕嘆了口氣,只見樹林里有許多光著腳丫的小孩跑來跑去,有些是殘缺的,有些是扁著腦袋的,還有一些虛弱的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一個地方,惡狠狠的盯著那棟竹樓。
要想個辦法收了這些惡鬼才好。
轉眼兩個月已經過去了,薛小姐的病已經大有好轉,皮膚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薛寶犀的身子還是很弱,林七很是苦惱——她自然是想要薛小姐早日恢復健康,但是薛小姐身子好了后就是她要離開薛府的時候,她打心底不願意這麼早離開。
而且薛小姐的住處十分陰寒,中日惡靈環繞,六界有約,到了人界皆不能妄動法術,所以她是完全沒有立場去降服這些惡靈,只能找道士幫忙,可是要上哪去找有真材實料的道士呢?
說句實話,其實林七自己見到道士也會害怕……她縮縮脖子,可是也不能眼睜睜的見這些惡靈蠶食薛小姐的健康。
斟酌幾番,還是先勸說讓薛寶犀搬棟向陽的宅子,藉助陽光碟機驅薛寶犀身上多年積下的陰氣與寒氣。可是薛寶犀不但不領情,反而像只發怒的貓,把林七罵得狗血淋頭,說她居心不正,記恨她的美貌,想讓她被太陽曬得黑乎乎,皺巴巴。
林七千想萬想也想不透這搬宅子和記恨她的美貌能有什麼聯繫,被陽光晒傷這理由也顯得牽強附會……就因為這次莫名其妙的惹薛小姐生氣,薛寶犀已經有好幾天把她拒之於幽蘭小築之外了。
這日薛寶犀坐在閨中對著鏡子,仔細審閱自己的姣好容顏,果然大有進展。
「其實那西子羹停用了也好。」
薛寶犀對著鏡子自語道:「那獃子的葯果然是有三分神效。」
以前食用西子羹並沒有什麼不妥,可是從前幾年開始食用之後就常常會做噩夢,身子也覺得陰冷不少,必須要喝紫河車才能緩解陰冷癥狀。好在紫河車是大補之物,況且和西子羹搭配食用后美容功效更甚,她也就樂得長期食用,並沒有考慮過其他。
可是如今……
她下意識的望著竹林深處,脊背開始生寒。
一陣小碎步在房間里響起,薛寶犀手上的鏡子啪的一下掉落,她轉頭環視著這間屋子,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她常常聽見幼兒的嘻哈聲,還有竹樓里光著腳丫的跑動聲,越想越不對勁。
突然「吱呀」一聲,一陣扎股寒風吹進,她突然打了個冷顫,回頭一看竟是小碧推門而入。
她鬆了口氣,卻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罵了起來:「死丫頭,越活越倒退,不知道敲門嗎?」
小碧歉然的躬躬身,喏喏道:「小姐,該喝葯了。」
薛寶犀端起葯碗,一股青草香飄鼻而入,只是輕輕呼吸一下便覺得五臟受用,渾濁之氣少了許多,便端著碗一飲而盡。
她滿足的呼出一口氣,卻突然聽見「嘻嘻「一聲,嚇得她繃緊了全身神經,還未來得急反應,就聽見一陣小碎步朝自己衝過來了,接著覺得手臂被一股大力一撞,手中的葯碗飛出,啪啦一聲在地上跌個粉碎。
薛寶犀被突來的情況嚇了一跳,抱著腦袋尖叫起來。
「小碧,小碧!」
小碧慌忙伸出手去抓住薛寶犀,被她沒由來的尖叫嚇了一跳。
「小姐,怎麼了?」
「你聽,你聽見沒有,這屋子裡到處都是腳步聲,到處都是嘻哈聲,是孩童的嘻哈聲。」
小碧望著陰暗的小屋,脊背也暗暗發麻,卻好言安慰道:「沒有呀,小姐,屋裡靜悄悄的,小碧什麼都沒聽見呀。」
「不……不可能,明明是有的,我……我已經聽見過好幾次了!」薛寶犀抱緊小碧的手臂哆哆嗦嗦的說著。
「小姐。」小碧用手撫著她的背,溫和的說道:「許是你整日關在這房子里胡思亂想了,你或者該聽林大夫的話,多出去晒晒太陽,別老關在這暗無天色的屋子裡。」
「是嗎?」
薛寶犀不相信的反問一句,竭力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想努力平靜下來。
「難道……真是我庸人自擾了嗎?」
她暗暗的抓緊衣襟,狐疑的看看四周,確實是輕悄悄的一間屋子,什麼都沒有。
「對了……林大夫呢?好像許久沒見著她了,我最近總是心神不寧,該叫她給我抓幾副寧神葯。」
「小姐,你忘了?上次你已經下了禁足令,禁止林大夫再來幽蘭小築了。」
提起這事,薛寶犀脊背又冷了起來,她不自覺的望著屋外那片竹林,開始不安起來。
「小碧……你說!林大夫她會不會發現了什麼?」
「她有一次好端端的給我說什麼竹子本該是天地間最正氣的植物,可若是根下埋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就會成為天地間最邪的東西,你說她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
「還有這次叫我搬房子,她為什麼叫我搬房子?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是不是發現竹林底下……」
她話語還沒說完就被小碧伸手捂住了嘴巴。
「噓!」
小碧急得直跺腳,深怕這小姐說錯什麼。
「我的好小姐,這怎麼可能!那獃子怎麼可能知道!你難道信不過小碧嗎?我做事好小心的,除了你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王媽媽也不知道它們在哪。」
「是嗎?」薛寶犀還是不相信的追問,「那為什麼……為什麼好端端的她會提起竹林,還會叫我搬家?」
「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小碧急急安撫道:「人家林大夫真的是出於一片好心,是你誤會了!她根本不知道……」她不自覺的壓低聲音,「不知道這片竹林的秘密,林大夫她只管治病,這些日子來我看她只關心小姐的病情,再無其他,何況她腦子這麼呆,是不可能發現什麼的!倒是你……你那天把她毫無有來的罵了一頓,倒是顯得有些心虛,自亂陣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