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01|
陸景澄難得在衛嘉澤面前展現出滿意的笑容,他不顧腿傷蹲下,與衛嘉澤視線相平,他從對方眼裡看到久違的,熟悉的柔情,還有深深的疼痛。
」那麼,給我答案。」這時候的陸景澄心裡竟出其的鎮靜,他等這個答案已經等了太長時間,他有足夠的耐性。
「阿衍你先進去治療……」衛嘉澤視線集中在對方的腳下,包紮的雪白繃帶已經慢慢染上血的顏色,他終是心疼他愛的人,即便他已經沒有資格說愛。
陸景澄不為所動,他固執地說著兩個字:「答案。」這幾乎成了秦衍之的魔障,滿載著他的恨意。
衛嘉澤用目光一點一點描繪對方的模樣,似是極為懷念。很久,他突然閉上潮濕的雙目,有些顫抖:「我有條件。」
陸景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譏諷:「說說看,當我給你的施捨。」
「給我一周的時間,屬於你和我兩個人的時間。」對方提出請求,神色卑微。
「有意義嗎?」陸景澄斂下眼皮:「我會一直提防著你,厭惡著你,我們互相猜疑,我從心底里認為你會趁機再殺我一次。要知道,這種事你做得可是非常順手,也極其精湛,連你身邊最親密的人都不知道你是幾時存的心思。」
衛嘉澤:「值得。」他的心裡流淌過無邊的苦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那便值得。
「一周后,你無論給不給我真相……」陸景澄唇角的弧線不斷上挑,決然而冷漠:「等待你的也只剩一個結局。」
對方枯涸的雙眼深處燃起了一絲光亮:「好。」感謝你還願意給我最後一段時光。
陸景澄沉默轉身回病房,他的腳傷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也不知道是不是衛子任有意放過他。
在陸家長輩的極力堅持下,陸景澄還是無奈地在病房裡待上好幾天,他在病房內,衛嘉澤便在病房外一直候著,遠遠地凝視。
醫生替陸少做了最後一番檢查,確定他已無大礙,這才把陸家長輩給勸住,陸景澄也終於能從醫院中出來。
「走吧。」陸景澄緩緩走向衛嘉澤,神情淡然。他沒有打算食言,他無非是想給自己一個結局,也想給兩人畸形的關係做個了斷。
陸景澄並不打算回陸家,他暫時想不到有什麼合適的去處。
衛嘉澤從陸景澄的表情猜測到他的想法,他溫聲道:「我已經找好地點,帶你去個地方。」他似乎對這一切非常期待,冷峻的輪廓逐漸變得柔和,以往緊皺的眉峰也有舒展平緩的趨勢。
「你做的準備可真是充分。」陸景澄這句話絕對不是誇獎,一般人都能夠聽出他語句中的諷意。
陸景澄無法看到衛嘉澤眼裡的笑意盡數轉為苦澀,他已經側過臉去,視線看向車窗外的景色。
衛嘉澤把車停在一個普通的小區內,兩人紛紛走下車后,衛少移動著輪椅率先在前面,陸景澄則一言不發尾隨在後。
「就是這,委屈你暫住在這個小公寓。」衛嘉澤把門打開,讓陸景澄得以看到屋內的場景。
這個公寓確實不大,但室內的裝修倒是非常不錯,能看出布置的人費了心神在裡面。
陸景澄:「嗯,哪個房間可以供我住?」他沒有發表對這個公寓的任何看法。
「你喜歡哪裡便選哪裡。」衛嘉澤自始至終保持著笑意,儘管對方視而不見。
陸景澄隨便打開一扇卧室門走了進去,嘭的一聲關上門,隔絕了外邊一切惹人煩厭的事情。衛嘉澤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眸中的亮光一點一點被痛苦瘋狂湮滅,他閉上眼又睜開,取而代之是冷銳狠厲的目光,他還不能死,有些危險依舊潛伏在陸景澄和他之間。
良久,他靜靜地往陸景澄隔壁房間移動。
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同住一起而得到半點改善,陸景澄繼續忙著百娛的事情,至於衛嘉澤,他時刻都在警惕,他清楚知道對方不是每天呆在公寓里,對方時常在他離開后離開,並且總趕在他回來前回來,沒有人知道這段時間他去了哪,做了什麼事情。
這大概是陸景澄在這個公寓的第三天,他在外邊呆的有點晚才回來,打開公寓的門,裡邊一如既往亮著燈,衛嘉澤坐在一旁,逆著光,導致陸景澄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陸景澄似往常一樣往房間走去,無視對方。
「你還沒有吃飯,阿衍。」衛嘉澤走出陰影,有些焦急地喊住對方。
陸少停下腳步:「你知道得還真清楚。」
「我準備了你喜歡的……」他想說他準備了他愛吃的菜,可他知道這隻會讓對方更加厭惡自己,他只能改口:「我準備了兩人份的晚餐。」
飯桌上擺著四菜一湯,普普通通的菜色,在燈光的照射下還能看到熱氣往上騰。
等對方說完,陸景澄再次走進房裡,沒有半分遲疑。
衛嘉澤一動不動坐在那裡,看著桌上自己做的菜漸漸出神。他逐漸想起一兩件往事,秦衍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時常在自己的面前挑剔飯菜,他時常忖著下頷,似真似假打著趣:「阿涵,要不你去跟御廚學幾招廚藝,做給我吃如何?」
「我做的估計更難入口。」黎溫涵挑眉。
「只要是你做的,我定不挑食。」秦衍之一臉認真,毫無說笑之意。
這件事秦衍之不過是打個趣,可他沒想到在一周后,黎溫涵真的端上幾盤菜擺在他面前。他終是無法忽視師弟的任何一個請求,哪怕他明知道對方在說笑。
桌椅拖動的聲音引回衛嘉澤的注意力。
「衛大少想什麼計劃想得這麼入迷?」陸景澄換了一身休閑的衣服出現,他在衛嘉澤的對面坐下,兩人的位置隔得很遠。
衛嘉澤的目光微怔,他沒想到對方會再次出現,被濃重黑霧掩埋的絕望,慢慢消逝。
陸景澄也沒想要衛嘉澤的回答,他兀自拿起木筷,挑了一道菜入口:「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味道要好一些。」
「我會繼續練習廚藝……」衛嘉澤望著對方,自己倒是一點飯菜都沒動。
陸景澄咽得很慢:「你似乎忘記了,你並沒有多少日子能夠擁有。」陸少笑得很燦爛。
「沒有忘記,我會珍惜每一刻。」如何忘得了?
「你該知道你們衛家現在的情況吧?」陸景澄坐在這裡,可不是惻隱之心發作。
衛子任入獄,衛嘉澤不見蹤影,衛家能落在誰的手裡?自然是衛二少衛嘉寧身上。衛嘉寧倒不是沒有能力,但是他低估了衛子任的手段,衛家只剩他一個人在,並不意味著他就能擔起衛家的所有,衛子任在入獄前做好了一切防備,他防自己兒子防得可真夠嚴實。
「清楚。」衛嘉澤沒有隱瞞。
陸景澄:「那就好。」他放下木筷,用紙巾擦了擦手,除了第一口,他再也沒有動過桌上的菜。
「你、你不繼續嘗嘗嗎?」
「無福消受。」陸景澄非常乾淨利落的離開。
一桌子的菜漸漸轉冷,除了陸景澄動了一次手,再沒有人動過的痕迹。
他跟衛嘉澤說這些的目的非常簡單,他想讓對方蹚渾水,無非就是想讓衛家四分五裂,徹底瓦解。就算衛子任萬幸出獄,也無力回天。
第二天的a市新聞,又掀起了一陣強烈風雨。衛家大少消失后再度出現在公眾的視野,據衛老律師公布,衛嘉澤是衛家第一繼承人,衛嘉寧被鉗制,沒有半分權力。緊接著衛氏企業股市大跌,陸家大少陸廷安暗中收購衛家股份,成為頭號股東,擁有絕對決策權。風雲了多年的衛大家族,瞬間土崩瓦解,不少人覺得不可思議。
陸景澄和衛嘉澤還是和平常一樣,外界的風風雨雨都無法打破他們之間的堅硬隔閡。
「喂,爺爺。」陸景澄意外接到陸家老爺子的電話。
「景澄,明天家宴你能夠回來一趟嗎?爺爺有些話想對你說。」陸家老爺子此刻眼裡有些疲憊,但更多的是對孫子的慈祥。
「當然可以,我明天便回去,讓爺爺擔心了。」陸景澄對陸家人總是懷有一點點愧疚。
通話接近結尾時,陸景澄察覺到陸家老爺子似乎還有話要說:「爺爺,你想說什麼?」
「景澄,你可以把衛家少爺也一起帶過來。」
陸景澄不由自主脊背挺直:「爺爺……完全沒有必要!」
「就這麼決定,景澄記得完成爺爺的請求。」陸老一旦固執起來,無人能夠勸得住。
陸景澄料想陸老定是誤會了什麼,不由得一陣煩躁,等這周一過,什麼都該結束了。
陸老的請求,陸景澄自然不願拒絕對方。他破天荒地一早回到公寓,衛嘉澤果然如他所料的不在公寓,他獨自在沙發上坐下,背靠著柔軟的沙發,焦點聚在牆邊一角。
他聽到門外的動靜依舊沒有動彈,直到一股血腥味刺激他的嗅覺。
他扭頭,發現對方靠在門外邊,衛嘉澤靠著雙腿站立,而不是坐在輪椅上!他再仔細看,發現對方身上有幾處乾涸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