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中之謎(十二)

謎中之謎(十二)

「你殺了馬騰,還想我原諒你?」她不為所動,心中的恨意一陣陣湧來,竟讓她五官扭曲成一團,「騙子,我恨不能殺了你泄恨!」

「昭柔,」李恆變色,「為了馬騰,你要殺朕?」

半天不見她聲響,這大魏天子大概忍耐到頂點,終於發作了:「昭柔,當初你殺凈空時,也是完全沒顧慮到馬騰。因為凈空有他該千刀萬剮的理由,你就動手了。」

「這麼說來,馬騰是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了?」她「騰」的坐起來,「他做什麼了?無非是想揭開你偽善的面目!可惜我當時被你蒙蔽,不知他的苦衷。」

李恆面對她血色凜然的雙眼,倒退了幾步,頹然坐在了椅子上,一雙鳳目里都是深深的悲傷。

「昭柔,你以為朕對你真實身份就沒忌諱過?你大概對安西王位,有著無限的眷戀,認為朕處心積慮,不顧廉恥的將你困於大魏宮。但你知否,如果沒有朕庇護,沒有朕最心愛的女人的幌子,你已死了無數次了!他們之所以不敢對你怎樣,怕的是朕,他們深知朕一旦失去你,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知道踏出大魏宮一步,有多少追殺在等待你?頭一個就會是范正派來的人!他跟朕說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你再進安西府一步。」

她渾身顫抖。李恆又不忍心了:「你以為范正就沒有懷疑到你真實身份?只有朕娶了你,才可讓懷疑到此事的他徹底閉上嘴。」

「你為何不讓范正永遠閉嘴?」她歇斯底里的哭鬧,「你為何偏要殺馬騰!」

「昭柔,你是在無理取鬧了,沒有范正,你就根本不可能活著。你那幾年跟在馬騰身邊,受他影響太深,以致於無法無天,干出些不能容忍的事,這也是霍真對你動手的最根本的原因。」

「你想想大中,他對你忠心耿耿,為何會背後襲擊你?他奉令殺了你,但他下不了手,通知了朕,想讓初月帶走你。」

「我做了什麼?」她滿腹悲憤,步步逼問,「霍真根本不知我身世,為何會絕情到如此地步,對我下手,將昭智囚禁,將安西府還給霍襲古父子。他死時為何會如此徹底的來個轉變?大中他們到底想隱瞞什麼?」

「昭柔,你在安西府為政時,對百姓仁慈寬厚,贏得無數的擁護。可你有沒有覺得,在某些境遇下,你屠殺成性,嗜血無情,不計後果?你坑殺降卒,懸頭示警,屠盡打理,殺盡馬騰的侍衛,可想過這些人,也有父母子女,在家苦苦等待歸來?昭柔,你所乾的這些,目前都還可以以保家衛國的名義推卸掉,甚至為你贏得了無數狂熱的擁護者,但朕不會再讓你繼續下去,你明面上聰慧無比,但一旦真正掌政,沒人監管你,最終只會成為暴君。」

「你可以否定我。但馬騰也有父母,他一家為大魏獻出了無數骨肉,皇上為何不想想?」

「朕殺馬騰,也不是完全出自私慾。」李恆痛苦的盯住她,「你可知馬騰在諸善,派人以你的名義試圖與巫神接觸,聯手對抗朕?」

她不禁連連冷笑:「你能不能另找其他借口?馬騰怎麼可能與巫教連上關係!你要是說他想與胡羌結盟,我信上幾分,扯上巫教,簡直是無稽之談!」

「胡羌國現在已逐漸掌控在巫教手裡。胡羌立巫教為國教后,就在短短十年間,仗著蠱惑人心的教義,胡羌百姓心智皆控於巫教,達達木死後,巫教勢力更是橫行於六大部落,現在連胡羌新國王赫突吐,也得依靠巫教掌控政權,不得不聽從巫教號令,國內明智者如赫旦等,明知不妥,可也無計可施。昭柔,巫教流行以活人火祭,巫教認定的違反教義者連同父母子女皆被活活燒死,你想想上京曾經的遭遇就明白,巫教實則是吃人的魔教,就是霍真父子,容納百教,唯獨對巫教也是嚴打死守,並拚命在西部扶持佛教,阻止它入侵內陸。一旦它被引入大魏,後果不堪設想!朕殺馬騰,是迫不得已!昭柔,如果是你干下此事,朕也會考慮對你動手!」

「至於巫神,男女不分,種族不辨,行事詭秘,殘暴成性,你若是跟他連上關係,朕對你也是無法容忍!」

「夠了!」她捂住了耳朵,「馬騰根本不會莫名其妙的干此事!」

「朕知你恨死了朕,不得已才將事實說出。」李恆的嘆息聲還是傳入她的耳朵,「你知道朕說的是實話,只是你不願接受罷了。」

她翻了個身,打算不再理睬李恆。

「你起來好好用膳、喝葯。」李恆的聲音平靜,但還是讓她後背一凜,「你無法接受朕,朕以後就離你遠點,只是孩子,必須平安生下來。」

「至於昭智,那是個典型的小混蛋!極度嫉妒你,認為你搶走了他的一切,任何事都要模仿你,你在他面前要小心行事!」

她忍不住抽抽噎噎,委屈的哭了起來。

李恆嘆息道:「朕會護住他的,保證他一世富貴榮華自然不在話下。只是你也明白,他見不得人。以後慢慢醫治吧,說不準也能成家生子,到時你算是了卻當姐姐的責任了。」

「范正他們將他送來,也是誠心一片,對你是婉轉賠禮了。安西府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她本來打算見到一個塗脂抹粉,搔首弄姿的昭智,心中也是頗為膽怯,不知如何對待這一直思念卻無法面對的弟弟,誰知銀縷羞答答領進來的是這樣一個人!

壓著銀絲線的青袍,上面綉著白色的玉蘭花,襯得一張酷似她的臉,五官精緻如畫,氣質更是溫潤如玉,只是人瘦弱些,翩翩行禮間,讓她恍惚不已。

「昭柔!」直起腰來的人直呼她的名字,語氣中都是壓抑不住的關切,「可還好?」

「好。」她一時語塞,說不出任何話來。

「有孕了?」昭智一臉驚喜,新月般的眼睛里的笑意就瀰漫出來,「太好了,我要當舅舅了。」

她吃驚的走下來,一把拉住他的手:「昭智,真的是你?」

「不相信?那就摸摸看,不是夢境。」來人有些俏皮,取笑她,「我那皇上姐夫呢?還沒得到我同意,就偷娶了你,還把你養瘦了,我得好好找他算賬去!」

她不禁開心的大笑。李恆當然怕他「算賬」,大概躲起來特意不見昭智了。

李恆以前對她說過,說起來是滿肚子的苦水無處倒的樣子。

「你不知他有多混賬!朕想把他留在後方,剛走一天,他居然給朕——來了個上吊自殺!朕只得快馬接人,一過來,就打扮得妖嬈無比,膩在朕的身上不放手。這還不算——」

「晚上,他,他居然要朕陪他睡覺!」

「有沒有陪他?」

她聽得津津有味,結果氣急敗壞的李恆翻過她,就是一頓揍,打得她叫苦連天:「我又不是那個小混蛋!皇上哥哥是心甘情願陪睡的!」

「他要是有一天過來了,可不能讓朕見他。」李恆警告,抓狂無比,「這小混蛋——居然想嫁給朕!朕是把他騙回安西府的。」

如今,謝天謝地,她對著昭智清澈的目光,心中是這段時間難得的欣喜和安慰。

「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來,給姐姐好好看看,都瘦成這樣子,就知道摩羯寺那地方,你呆著是受罪!」

「我沒事。昭柔,你過得好不好?」昭智孩子氣的將頭伏在她肩上,「我只怕你不慣這大魏宮,深宮大院,連個訴說的人都沒有。如果我早點知事,定想法讓你自在一世,不過這樣的日子!」

她抓住這弟弟的手,淚水就滴下來:「你這不是已好了嗎?以後我有你相靠,比什麼都強!」

銀縷進來伺候她時,抿著嘴秀氣的直笑。

她也笑得開心:「怎麼,不是跟本宮長得一模一樣嗎?瞧你剛才那樣子,看呆了眼,也不怕丟本宮的份!」

「以前也見過娘娘穿男裝的,心中就想,娘娘要是個男人,只怕迷了天下女子。誰知還真有這般男子!」銀縷殷勤的過了份,「娘娘,奴婢再給你捏捏腿。」

「留不得你了。」她沖著銀縷丟了一下鄙視的眼風,「姑娘,你是來自哪家的閨秀,好好的給本宮自敘一下家世。」

「娘娘還不知道?奴婢是高醫令的女兒。」這銀縷看樣子是被昭智迷得神魂顛倒,一下子衝口而出,過後才紅了臉。

高醫令?也算是大家閨秀,大概是懂經絡和醫理,被李恆特意選過來放在她身邊了。

果然如此。

「奴婢本來是宮中醫女。」銀縷細細的說來,「因家世簡單清白,才被選到娘娘的身邊。皇上說過,將來可以出宮成親的。」

她目瞪口呆。原來文靜的銀縷也有如此不矜持的時候,竟急乎乎的上趕。

這是個聰明的丫頭。昭智來上京居住,李恆會不選人伺候他?誰得了先機只怕真就進了王府的門了。

「安西王比上京貴族男子還好看?」她試探道,「你不覺得他瘦弱些?」

「娘娘!「銀縷不滿了,「安西王風流少年,弱不勝衣,不知勝過上京那批矯作的多少倍。就是娘娘穿男裝,也不見得有他那份天然恬靜。」

「你就不做作一下?」她點著銀縷的額頭罵,「也不怕我會起了防範之心。」

「奴婢知道娘娘的脾性,想要什麼就直說,否則倒真讓娘娘防範了。娘娘放心,銀縷一定會盡心伺候小皇子和小公主先出生,再考慮自己的事。」

哎呦,直成這樣子!她一下子對銀縷有了嶄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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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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