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俠篇（十）

秦琳琳柔柔弱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原本她想著回武林盟等大俠回來，結果路上聽聞她心有所屬的良人竟然要去白蓮教。白蓮教那可是凶名在外全都是凶神惡煞之徒，就算大俠再怎麼厲害也不能以一敵百，所以她又匆匆的趕路回來。本想著勸誡他不要衝動，凡事好商量，憂心忡忡的想了一路，什麼時候教主在她身邊她都沒印象了。等她注意到教主手上纏繞的繃帶才恍然回憶起來，她之前因為分心差點和一輛疾馳的馬車相撞，多虧了教主出手相救，她才得以脫離危境，因而之前一點微詞早就蕩然無存，甚至還心生微妙的好感。

教主說找大俠有要事相告，秦琳琳自然是歡喜，於是兩人便一同前來客棧。而這期間她更是被教主的談吐舉止一顰一笑給吸引了，內心更是不爭氣的生出了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美好願想。

可到了大俠客房前，秦琳琳又苦惱了起來，大俠正直忠義，她爹是有意將盟主之位讓給他甚至將自己許配給他的，她之前也確實心生好感，然而如今卻偏偏遇到了教主，他亦正亦邪談吐有禮，模樣邪肆俊美，她怎麼就沒有早點遇見他呢。

大俠神色尷尬的笑了下，略微有些懊惱秦琳琳不合時宜的打擾。不過他這樣的人自然不會說出來，沉吟了一聲就高聲讓她進來。

萬萬沒想到，跟著秦琳琳進來的還有教主。

444號雖然無法監控所有人的所在地，但是關於其他人對主角的好感度都是呈現在它系統里的。而現在劇情的叛變，導致教主的地位又提升了上去，儼然又要上位成真正的主角。

444號一看秦琳琳的好感度就忍不住嘖了一聲，輕慢道:這秦琳琳也真有趣。她對教主的好感度竟然已經超過了對大俠的。

蘇洛硯忍不住愕然，隨即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秦琳琳，緊接著似有若無的問道:「血痕公子沒一同前來嗎？」

哼哼，他給教主預定的受怎麼可以這麼沒有存在感呢。

教主臉色微妙，一抹陰狠一閃而逝，不冷不淡道:「血痕在哪與你何干。」

蘇洛硯依舊是笑意盈盈，絲毫沒有被激怒，溫聲道「蘇某不是忘恩負義之徒，血痕公子救了我一命，我心生感激之情。」

444號聞之查看了下血痕，臉色一變:洛硯，血痕的生命值顯示他快要死了！

蘇洛硯也是震驚，不過面上倒還是彬彬有禮溫柔的模樣:霧草他在幹什麼？！

444號苦哈哈:沒法看到他在哪裡啊，奄奄一息……咦，上升了，應該是做了急救措施，還好還好。該死的劇情改變了我現在都猜不到劇情了。

蘇洛硯心裡鬆了一口氣，看教主沒有回答，變本加厲說道:「血痕公子看起來是護衛？身手那麼好，我身體不好，可也想遠遊。不如公子將他借給我一兩年如何？我自有重謝。」

教主和大俠聞言同時表情大變，尤其是大俠，他們之前明明約好了相守一生，難道他是不信任他嗎？而教主那張俊美的臉都扭曲了起來，凌厲的細眉死死皺了起來。

「他和我定的是生死契，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

444號哇了一聲，真誠的讚歎道:這一招不錯啊，教主對血痕的好感度難得一見的上升了啊。

蘇洛硯:這其實很正常。因為以前定然沒有人打血痕的主意，所以教主也就根本沒在意他。如今竟然有人想要他了，他心裡又會覺得不爽，畢竟他覺得血痕只會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蘇洛硯正是看的清楚，就算沒有系統幫忙，他心裡猶如明鏡一般，將教主和血痕之間的關係看的明明白白。這不就是渣攻和忠犬之間會發生的一些磨合嘛，畢竟那些小說中的忠犬就跟個傀儡一樣沒有自己的思想，主人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完全不會考慮自己，就算涉及到生命危險也是不加言辭的領命。

「公子這麼說就太過分了吧。畢竟血痕也是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慾，他若是喜歡了人，難道你也要這麼束縛他嗎？」蘇洛硯慢悠悠的說道，還附帶著一個莫名羞澀的表情。

教主一言不發，顯然處於極度生氣的狀態。血痕從成為他的死士已經九年多了，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竟然說他也會有喜歡的人，那樣的木頭臉怎麼可能還會愛上別人？

大俠瞳孔縮了起來，情緒激蕩難安，他覺得自己看不清這幼時的故友，不是他心心念念來找自己還說要娶他嗎？怎麼現在對另一個男人如此關心在意？是不是他知道什麼……一想到他連續兩次和教主把酒言歡，偏偏也是這兩次害得蘇洛硯身體虛弱病情加重，他既是羞恥又是愧疚，對於教主的感覺難免就淡了許多。而且教主對那個血痕反應如此大，想來也是喜歡的吧。

這麼想時，大俠竟然覺得自己心裡有點痛，還有些無法接受。

秦琳琳目瞪口呆的聽著他們的談話，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她是來勸解大俠不要去白蓮教送死的，可不是來聽他們討論另一個男人的。

「梁大……」

「這是不可能的！血痕只會是我的人！」教主氣勢洶洶的話打斷了秦琳琳想要說的，他死死盯著蘇洛硯，表情已經陰冷了起來。他藏在袖子中的手青筋暴露，死死的壓制著自己想要殺了床上的青年的衝動。

蘇洛硯不為所動，只是勾起嘴角不咸不淡道:「哦？公子就如此斷定？不如你親自去問問血痕如何。他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444號好奇問道:洛硯你就這麼確定血痕喜歡別人？

蘇洛硯:我當然不知道。

不過如他猜測，其實也*不離十了。畢竟當年他可是涉獵了上千本忠犬受的小說，雖然對他的攻略對象並沒有絲毫作用。

444號:……那你讓他去問，不怕露餡？

蘇洛硯：露不露餡都無所謂，我要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個。

教主意料之中的遲疑了，他可以篤定血痕會無條件的聽從自己的任何指令，可是他從來沒有關注過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也不清楚他的感情世界。如果血痕不是真的聽命於自己，只不過是因為那一張生死契，沒了它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會毫不留情的離開？

「公子不敢了嗎？」蘇洛硯乘勝追擊，雖是疑問句，卻反倒讓人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秦琳琳小心翼翼的瞥了教主一眼，心裡一沉，沒來由的對蘇洛硯產生一股厭惡之情。若不是他從中攪局，又怎麼還會牽扯一個血痕出來？不行，她必須得說什麼……

「梁……」

「我現在就去問。」教主琢磨著血痕應該已經順利的完成了任務，此刻說不定早就在客棧里等他，心裡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麼，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客房。

444號：哇，不但是秦琳琳連大俠對教主的好感度都下降了。

蘇洛硯彎了彎嘴角，好整以暇的瞥向了秦琳琳，柔聲問道：「秦姑娘，你是否有事來找梁大俠？」

秦琳琳接二連三都被教主打斷了話，此刻早已是心生不滿，如今問起來的人反而是她討厭的蘇洛硯，她的情緒頗為複雜。不過大俠到底是自己喜歡過的人，她還是不希望他涉險去白蓮教。

「梁大哥，你是否真的要去白蓮教？」她問道。

444號：……這又是劇情搞的鬼？真棒。

蘇洛硯：畢竟我是上位的嘛，劇情說不定早就看我不爽了。

蘇洛硯倒是不驚訝，他心裡多半肯定劇情會接二連三的阻擾他完成任務，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就此輕易放棄。他看向大俠，梁許也正在看他，只不過卻是不自在的轉移了目光。目睹這一切的秦琳琳下意識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心裡已經有了思量。

「我……我、我是有這打算。」大俠憋出了一句話，只不過底氣不足，顯然也並不沒有下定決心。

蘇洛硯依舊體貼，輕聲道：「其實秦姑娘誤會了，想要去白蓮教的是鄙人。」

「哦？」秦琳琳語調上揚，似是有些不可信，她看向大俠想要詢問是否真實，結果對方根本一心一意撲在蘇洛硯身上，從進門來一眼都沒看過她。「梁大哥，是真的嗎？」梁大哥三個字，被她有意的加重，就是希望對方看她一眼。從他們相識開始，大俠就從未這麼失禮過。

都是這個蘇洛硯。秦琳琳眸光陰冷，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視線遮掩住。

只是又怎麼可能瞞得過444號。

444號幾乎是幸災樂禍道：喲小姑娘恨上你了呢。看來這劇情整的也挺有意思的，想借她的手來除掉你。

蘇洛硯無所謂道：隨她，反正我也不會在這個世界久留。

「我陪硯硯去。過幾日就出發。」大俠下定了決心，目光灼灼而熱切的看著蘇洛硯，雙手緊緊的握住對方瘦長冰冷的手試圖溫暖它們。

蘇洛硯雙眼似有水波瀲灧，神色溫柔的看著大俠，隨後慢慢傾身向前，輕柔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個吻。

「你、你們！噁心！」秦琳琳瞪大了眸子，失聲力竭的喊道。

大俠驚得一把將蘇洛硯推開，一不小心沒有注意到力道，砰地一聲蘇洛硯的背部撞在了牆上。秦琳琳推開了房門，驚慌失措的往外面跑，大俠下意識的跟了過去，沒有聽到蘇洛硯悶哼一聲，緊接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蘇洛硯上半身埋在薄被上，就在444號擔憂的時候忽然大笑了幾聲，歇斯底里的反倒有些瘋狂的意味。

這就是他啊。

這就是他所愛的那個人啊！從來不懂得顧及他的想法，永遠都是聯邦至上。

蘇洛硯一把抹去嘴角的鮮血，身形一晃，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濺落在了被子上。緊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蘇洛硯右手捂住的指尖滴答滴答的鮮血直往下落。

444號起初還沒在意，可是咳嗽聲不停反而有越發兇猛的趨勢，它看向系統里顯示的蘇洛硯的生命值，不知何時一直都在持續跌落中。

444號急了:洛硯！你怎麼了，清醒點！你還有沒有葯，快吃啊。

蘇洛硯死死抓著自己的胸口，整張臉都極為慘白，他費力的從自己懷裡拿出藥瓶來，幾次三番都差點因為手抖而掉落。本來是個極其簡單的吃藥而已，卻因為身體的緣故而浪費了時間，等到他將所有的葯丹吞進肚子里的時候，已經有半刻這麼久。

444號長舒了口氣，瞅著蘇洛硯還是蒼白的臉色，忍不住問道:到底怎麼了？

444號即使接收過好幾任的攻略玩家，可彼此之間並沒有進行過真正的交流，他們全都是為了任務才和他溝通，所以444號依舊不懂得人類的感情，那對他而言太過複雜細膩。就算他的系統再精細，依舊無法完全模擬人類的感情。

蘇洛硯身體依靠在床邊，他望著禁閉的房門，實在沒有精力將手上被子上的血擦乾淨。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梁許，不是這個世界的大俠，而是他真正的愛人。他忍不住開口，聲音喑啞痛苦。

「為……什麼……」

444號突然聽到這一聲極低的質問，下意識回道:你也不知道啊，我去問問主系統好了。

又一聲空寥的響起來，蘇洛硯雙眼無神放空一切。

「為什麼背……背叛我……」

444號「啊？」了聲:洛硯你到底再說什麼。

蘇洛硯想也許是迴光返照，也許不是，他生出了一點力氣，輕聲笑道:「444，我挺高興認識你的。」

起碼他並沒有馬上死，沉歸於永無醒來的黑暗，還能回想一番他短暫的人生。真可惜，他沒有當面問清楚，梁許你到底有沒有背叛我……

444號驚愕的看著又不斷往下掉的生命值:洛硯？到底怎麼了。你別……別死啊，我可以讓你回到原世界的！我我我可以給你增加血點，用我的工資好不好。你不要……

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已然有了哭腔。

他竟也能夠感受到人類悲哀至極的痛苦絕望，可他寧願這一切沒有發生。

蘇洛硯唇角勾起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弧度，他平靜安詳的彷彿沒有遭受痛苦的離開。

系統急促的滴了一聲，屬於蘇洛硯的生命值徹底清空。與此同時，響起來一聲毫無感情的冷漠語調，「任務失敗。宿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