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菩提本無樹(第二更)
我出於自然反應般一個激靈。
陸寒深像是在看怪物般看過來:「想做什麼?」
「我……」咽口唾沫,我指著門外:「路……路過,就進來看看。」
陸寒深從床上下來,身板直直地立在我面前。
他這會看上去沒動怒,情緒也挺平和的,但那雙眼睛還是充分暴露了內心深處的獵奇心。
「男人睡覺的時候,你還是不要隨便路過。」頓下話,陸寒深陡然提高嗓音咆吼了一嗓子:「出去!」
我充耳不聞。審視他一會,充耳不聞地繼續道:「你既然沒睡,不開燈就這麼待著,想什麼呢?」
他冷笑了一聲:「關你屁事?」
我自顧自地坐在了牆角了一個紅木椅子上:「我們現在住在一個屋檐下,你言聽計從的那個男人把你交給我,你說關不關我事?」
陸寒深掏出根煙,點燃:「如果我是你就不該答應下來。你很清楚答應了的後果不會太好。」
是啊,陸寒深說的我心裡都明白,可就是無法放任他不管。就像從一開始陸寒深的第二人格就在引導我,欺騙我,幾乎把我玩弄於鼓掌之間,但我一點都不怪他。
我盯著他。沉緩地說:「你別光顧著擔心我,還是想想之後你自己要怎麼辦比較好。你現在似乎正剩下兩條路,要麼,做一輩子通緝犯,並且頂住隨時都有可能槍斃的危險,要麼,和我一起殺出條生路來。這兩條路應該不難選才對吧?」
陸寒深定在原地,好一會才邁開腳步走向我,當他的身軀在我面前站定,長身微微附了下來,導致視線一度與我持平。
他不陰不陽地笑了笑:「你現在說起話來,語氣真像你那個混血的情人。」
我的心一陣緊縮,這個該死的傢伙,這種時候沒事提周湛幹嘛,原本盡量壓抑著去想周湛的念頭,被他這麼一提,心就亂了,腦子也亂了,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了起來:「有嗎?是啊,不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寒深的薄唇輕輕一扯:「回答你?姓佟的,我早就沒了生路。」
話音落定,一隻大手把我給提了起來,從屋裡一直提到了屋外。
門風囂張殘酷地打在我臉上,將我硬生生地趕出了他的世界。
「沒事,才第一天。」我無奈地笑了笑,心卻特別難受。
回到自己房間,我一眼就看見了床頭柜上的座機。這房子裡頭所有的座機都是通的,只要現在一通電話撥給秦九,相信不用多久周湛就能知道我在哪,在幹什麼。可是。我並沒有打電話的勇氣,不是不敢和周湛說話,而是害怕我眼下任何一個細微的決定都會讓自己更加深陷局中。
我一頭扎在了枕頭上,連日來沒有睡好的我在一通胡思亂想后眼皮變得沉重起來。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淡淡的紅酒香氣和兩個男人的交談恍惚在耳邊纏繞著。
我睜開眼,光線特別亮,是從窗外傾瀉進來的陽光。
紅酒的香氣和男人的交談也確實存在,坐起身時,陸寒深和羅南手裡握著牌,邊上放著紅酒。
「你們……」我抬手指了指。
陸寒深看我一眼,隨後就無情撇開,像是我是這屋裡的空氣似的。
「你們兩個,在我房間做什麼?羅先生,還有你,來幹什麼你?」所幸昨晚沒脫衣服,細看一下。身上的襯衣扣得還挺好,倒沒有太失態的樣子。
我輕輕吁出口氣,就聽羅南低沉的聲音:「這把牌我贏了。你連輸了十四把,牌技不佳。」
陸寒深喝口酒,點頭:「倒不如說運氣太背了。」
看見羅南我總會想到周湛,他們都一樣,穿著白似雪的襯衫,而陸寒深到底喜歡深色。以前喜歡,現在也是一樣。
這鮮明至極的顏色反差觸動了我。
我不管他們是不是都在無視我,掀開被子下床,手一掃就把茶几上的紅酒杯和紙牌都掃在地上。
我盯著陸寒深。余光中的羅南好像也揚起了頭,只不過令人意外的是,誰都沒有發怒。
「你不喜歡,那我們不玩便是。」羅南慢條斯理,甚至語調中還有淺淺的戲謔笑意。
我的目光從陸寒深英俊的面容上移開,一頭橫向了羅南:「進我房間做什麼?羅先生,你不但心黑,連人品都不行。最起碼的禮貌和尊重到哪裡去了?就你這樣的。成天頂著慈善家的名號臉紅不紅?」
羅南還是沒離奇的沒有動怒,他彎腰撿起被我掃落在地上的紙牌,一張張疊好,就連碎掉的酒杯也徒手如一撿起來,連個玻璃渣子都沒放過,通通摞到了茶几上。
「我還給你們送必須品和新鮮食材,我以為你該感謝我。」羅南似笑非笑地說了句。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一聽見這樣的話胃裡就來了噁心,我一口唾沫噴在他臉上:「呸。」
羅南的臉色陰了陰,他伸手抹去臉上的唾沫:「我特意來給你帶周湛的消息,為了你能第一時間聽到,我還來你房間等了那麼久。看來你一點都不想聽。」
我瞪圓了眼睛,羅南起身想走的樣子,我出於本能地抓住他胳膊:「你要帶給我什麼消息?」
問完不久,我聽見了打火機的聲音,這房間里的另外一個男人默默地吸起了煙。
羅南看了陸寒深一眼。很快就又盯向了我:「他回來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快,今天凌晨四點到的北京。對了,還有你的朋友,周湛的狗腿子和那個老妓女。也都回來了。」
「想清楚了嗎?」羅南站在窗口說這句話的時候,陸寒深已經被支出房間。
我站在他身後,一顆心砰砰直跳。沉默蔓延了好一會,我堅決地說:「想清楚了。」
「最後的決定是什麼?」羅南轉過身來。
就在剛剛。我終於明白了羅南昨天以退為進的真正目的,他給了我兩個選擇,一個,不摻和其中。和周湛好好過日子。第二個。繼續尋求著在許多人眼裡不可能的任務。但周湛的一家子,不單單是周之銘,包括周湛和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母親,還有秦九和我。都可能被弄死。
我深吸了口氣:「羅先生!你的第一條路很好,只要我不再管陸寒深,或許我會過的很幸福。相反,我要是還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別說根本救不了陸寒深,很可能失去更多的人。」
「沒錯。是個識相的人。」羅南滿意地笑笑,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幾下。
「但……第一條我不會選。」異常堅定的語氣,一絲餘地我都沒給自己留。
羅南輕愣了下,眸色漸漸深沉:「佟葉,你到底愛誰?還是陸寒深?再好的朋友也不值得你這樣,除非你還愛他。」
我坦蕩地笑了笑:「或許算吧。他們我都愛,是不是個很讓人意外的答案?」
他沉默。不說話,愈發審視著我。
我聳聳肩:「一個人不可能一輩子不結婚,當我對兩個男人都有感情的時候,註定要選擇一個放棄另一個。但選誰才是對的?很多人就因為無法抉擇、猶豫不決。等到年華盡失錯過真愛,才後悔莫及。幸好我很知道自己要什麼。陸寒深是我很重要的過去,而周湛是我現在最想過一生的男人。這兩個男人我都心疼,不行嗎?」
「你……」羅南眯著眼,抬手指著我,有種想要說點什麼又表達不清的感覺。
我一掌拍下他的手指:「別告訴我你自己心裡沒有過這種矛盾,那個孩子沒死,你爸也沒死,但那女人卻死了。口口聲聲在否定親情的你,最在意的就是親情。說白了,你才是最可笑的人。什麼高超完美的犯罪,都是狗屁。」
「夠了。」一聲厲喝穿耳而過。
我的頭髮被用力的扯住,緊跟著半個身子都到了窗口,身體扭曲的程度幾乎快不能支撐住重心而往下墜。
「別以為我欣賞你就能肆無忌憚。」
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腳踹了進來。
熟悉得要命的聲音穿過空氣落入耳朵里。
「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