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撲通——

撲通、撲通——

隨著為首的和尚止了聲，剩餘的兩名較為年輕的和尚也相繼睜開眼睛，接著就和先前那位一樣，被那雙金紅色的妖瞳給駭住了。

妖怪！

而且是只修為極深的大妖！

更重要的是竟然被他們碰上了！

兩名年輕點的和尚當場大驚失色，根據上古傳說記載，自打九千年前封神一役后妖族受到了天道制裁，而人類一舉跳了上來成為新的天道寵兒。曾經在人間橫行的大妖們紛紛死的死，前往異界的前往異界，剩下的都只是難成氣候的小妖，再加上後來人間靈氣削減不利於修行，漸漸到了後來人間的妖族便被打壓得只敢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見到人類修行者都戰戰赫赫。

在場的和尚雖然往日也有替京城裡的大戶人家驅鬼捉妖，但不過都是些小妖遊魂罷了，念點往生咒大悲咒就能鎮住，哪碰見過修為高的老妖怪，所以年輕點的兩個和尚頓時就失了方寸。

不待為首那個和尚下指令，其中一名和尚就佯作鎮定跳出來，指著顧景瀟大喝一聲：「大膽妖孽，竟敢附身在凡人身上作惡。」

為首的和尚暗道不好，惱恨地叫道：「玄空！給我回——」

可惜他話未說完，就感覺有溫熱的液體飛濺到他的臉上，只見方才那被叫做玄空的和尚此時腦門上已經被開了個洞，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將大半個房間都給弄污了。

剛從同伴被爆頭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為首的和尚就聽見淅瀝瀝的水聲，隨後房間內瀰漫起一股尿臊味，回頭一看，剩下的另一個人已經被剛剛血腥的一幕嚇得當場失禁。

「髒了我的地。」

隨著話音落下，那名和尚也從此身首分離，圓圓的腦袋上還殘留著錯愕的表情以及不瞑目的雙眼。

現在房間里就只剩下顧景瀟和為首的和尚了。

和尚的頭上滿是一滴滴豆大的汗珠，縱使心中不斷地默念經文也難以克制眼前場景帶來的戰慄，他的眼中滿是血絲，腦中生存的本能與除魔衛道的道義之間正進行著激烈的抗爭。

妖物冷漠嗜血的目光已經挪到了他的身上。

輪到他了！

就要輪到他了！

和尚膚粟股慄，瞳孔因恐懼收縮到極點，最後在極致的畏懼中他聽到自己在說：「兩個後輩不懂事，還望公子海涵。」

顧景瀟那時剛想起前世的部分記憶，結果一醒來就看見一群禿驢在他房間里瞎逼逼。剛從夢裡乍醒心情本來就不好，又偏生曾經他憎恨無比的對象之一又在他眼前，於是火上澆油便見血了。

在殺了兩人泄了點氣后他看向剩下的那位，正猶豫是否要將他也解決，誰曉得這禿驢倒是自行跪地求饒。

顧景瀟瞬間感到失望，原本還想著這個好歹有點能耐能讓他過上兩招活動下筋骨，料不到對方不戰而敗。同時不由地鄙夷起來，沒想到數千年後那些禿驢的弟子都墮落成這副模樣。細看一下，眼前這和尚除了長期寺院生活粘上了一點靈氣外，剩下的便是滿身銅臭和酒囊飯袋的俗氣，對於佛法的領悟恐怕也只是流於表面。不過佛家經文本身蘊含法力，只要靜下心念便能出效果，用來鎮住的孤魂野鬼或小妖倒不成問題。

他不由地嗤笑一聲，這讓那和尚更是抖如篩糠。先前硬撐出來的鎮定面孔終於是崩潰了，臉上頓時涕淚橫飛：「求大人饒我一命吧！小的不過是寺院里混口飯吃的，您的身份我絕對保密，會不向外透露半句！！」

說罷，就開始拚命磕起頭來。

「你在寺里處在哪個位置？」顧景瀟想知道如今人間這些正道修行者的狀況。

眼前這和尚放在當年那會兒連算作修行者的邊都夠不上，但見他的模樣倒是像靠著作法驅邪而混得不錯，一方面他想知道人間正道的情況，另一方面他也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態，如今在人間的妖族到底是變得多差勁，竟然連個半桶水都對付不上。

「我、我是方丈的大弟子。」

顧景瀟想了想，認知里這在廟裡也算是個較高的地位。他袖子一拂，現場的兩具屍體頓時就不見了，而濺灑在地上牆壁上的血跡也一併消失。

和尚見此心中忐忑不已，開始無比後悔因為見顧家富裕而仗著師父的身份搶下這份活。

不過千年以上的妖怪都已經好幾百年沒出現過了，誰想到居然在這裡給他碰上啊！還折損了兩名弟子……想到這裡，和尚又懼又惱，害怕著妖物之餘又為自己糟糕的運氣感到不平。

「方丈的大弟子啊……聽起來也沒什麼用。」邊說著顧景瀟用恢復沒多久的妖力在指尖召出一叢雷火。

和尚見到那在指尖跳舞的紫色火苗差點沒暈厥過去，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拚命搖頭然後努力展示自己的價值：「不不不！！！我有用，我真的很有用，方丈私下很多事都是我替他處理，我還知道院里的許多事！還有京城裡的人家，他們的不少破事我也知道！真的！譬如那李侍郎家的主母，她找我們方丈給一個小妾下過死咒，還有劉尚書的……」

顧景瀟擺了擺手，不在意道：「行了，我沒興趣聽這些，不過看在你有點用處份上，我倒是不介意留你一命。」

和尚聽了趕緊磕頭感恩，可隨後一個「但是」又把他的心給吊了起來。

「我不放心就這麼放你回去，所以……」只見紫色雷火消失但顧景瀟卻快速掐了個法訣，然後一個金色的圖騰朝和尚面門拍來。

「啊啊啊——！！！」和尚本能後退並大喊出來，但很快的他就發現沒有想象中的痛楚。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嘿！還好好的在脖子上。

顧景瀟看著對方那滿是鼻涕眼淚的臉上又是哭又是笑的，鄙夷道：「此乃我妖族的奴隸印，它已經印在你的識海之中，如果我感覺到你有任何膽敢違逆之心，就算是千裡外也能立馬奪你性命。」

和尚頓時又嚇癱在地。

顧景瀟拿起床頭的汗巾撕成兩半往地上一扔，方才那兩死去的和尚又重新活靈活現的出來。

「這兩傀儡在一個時辰后就會變回原形。」

說完便不再理會那和尚有何反應，揮手讓他出去。

房間外，焦急等候的顧家一行人終於看見房門開了，三名鴻福寺大師從裡頭走出來，帶頭的那名方丈弟子善空和進去時相比臉色蒼白腳步都有點虛浮的，彷彿是經過番惡鬥施法過度般。

「大師，我兒子到底怎麼樣了？那惡鬼除了嗎？」顧家人在一番腦補后黃夫人率先上前，焦急的問道。

善空心說，你兒子可比鬼恐怖多了，面上卻熟練的擺出那故作高深的神態來，答道：「夫人放心，我們鴻福寺哪有失手的時候，惡鬼已除，公子只需靜養幾天，注意補充氣血便好。」

黃夫人和顧老夫人對視一眼，齊鬆了口氣。

顧老夫人聽說已經解決了那纏著她孫子的惡鬼，頓時喜上眉梢：「真是有勞大師了。」

說完下人十分有眼色的將個盒子遞上來，顧老夫人道：「前短時間從西域商隊那得了些瑪瑙石，我令人將它做成了佛珠手鏈，這不正巧讓大師帶回去替我開光。」

這開光不過是明面上的客套話，實際上就是婉轉地塞紅包。

鴻福寺作為京城附近唯一的佛寺，平日替京城各大官員家商鋪做法事除了正常報酬私下還有各種打賞，但鴻福寺的僧人也確實有點本事在，而且能住京城的也不會差錢到哪去，所以這些年下來寺院可是富得流油。

如果是平時善空肯定意思意思的推脫一二后就果斷收下了，善空正要伸手卻突然脊背一涼，頓時想到屋內的妖物。顧景瀟對他的震撼猶在，善空的手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然後就是顧老夫人如何相勸都不敢再收。

顧老夫人一看這心想壞了，因為多年來私下再給作法的師父塞紅包幾乎是眾所周知的慣例，所以現在善空突然變得高尚起來顧老夫人他們並不覺得對方品格好，反而是以為大師解決不了這事。

善空現在可是欲哭無淚，不管他怎麼說顧老夫人都不相信事情是解決了，最後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他腦子裡傳來一句「那你就收下」他才終於是安心放開膽子接下那木盒。

拿了報酬后，無論顧家的人如何挽留他再吃頓飯，善空都趕緊推脫然後逃也似的離開顧家，彷彿那裡是個吃人的魔窟。

雖說作法的大師最後是收下了那佛珠，但因為他先前的反常舉止，顧家人還是感到心有不安，所以善空走後黃夫人便立馬進入顧景瀟房間。

顧景瀟此時正閉目養神，決定的那部分前世記憶開始和他重生前後的記憶相融合，受這輩子記憶的影響，剛覺醒時的戾氣被平息了不少。此時聽見黃夫人進來的腳步聲，顧景瀟一時間心情複雜，他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世的家人了。

如果按照他身為吳晃時的角度來看，這群螻蟻般的凡人哪有資格給他做家人，能撫育他便是福分；可單純身為顧景瀟的那段經歷對他不是毫無影響，至少當時他心裡確實是對顧家人有感情在，如此一疊加起來便讓他感到矛盾無所適從。

他一邊惱怒著自己和凡人一樣多愁善感，但不得不承認作為凡人期間自己確實得到了許多在天上時沒有的東西和快樂。

「瀟兒？」

黃夫人試探性地喚了一句。

顧景瀟心知躲不過，睜開了眼睛，有些僵硬地喊了句：「母親。」

黃夫人覺得顧景瀟和往日相比好像有哪裡不對，不過一時間她也說不個所以然來，而且見顧景瀟沒事就已是大喜過望也懶得去想。她關切地問道：「瀟兒現在怎樣了？還發燒嗎？」

顧景瀟搖搖頭：「身體已經好多了，就是有點乏。」

「那便好。」黃夫人隻字不提顧景瀟發燒昏睡期間的事，只是叫他多注意休息，又讓婢女給熬些補藥。

目送著黃夫人出去，顧景瀟躺在床上望著那帳頂，心想：以黃夫人和顧老夫人平日對他的關注，恐怕不用多久便察覺到他的變化了。

與此同時，另一頭京郊的墳場那兒又迎來了一隻新鬼。

一具屍體被人用麻袋裝著用板車運送過來，面無表情的車夫將麻袋往一個早已挖好的坑裡扔了下去，隨後拿起鏟子開始填土，沒過多久，地面就重新變回平整，若不仔細看也沒人能發現這裡曾被翻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