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訂親

徐子林的應對能騙得過顧景瀟這心大的，卻騙不過孫維。

感情方面稍微細膩點的，多少都能聽出他剛剛的那句「玩笑」是帶著幾分真情意在的，並非完全是醉后之言。孫維看了眼飯桌上的另外二人，心中嘆了口氣，不過轉眼他就將那點小感慨拋之腦後，彷彿什麼都沒察覺到般，一如平常般答道：「大概是因為他們突然茅塞頓開，不單是女兒能用來嫁人謀點利益，兒子也可以吧。」

雖然孫維沒提到他，但顧景瀟還是立馬就明白過來，說到底原來是他的緣故，因為對葉鴻飛表現出了點興趣，儘管後來沒成，可還是讓葉府當家的那兩位看到了另一種契機，所以才橫添了這麼一出。

顧景瀟又問出了他的第二個問題：「可那三皇子不是一向對男風不感興趣嗎？」

「噗——」只聽徐子林忽然笑了出聲，只見他擠眉弄眼的，示意他們湊過頭來，然後壓低聲音說：「哪是不感興趣，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而且你們有聽說過嗎？那位在床事上……嘿嘿嘿，比較粗暴。」

一時間，顧景瀟和孫維的臉都好像調色盤似的，孫維是在想徐子林這是打哪聽來的八卦，而顧景瀟卻是又憶起徐子林前世那凄慘的結果，心想這三皇子府果然是個火坑，但又不禁想到，如果徐子林現在就已經知道些□□的話，那當時他得知自己要嫁進去的時候，又是抱著何種心態……

隱約記得前世消息傳出后，徐子林似乎有把他和孫維約出來過，當時是以什麼原因還有都聊了些什麼他已經不大記得了，最後徐子林似乎是喝得爛醉如泥。現在想想看，自己真不是個盡職的友人，眼見著朋友要往火坑裡跳，但卻半點沒察覺到。顧景瀟有時候也是相當矛盾，論交情的話徐子林和孫維確實是和他最好的兩個人，但他心底卻沒半分人們口中的那種友誼之情，很多時候的一些仗義之舉，其實都是他通過觀察周邊的人，從而得知在某些情況下人應該要這麼做才不會遭人詬病。

另外兩人很快就發現了顧景瀟的失神，徐子林擔心他是自我責怪，寬慰道：「你也別想太多，葉家那二位本來就存了那方面的心思，即使沒有你，他們也總會想到這方面上的。」

顧景瀟搖搖頭，然後問道：「那三皇子那邊答應了嗎？」

「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但聽人說，暗地裡似乎挺滿意的。」

上輩子中葉鴻飛的結局如何顧景瀟並不知道，畢竟葉家在京中連個坐席都排不上，而一個小家族的庶子，如果不是自己重生后改變了原來的行為，恐怕這輩子兩人都不會有見面的機會。

顧景瀟知道其實自己最多也就起了個推動作用，然而不知為何，想到那麼個安安靜靜的人可能會遭遇和徐子林同樣的下場時，他便覺得心裡像是被揪著似的。他想來想去，最後給自己得出這麼一個原因：他大約是見不慣一個沒犯過什麼大錯的人，卻要落得一個殘酷的下場吧。

再想想，不僅僅是對葉鴻飛，對徐子林也是類似的感覺，只是沒感到揪心只是感慨罷了。

徐子林隱約感到顧景瀟哪裡不對，本能的湧起一股危機感。顧景瀟性子淡他們都知道的，對於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居然會問上這麼多，簡直就是件稀奇的事。

「你其實挺喜歡葉家的那個庶子吧？難得見你會對一個人這麼關注。」

徐子林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佯作打趣般將這話說出，而在說完后，看到顧景瀟好像頓悟似的突然愣住，徐子林只覺一股悲涼之意在自己心底無限蔓延。他強作歡笑地說：「不會吧！還真被我給說中了？」

顧景瀟的臉色有點怪異，其實他並非是徐子林腦補的那樣，他愣住只是因為突然想到「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的友人竟然這麼說，然後他也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還真的是對葉鴻飛有點太關注了。

難不成自己真的像徐子林說的，對葉鴻飛一見鍾情了？

可是結合上民間流傳的通俗小說，又覺得自己和書中對一見鍾情的形容並不符合啊！那些描寫都是用天雷勾地火啊小鹿亂蹦的心跳之類去形容，但自己卻一點都沒那種感覺。

只是自己又確實是對葉鴻飛興趣比較明顯，難道是因為自己本身比較冷淡，所以一見鍾情的表現上才和一般人有所差異嗎？想到這裡顧景瀟自以為明白了什麼。

所以說其實這事本身就是個誤會，你以正常人思維去猜測一個情商已死的人的想法，簡直就像是雞同鴨講一樣，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你又怎麼能猜對呢！

顧景瀟自以為是弄懂了什麼，心思不由的就全牽在了葉家那邊，也沒了繼續把酒言歡的興緻，匆匆告退，就打道回府了。

在顧景瀟走了以後，孫維看著木訥的看著窗外，好像丟了魂似的徐子林，嘴巴張了張，一聲若有似無的「何必呢」隨風飄散，似乎是幻聽又好像並不是。

徐子林就這樣呆坐了近二十分鐘，回過頭后，便是一味的灌酒，大有借酒消愁的意思。

顧景瀟回到家后立馬就去找顧老夫人。

顧老太正在佛堂那兒念著經，顧景瀟便在外頭的堂屋候了一會兒。

大約半炷香后，老太太便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顧景瀟趕緊上前，從丫鬟手中接過顧老太的胳膊，道：「你叫下人喚我進去不就得了，何必自己出來呢！」

「才幾步路的距離，我雖然老了，但還沒到走不得的地步，況且坐久了也得起來活動下筋骨。」顧太太見到她最喜歡的孫子來找自己，十分歡喜，笑著擺手讓顧景瀟不必這麼緊張，「聽下人說你一回府就朝我這兒奔來，是有什麼事嗎？」

來之前顧景瀟本來是打算見到顧老太就說葉鴻飛那事，但現在老太太在他面前了，突然間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到自己將來意說明之後顧老太會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他，就覺得不大好意思。

不過他也沒扭捏多久，斟酌了一下后，便從側面下手往祖母那打聽道：「今日在外頭聽到有小道消息，說三殿下好像要收個男妾……聽說是葉家的人。」

如果說前半句顧老夫人還沒揣摩過來，那在聽了後半句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枉費她六十多年的人生經驗了。

果然，顧老太微微一愣后，滿是褶子的臉立馬就笑開，那一條條的橫溝都能把蒼蠅給夾死。老人家心裡那個高興啊！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孫子開竅的一天，見顧景瀟表情有點不自在，顧老太當他是不好意思，就沒笑出聲，只是臉上滿是喜意。

「你也會說是小道消息了，那就是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要是真喜歡那孩子，祖母自然替你討過來。」

顧景瀟也沒想到祖母會這麼上道，而且他都還沒說什麼，就已經要做主。顧景瀟其實還不是特別清楚自己對葉鴻飛是不是真的是喜歡，還只是因為他剛好是當時相親的對象里與他最合得來的，所以自己才會對他多注意幾分。

不過這樣也好，以前看那些民間的話本，那些終成遺憾的故事大多都是因為一方開始時沒能發現自己的真實心意，結果才導致雙方錯過造成遺憾。顧景瀟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因為他知道等自己想明白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所以乾脆現在就把人要過來，有什麼以後再算吧。

「可是三皇子那邊會不會……」

顧景瀟有點擔憂，上輩子他死得那會兒正巧是幾位皇子奪嫡進行得正火熱的時候，三皇子是第二位被淘汰的，因為三皇子的性格有個明顯缺陷，便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結果這點就成了對手的一個突破口。顧景瀟不大關心朝堂上的事，詳細的內情他也不大清楚，只聽家裡人說起，似乎在一次圍獵中三皇子對大皇子出手被皇上撞見了，當時是人證物證俱在，現場還有眾多大臣都看到了，即使皇上想低調處理都難。

況且俗話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雖說大家都知道這幾兄弟為了奪嫡已經是面和心不合，可為了顧全皇家的臉面，大家都不會放到檯面上來。皇上一方面氣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兄弟鬩牆，另一方面更氣的是三皇子居然蠢到把這事搞得人盡皆知，於是皇上震怒之下以不敬兄長為由將三皇子貶為庶民。

誰成為最終贏家顧景瀟就不知道了，因為他沒能活到那一天，但倒是因此對三皇子那人有了點了解。

現在皇上的身體還好著，奪嫡也還未開始，三皇子根基也還穩著。顧景瀟擔心萬一消息是真的，自己這麼橫插一手，會不會害得顧家被那位小心眼的殿下給念記上。

「無須多慮，你也會說是不知打哪聽來的小道消息，就當沒聽說過好了。」

顧老太給了一個「你懂的」的眼神，顧景瀟頓時明白過來，就是裝傻扮作不知道，反正兩邊的人都沒正式發過話。

於是，要與葉家訂親的事就這麼暫時訂下了。

晚飯的餐桌上，顧老太又把這事告訴黃夫人。黃夫人一面高興兒子難得的動心，因為她原本已經做好顧景瀟會孤獨終老的心理準備，另一方面，兒子真有了喜歡的人，她又感到捨不得，但總歸還是高興佔大多數。

黃夫人從顧景瀟口中了解了一下葉家那位的為人，最後聽說雖然葉家的其他人不怎樣，但那個庶子品性倒是個好的。

葉家其他人極品一點也無所謂，反正無論是男女，嫁了出去就等於是潑出去的水了。而且某些人想要攀親，也得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怕是連大門口都進不來了。

由於是顧景瀟的事，顧老夫人十分上心，所以事情辦得很快。才兩天時間就把媒人聘禮都給辦齊了，然後便是上門去下聘訂親。

提前收到書面告知的時候，葉老爺差點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當時不是糊了嗎？！他萬萬想不到居然峰迴路轉，原本就沒多少指望的事居然成了。

而葉鴻飛在聽到消息后也是半天沒回過神來，他掐了一把自己的臉，疼的，不是夢！

那人是誰啊，那是顧家最得寵的少爺啊！而且還不同於一般被寵大的紈絝子弟，人家有才有學識，長得也好，不說放別處，就這京城裡多少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有心想嫁他，可是他現在居然說要和自己結婚。

這真的不是哪個哥哥姐姐又想耍他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