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林曦殿試沉穩應答
蕭玉衡是信任林曦的只是心裡還是有些疑惑,畢竟另一個當事人是趙靖宜。
趙靖宜雖是他的姐夫,可素來與他不甚親近,他是文官,這人又是出了名的不與文人結交寡言少語冷漠不言笑,見面光那氣勢就挺嚇人的,即使他的大姐還在世趙靖宜也跟他說不上兩句話。
然而如今換成林曦,哪怕中間夾了個榮兒那倆人的相處只要遠遠一觀就能感受其中的融洽溫和本覺得沒什麼,然而今日被這些同僚胡言亂語的一說,他不免聯想到林曦與白二小姐無疾而終的婚事。
那倆人如今想來並非林曦刻意接近,而是趙靖宜姿態放得足夠低下意識地在配合林曦的步調,更甚者說一句討好而不為過。
蕭玉衡本想去林府尋林曦問上一問,好消了自己的不安。不過就如他自己所說,關鍵時刻,若是因此亂了林曦心神惹得他胡思亂想在明日的殿試失利,罪過可就大了。
憂心忡忡的蕭玉衡最終沒有轉去林府,而是派人送了帖子給友人。
他在鳳來居的雅間定了席面接近午時,才聽到匆匆而來的腳步聲。
蕭玉衡站了起來,「申一,怎麼說?」
來人叫李申一,如今正任禮部主事,是蕭玉衡的同窗好友,這六品官職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實在不起眼,不過在禮部卻無人小瞧他。
只因這位也是跟蕭玉衡一樣出自勛貴,雖不過是個將軍府,然而他的祖母卻是沁陽大長公主,輩分較於夏景帝還長了一輩,如今也就這位大長公主還在世,是以皇帝十分優待。
這滿京城也就這兩位膏粱子弟是靠著自己的本事考的官,且年歲較近,稱兄道弟很是親近。也是曾經以蕭玉衡為首與魏謙等全然不學無術的紈絝對掐時的重要一員。
是以今日並非休沐之日這倆人也能毫不在意地溜號出來會友。
李申一坐下,「別著急,這事兒剛剛傳開,實在不好說。」
看蕭玉衡自覺地給他倒了一杯茶,便道:「這種風流韻事在京城實不算個什麼大事,談論片刻便罷了。只是麻煩就麻煩在春闈期間,會試剛完,這落第的考生都還沒走,都等著殿試出來呢。你家小表弟已經兩元,聽說皇上又早就放話出來,三元及第鐵板釘釘上的,想想看歷屆春闈誰敢提前自誇海口?多少雙眼睛緊緊盯著呢,那些自詡才氣過人的考生也都憋著氣,你家小表弟名副其實也就罷了,若是盛名難副想想宮門靜坐的那屆,下場可不好看。」
蕭玉衡頓時冷笑道:「林曦的才氣是御前欽認的,可不是因為白老先生的名聲造出來的,他自經得起考驗,否則皇上豈會讓九皇子親近林曦?」
李申一道:「我自是信你,可外人不一定。」他壓低聲音說,「只是皇上可曾在大庭廣眾之下金口玉言?有可曾宣林曦御前奏對?不過是從九皇子口中而出罷了,九皇子是什麼人,十歲之前大字不識幾個,被遺忘的皇子,就是現在年歲也還小呀,他能懂什麼才能不才能?皇上認同還好,不認那就更加麻煩了。」
蕭玉衡臉色頓時變黑。
李申一繼續道:「若只是這些便也罷了,九皇子就算聖寵在身,也插手不了春闈之事,然而恰恰卻傳出與睿親王的曖昧,哎喲,若只是造謠,我還真佩服這造謠的本事,選誰不好,睿親王啊,嘖嘖還真別說,一般人可想不到,也不敢想,那可是真正的實權王爺,跟之前的梁王還不一樣,他說話就是皇上也得考慮。」
蕭玉衡的臉色由黑轉陰沉,「我們是姻親。」
「得了,拐了幾個彎的親戚。你我認識也好幾年了,這位王爺之前可有對你另眼相待,或是幫你什麼?」
「我無需他相助。」
李申一喝著茶瞧他,蕭玉衡皺著眉打開摺扇,一臉煩躁。
「行,這傳出來的版本有多香艷便不說了,我抄錄了些你自己看吧。我說說現在是什麼情況。總之,之前士林對林曦有多讚譽,如今便有多不屑,恐怕隱約已經傳到白老先生的耳朵里。今天禮部還有官員說,舉子們正等著殿試之後,若是皇上有所裁決便罷了,若是高中,便要告御狀去。你也知道人最看不得這些,頭腦一衝動,熱血一沸騰那是脖子一梗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你說該怎麼辦?你們翰林院的那些老學究估計是不屑於與這般名聲品德敗壞之人一同為官的吧?」
蕭玉衡翻看了兩頁,便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簡直放肆!」
這些閑言碎語總會傳些風聲,白府自然不例外。
白府的管家打發了一干來遞名帖的閑雜人等,又為難地引導著白如柏進了院子。
白老先生此刻正坐在雪廬前用手支著腦袋,瞧見來人,抬了下眼皮。
「林曦人呢?」白如柏直接問道。
「讓他溫習功課去了。」白老先生淡淡地回答,「你來也是為了那些傳言?」
白如柏問:「可是真的?」
「不知。」
「你沒問?」白如柏愣了一愣,便皺眉道,「你可知傳得頗為不堪。」
「我整日在這府里,無人嚼舌頭,怎知傳成什麼樣?」
白如柏道:「兄長,若是真的,林曦就麻煩了,功虧一簣不說,這京中之地也無立身之所。」
白老先生眼眸一冷,又似冷笑一聲,「我的徒弟我自是了解,單純的很,又心軟的很,被人誆騙也不知道,怎麼除了說他這般那樣,這趙靖宜卻什麼事都沒有?」
白如柏立刻知道這位兄長生氣了,而且護短的緊,他趕緊坐下,嘆口氣道:「這世道本就如此,兄長還是想想如何平息此事吧,朝中那些質疑的聲音我盡量壓下來,讓明日殿試順利通過,幸好至今皇上未有旨意下來。」
白老先生聽此緩了語氣,「那便看著吧,有勞了。」
白如柏匆匆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而白老先生則起身朝林曦所在的院子而去,推了門進了書房,正瞧見林曦懸腕練字。瞥眼往下一看,見字跡通順有力,起伏著墨力度適當,心緒不亂,便微微點了點頭,就這心性便有大為。
「早些便睡吧,明日還有正事。」白老先生囑咐道。
林曦放下筆,微微拱手,「學生明白。」
白老先生點點頭,便要轉身離去,卻聽到林曦問:「老師是否有疑惑問學生?」
「待你殿試之後再與為師細說吧。」
林曦躬身相送。
這個場景林曦設想了多年,終究還是出現了。
周媽媽端了一碗葯進來,輕聲道:「少爺,可以喝了。」
林曦知道今晚是睡不著的,不過他不能心浮氣躁地胡思亂想。周媽媽熬了一晚安神湯,林曦又讓她加了些安眠的草藥,便喝下了。
第二日,殿試
夏景帝無奈地抬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趙靖宜,這文官取士什麼時候只懂舞刀弄槍的侄子這麼感興趣了?
然而一想到林曦,那些傳聞夏景帝自是聽說了,於是便有些頭疼。
來公公瞧了瞧紋絲不動的睿親王,又瞄了眼扶額的夏景帝,便悄聲問:「皇上,是否傳臚?」
「傳吧。」
長長的一聲唱報之後,新晉貢士便在引領下依次走進大殿。
這一百多名貢士穿著統一的白色貢士服,豎著玉簪,年齡不等,可林曦最年輕,又走於最前,身姿挺拔,容姿清俊,嘴角帶著從容不迫的淺笑,目不斜視,一步一步極為穩當,若不是那不堪的傳聞,當真是翩翩少年郎,令人稱讚。
夏景帝暗自點了點頭,然後側眼看了看趙靖宜,卻發現這小子自從跟他表明了心跡后,這眼神都不再加以掩飾,目光跟隨著林曦的身影,隱忍又火熱,連他這個老人家都忍不住替他丟人。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一聲冷哼,極為清晰地響徹在安靜的大殿上。
林曦眼睛未抬,垂眸頷首,自有一股凌厲而冰冷的視線代他射過去,趙靖宜那包含濃濃警告的一眼讓那冷哼的官員頓時僵在原處,脊背瞬間發涼。
夏景帝抽了抽嘴角,未作聲。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貢士下跪參拜。
夏景帝極可惜地看了眼地上的林曦,抬了抬手,「平身。」
林曦對待任何一場考試都是認真而虔誠的,這讓他忘了大殿上所有的人,也毫不在意趙靖宜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無視周圍明顯的敵意和不屑。
天大地大,所有的煩心事都沒有他這場考試來得重要,這是學霸對考試的尊重。
而這心無雜念,無視周遭的態度也漸漸讓人疑惑起來,林曦說來不過是個二十齣頭的青年,心態再好也不該如此鎮定。
再瞧瞧睿親王毫不掩飾的護短行為,帝王一眼又一眼的無奈和可惜,似乎又有了另一層解釋。
除了還未入仕的這批新晉進士,能站於這大殿之上的都不是簡單之人,浸淫官場又揣摩了帝王多年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的蹊蹺。
謠言,皇上是清楚的,王爺也是清楚的。
可帝王高深莫測,至今未有表態,冕珠之後的神色不像隱著怒意。
王爺更無需多說什麼,他的眼神便說明了一切,目光至始至終就落在林曦身上,其餘的進士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其中愛意,表露無遺。
也就只有站于丹陛下的九皇子一直對睿親王帶著敵意,想到九皇子對林曦的親近,似乎也有了另一層面的解釋。
而梁王卻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筆試結束,卷子由眾位文閣大臣觀閱之後選出了公認最佳的十份呈於聖上。撇開那說不明道不清似有隱情的傳言,林曦的卷子當之無愧在這十份之中。
眾人等著夏景帝的反應,可帝王毫無震怒不說,更是從十份卷子中直接翻開了林曦的卷子細讀起來,眼中讚歎並不掩飾,興緻而來還戲謔道:「卿之策論可不如當日在白師傅府上說得精彩呀,不過就這最後有些意思,倒是膽大。」
口吻極是親切而熟稔。
林曦恭敬地彎腰拱手行禮,聲音清朗回道:「稟皇上,時間有限,學生心中縱有千壑也不能盡興,這最後學生也是忐忑,不過卻是學生多日感想與老師也探討多次,皇上若有興趣,待學生回去整理詳盡再呈於皇上。」
「哈哈,這不急,今後有的是時日。」夏景帝似一語雙關,又點到為止,接著他瞄了自家侄子一眼,若似不甘心地問,「觀卿年紀尚輕,可有婚配?」
話音剛落,夏景帝便清楚地看到趙靖宜眉間頓時緊皺,臉頰繃緊,眼神冷然地看了自己一眼便又緊緊地盯向林曦,那副緊張的模樣就是夏景帝也不禁暗爽起來。
林曦怔然,他不明白他與趙靖宜的關係幾乎都傳得人盡皆知了,夏景帝還要問,不過一想到或許這是個試探,他便強行按壓下望向趙靖宜的目光,鎮定道:「尚無。」
「那朕為你保個媒如何?」
林曦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這都不夠,難道終身大事也要插一手?這大庭廣眾之下,叫林曦如何拒絕,可他真心不願意。
他緩緩下跪,卻忽然聽到一人站出來,那熟悉低沉的冷然響起,「皇上,臣侄有不情之請。」
夏景帝嘴角頓時一抽,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無奈他的睿親王不開竅便罷了,一旦心意明了,那是全然不顧周遭場景,在這眾多大臣貢士面前,彷彿就要當庭表明心跡。
這讓皇室的顏面何存?
他怎麼不知道這小子還真是個情種呢?
簡直胡鬧!
夏景帝也不管這話題是誰引出來的,不等趙靖宜說什麼,便擺了擺手,「不過玩笑話罷了,卿不必當真,睿親王若有國事,稍後再議,羅覺可在?」
站於林曦身後的羅大才子走了出來,「學生在。」
林曦起身,默默地後退
隨著殿試接近尾聲,眾人心中暗涌,放在袖中的參本摺子也捏了又捏,面上卻是不動神色。
眾貢士也有些心浮氣躁,他們都有疑問,都如此明顯了為何皇上並不惱怒?
只是看這走向,誰也沒膽子問,而那些摺子也一本未遞,直至殿試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