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且讓你囂張
屋檐外雨水成串,屋內跳動的燭火暈開一片光亮。
柳雲錦就站在這一片光亮之中,交錯的光影交映在她的面頰上,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似墨。藍色的外袍隨意地披在肩頭,細看之下才能發覺這份隨意之中猶帶著一份冷銳與高貴。
細看久了之後,春草心驚起來。庶出大小姐如同脫胎換骨一般,一洗之前諂媚與自大,氣質變得清朗出塵起來,若是日後面容長開之後,就連芙蓉之貌的二小姐也未必能與她爭艷。
「春草就是個奴才,就算得了二小姐的賞識也改變不了你的身份。柳家雖算不上什麼名門大家,卻也講究尊卑禮法,你要是想在柳家繼續待下去,趁早改改自己的脾性為好。不要平白給自己的主子惹來災禍。」
這看似平和的話語,卻宛若驚雷一般在春草的耳邊炸開。尋常人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唯獨在意自己的主子一人。她清楚二小姐的為人,也清楚她的手段,自己要是真的給二小姐惹了麻煩,下場不敢想象。
看著香草臉色由紅轉白,柳雲熙滿意地勾起唇角,她清楚香草的軟肋,也只有搬出柳雲熙才能治住她。
上一世,她跟著柳雲熙狼狽為奸,做過的惡事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後來因為柳雲熙成了貴妃,她也跟著一起進了皇宮享福。沒了柳雲熙的重視,她春草就是只沒牙咬人的狗。
「行了,這琴譜我已經拿到了,若是沒事你就請回吧!」柳雲錦從桃兒手中接過白絹包著的琴譜,一眼未看就回身走進了屋子裡面。
木門毫不留情地關上,砰的一聲震響,香草才回過神來。
「不過是一個庶女,有什麼可神氣的?」香草翻著白眼陰冷地盯著關緊的木門,恨不能燒出一個洞來,「柳雲錦你等著,且讓你這庶女囂張幾天。」
屋子內,柳雲錦站在白紙蒙著的木窗後面,將春草的表現盡收眼底。
桃兒氣得捲起了衣袖,「春草欺人太甚了!仗著自己是嫡女身邊的人就連主子都不放在眼中了!今天要是不給她一點教訓,我桃兒也沒臉在小姐身邊伺候了!」
柳雲錦淺笑著瞥了一眼桃兒衣袖下面的細胳膊,「就你這小細胳膊,也能幫我去打人?我看你啊,只有送去挨打的份!」
「小姐你別看不起桃兒,桃兒打人的力氣還是有的!」見自家主子不信她,桃兒急紅了臉爭辯起來。
「我信你!」她頓了頓,伸出手指在桃兒的額頭上一點,「你是真心為了我打抱不平,但逞一時之強沒有用,要徹底斬草除根才行。亦是那句話,且讓她囂張幾天,黃泉路上有她哭的時候呢!」
聽了柳雲錦的話,桃兒似懂非懂。但看自己家小姐臉上一派平靜冷絕的神色,心裡的憤怒與擔憂不知不覺就散去了,小姐這麼說,就一定會有辦法。
「桃兒去拿過火盆來!」手指輕輕在白絹布上摩挲著,一本琴譜都用上等白絹包著,這樣的手筆也只有府中的嫡女才使得出來。
「小姐這……」桃兒看出了柳雲錦的想法,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敢去。
「怕什麼,她嫡女給的東西就不能燒了嗎?到時候我再還她一本琴譜就是了!」這本琴譜本來就是可有可無,上輩子的記憶還盤旋在眼前。如今她閉著眼睛都能彈出琴譜上的樂曲來。
不得不說柳雲熙確實是個有眼光的人,選的歌曲清雅綿長,配上她奇特的舞姿,真如一隻展翅起舞的鳳凰。
就是這一舞,讓她在慕容閣的心中生了根,世上再無其他女子能入他的眼了。她倒要看看,今生有她橫插一腳,這對賤男渣女能有什麼樣的下場!
桃兒猶豫之後,退了出去,取來了一個火盆,「我相信小姐這麼做自有原因,到時候就算二小姐責罰下來,桃兒也會幫小姐擔著的!」
「桃兒怕什麼!就算真的被她知道了,我也不會讓你做替罪羔羊!我柳雲錦再有心機,也不是個六親不認的惡毒之人」看著熊熊燃燒著的火盆,她將琴譜往火中一丟,留下了一塊包書的白絹。
「你是我柳雲錦最後的親人了,我這麼做是為了鋪平我們以後的路!」跳動的火光映紅了柳雲錦的面頰,姣好的五官,堅定的神色,彷彿她才是一隻慾火而生的鳳凰。
桃兒抿住了嘴唇,目光停留在火光之上,欲言還休。
她覺得小姐像是變了一個人,但改變之後的小姐卻讓她更加感覺到安心與可靠。
看到桌上綉好的錦囊,柳雲錦拿了過來也一起扔進了火堆里。桃兒驚叫一聲卻已經遲了,眼睜睜看著上面妖嬈盛放的海棠花被火舌吞噬,漸漸變為了一捧灰燼。
「小姐這是你熬夜才趕製好的香囊,何苦要將它給燒了呢?」桃兒望著火盆裡面漆黑的灰燼,才明白什麼是欲哭無淚。
「這阿堵物留著做什麼?看著也污了眼睛」柳雲錦伸手將桃兒拉了一把,「記著以後我們要堂堂正正做人,再也不能想著從大房那兒謀求到什麼。」
從這個錦囊開始,何翠珠,柳雲熙都將會是她的敵人。攀龍附鳳的事情,她柳雲錦再也不會做了。
「是!」桃兒訥訥答道,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討好大房,這麼做的只有小姐一個人。看著小姐為了討何夫人喜歡費盡心思,她從不覺得可笑,只隱隱覺得小姐可憐。
做庶女本就不易,討好了主母才能在宅院里活得好些。人活在世上,誰不想活得好一點呢?
這一夜,桃兒惦記著小姐吩咐的事情,腦子裡昏沉一片沒有睡好。
天剛剛亮,桃兒就已經醒了過來,想著現在去找許嬤嬤太早了一些。反常必妖,桃兒記起了小姐曾經說過的話,為了不讓別人懷疑,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又睡了一會。
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匆匆穿上衣服向下人的院子裡面走去。
這幾日並不是許嬤嬤當差,而且後院裡面也不缺什麼東西,但經不住桃兒的一再央求。她本就是個心軟的人,又將桃兒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哪裡能抵住她纏人的功夫。
許嬤嬤思量之後就找了一個順當的借口,將桃兒也一併帶出了柳府。
這一去就過了許久,直到天黑桃兒才隨許嬤嬤回來。柳雲錦在自己的屋子裡也坐了一整天。
重生的機會對她而言來之不易。與其將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上,倒不如靜下來理清思緒,想清楚到底該怎麼去對付何氏母女。
「小姐!」望著屋子裡面漆黑一片,桃兒喚了好幾聲。
聽到桃兒的聲音之後,柳雲錦才從回憶之中驚醒,慌忙將蠟燭點了起來,桃兒再這麼叫下去非把其他人都給招來。
看見屋裡有光之後,桃兒才捂著胸口走了進來,「小姐你怎麼不點燈啊?咱們月銀不多,但燈還是點得起的……」
聞言,柳雲錦撲哧一聲笑了,「傻丫頭,我不點燈可不是心疼錢。對了,我安排你去做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當然做好了!」桃兒一挺自己的小身板,得意地裂開了嘴,「今天正好有集市,孩童和乞丐都不少,我按小姐說的做了,你給的錢,一文都沒有剩下。」
「這就好」柳雲錦稍稍放心下來。
「小姐要的琴譜,我也買來了」桃兒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躡手躡腳將門關上之後才將買來的琴譜從衣領里掏了出來。
將琴譜放在桌上之後,小桃又道:「只是這本琴譜並不好買,我找了好幾家店,腿都跑酸了。而且賣琴譜的掌柜勸我不要彈這首曲子,他說這首曲子不詳。」
看著桃兒神神叨叨的表情,柳雲錦覺得有趣,「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都辛苦你了。」
「小姐你不會打算彈這首曲子吧?」桃兒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說來也巧這本琴譜和春草送來的大小,樣式都差不多,只有翻開之後才能看見「春香月」這三個字。
「這是我為二小姐彈奏的曲子,就算是不詳,這報應也不會落在我們的身上」望著鉛印的三個字,柳雲錦眸子深處有了冷凝的笑意。
桃兒望著自家小姐,弄不清小姐到底在謀划什麼。目光在柳雲錦的臉上轉了一圈之後,落在了柳雲錦的唇角上。
「啊!」她發出一聲急促的驚呼,手忙腳亂地拿出了綉帕,「小姐你的嘴巴流血了!」
「流血了嗎?」難怪她剛剛說話的時候會感到刺痛。
「小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桃兒責怪道,眉眼間染上了心疼的神色。
柳雲錦閉上了眼睛任由桃兒拿來藥膏為她擦拭,回想起前世的種種,滔天湧來的懊悔與恨意讓她難以忍受,不知不覺竟將自己的嘴唇給咬破了。
等她將上一世害她,辱她的人都推下地獄,她的恨也就能夠消失了吧?
桃兒望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小姐,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只等皇太后的壽辰來臨!」柳雲錦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光彩燿人。
很快就要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