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難受
蘇夏對上他那雙永遠都看不穿的深邃眼睛，渾身一怔，飛快地想要背過身去。只是她的身體過於僵硬，幅度過猛，高跟鞋突然踩空，整個人跪在樓梯上飛快地滑了下去。
這一幕發生在剎那之間，她控制不住的身體，連尖叫都忘記了。
等她醒悟過來時，她已經滑了四五個階梯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光裸的雙膝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令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高大英俊的男人飛快在她的面前半跪下來。他眉頭緊蹙，瞳孔中閃過一抹緊張，臉色卻是冷冰冰的：「蘇夏，你的小腦哪兒去了？」
語氣太過熟悉，她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她透過淚霧看他的臉，他的臉影影綽綽。他離得她這樣地近，眉眼依舊如往昔，只是比當初更添一份成熟的深沉與凌厲。
蘇夏悶悶地低頭不說話。她恨不得地上有一道大口子讓她藏進去，她最討厭的事就是在他面前丟人。
他一手握著手機，另外一隻手伸手去扶她，語氣不容人拒絕：「傷口讓我看看。」
蘇夏揮開他的手，慌忙去扯自己的裙子，剛才她這麼丟人的摔下來，都不知道有沒有走光，今天的裙子似乎不太長。
顧靖宸見她半天都不說話，小心地將她抱了起來，這個時候他看清楚了她雙膝上的傷，摔得青青紫紫，滲出了血，看起來特別可怖。
他的唇抿得緊緊的，眼底深得看不清。他沉默不語，抱著她往下走。
她輕叫了一聲，掙扎著要下來：「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你難道還想再摔一次？」他的語氣有淡淡的輕嘲。
蘇夏沉默，他的懷抱溫暖而富有安全感，他們多久沒有過這樣親密了。如果當初沒有分開，如今這樣的畫面是不是自然而然？
只是當她看見他胸前的佩花，她開始變得不安。她忘記了自己的傷，抬頭看著他剛毅的下巴，吸了吸鼻子：「新郎官，你這樣逃婚真的好嗎？」
顧靖宸眼底閃過一抹詫異，隨即波瀾不驚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儀式已完成。」
儀式已完成，蘇夏木著臉，不知道如何去嚼咽這句話。她早就聽到他要結婚的消息，但她的心中仍舊抱著一絲僥倖，而如今她聽到那個答案，臉上的血色頓時消失無蹤。
她硬生生地忽視胸口那抹錐心痛楚，輕輕地「哦」了一聲：「恭喜。」
她以為「恭喜」這兩個字會說得很艱難，只是當心碎了，腦袋空了，兩個字自然而然也就從口中吐出來了。
顧靖宸嘲弄地勾了勾唇，聲音清冷：「恭喜？真是太沒有誠意。」
沒有誠意嗎？她已經用力祝福他了，他還是覺得不夠嗎？
她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明明是如此炎熱的天氣，她的牙齒冷得發顫：「誠意？如何誠意？還要雙手奉上大禮嗎？」
顧靖宸沉沉雙眸鎖定在她略帶蒼白的臉上，不放過她沒一絲表情。他緩緩說道：「至少曾經也一起爬過山，一同吃過飯，就算恭喜也要當著新郎、新娘的面好好地說一聲，你說呢？」
淚意翛然滑落她的眼眶。一起爬過山？一同吃過飯？這就是他現在形容他們之前的關係？
她用力地抿著唇，沉下臉：「放開！」
蘇夏見他有掉頭的跡象，掙扎著要從他的懷裡下來。此刻的她像一隻暴躁的小獸，干啞的聲音從她的喉嚨里低吼出來：「我不去。」
她一點都不想見到那個新娘，她說不出真心實意的恭喜。
顧靖宸並沒有勉強，語氣淡淡：「我帶你上醫院。」
「你放我下來！」他力氣很大，雙臂緊緊地箍緊她，她根本就掙脫不得。眼見著馬上就要到酒店門口，她的語氣特別堅定，「我爸在門口，他不會想見到你。」
顧靖宸頓住，脊背發直。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望著她那雙烏黑倔強的眼睛。
他下頜線緊緊地綳著，最終他還是敗下陣來，將她放下。
蘇夏踩著高跟鞋一瘸一拐飛快地往外跑去，彷彿他就是瘟疫。
顧靖宸頎長的身影立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別人讀不懂的神色。直到手機響起，他才接了電話說了一句：「阿言，我有點事要先離開。」
蘇夏坐在爸爸的車上，歪著頭看著正在開車的爸爸。車上的廣播正放著歌，他跟著音樂哼唱著。他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看起來精神得很，哪裡有什麼病重的樣子。
不過她並不責怪他欺騙她，看到他好好的，她由衷地高興。爺爺離開了，這個世界上真正與她相依為命的也就只有他了。
蘇夏這樣想著，唇角輕輕地上揚，可她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紅了、濕了，眼淚拚命地往下掉。
她生怕爸爸看到她的異樣，將頭別過來望著黑漆漆的車外。她快要忍不住了，怎麼辦呢，從此之後他與她再也沒有瓜葛了。
她無聲無息地哭著，耳旁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
才剛回到家，蘇夏接到白芷的電話：「夏夏，你到家了沒有？」
蘇夏聽著她溫柔的聲音，先前的忍耐全然崩潰，她悲傷地哭出聲來：「我看到他穿著西裝、佩戴鮮花，迎娶新娘的樣子，我的心都被掏空了一樣，太難受了！」
白芷驚訝地發出聲來：「什麼？」
「他結婚了。」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蘇夏連話都說不清楚，「我和他之間早就不可能了，我總是幻想著他結婚的樣子，可當他真的結婚了，我怎麼辦，怎麼辦……我接受不了……」
他早就成了她心裡的一部分，強行挖掉會鮮血淋漓，會痛。
「他沒結婚。」白芷篤定地回答，「他怎麼會結婚？」
「我看到了……」手機從蘇夏的手中滑落，她將哭聲埋進枕頭，她無聲無息地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顧靖宸、顧靖宸、顧靖宸……
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