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遲度勸人去死，韓冰三字髒話
虧得不是一星半點的人，還有郭靖。
縱使提審區里各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卻仍然不時傳出呵斥聲。
遲度隨著藍瑜到提審一室的時候，這裡正被提審的便是郭靖。而帶隊主審的刑警副大隊段海波，見新局長蒞臨提審室，少不得在門外一陣低聲的彙報，藍瑜卻只是翻了翻那些審訊材料，淡淡命道，「所有參審人員全部到辦公室去，咱們好好研究一下審訊進展，遲度你留下，和郭靖好好談談。」
段海波幾個偵查員不由得一愣，要知道，按照刑事訴訟法的要求，審訊嫌疑人的時候，至少得要兩人以上才行的。不過，藍瑜接下來的話讓他們無法多想，「剛才班組在外面喧嘩鬧事，聲音傳到看守所裡面來，郭靖肯定顧慮更深了，遲度你要好好做他的思想工作，盡最大努力，爭取讓他放下包袱早日交代問題。」
郭靖的思想工作很不好做。
「勸人去死的話，你還是不要開口為好。」
滿身淤青的他還掛著點滴，一看到遲度來了，第一句話便是表明這個態度，「侮辱毆打女兵，唆使小弟扎傷司機，老子都已經供認不諱了，但就算你對老子有恩，老子也絕對不會聽你的話，供認什麼保護傘的！」
遲度聽了，訝然苦笑。
郭靖說得有道理，自己要來勸郭靖交代的問題是什麼？是縱容那些班組勢利橫行的保護傘！這無疑就是要郭靖置身於最危險的境地，得罪了其他一些班組，會招致坐牢也提心弔膽怕報復不說，最最關鍵的是，只要郭靖一交代出保護傘，他和他的那班組，便不再是普通的犯罪團伙，而是帶黑社會性質的組織。。。。因為，黑社會性質組織的四大基本特徵中，除了組織性、經濟性、為惡性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條便是控制性，核心表現之一，就是暴力壟斷某經濟行業或者勾結政府工作人員，打造逃避打擊懲處的保護傘。盾縣的班組，大多涉及到了啤酒、香煙、蔬菜、客運等行業進行擾亂和爭鬥，再交代了保護傘問題，郭靖便絕對涉嫌組織和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可就不是一個傷害罪那麼簡單的了！
不過，遲度沒忘記自己是站在哪邊的，不管是黑社會性質組織還是犯罪團伙，身上的警服都要求他，打掉這些，不容質疑。
他冷笑了一聲，徑自掏煙點上吞雲吐霧，摩拳擦掌道，「我們新局長在門外說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吧。但你沒看到一個細節，我們局長臨走之前，一不小心絆掉了牆角的一根插頭。。。。嘿嘿，監視器的插頭。」
威脅的意味傳達如此明顯，郭靖的眼皮猛然一跳，那晚被遲度毒打的感覺又浮上心頭。。。。從人性上來講，乖乖認罪的人畢竟是少數，而在中國，司法審判又大多都是以有罪推定為前提的，所以，廣義上的刑訊逼供總是難以避免的。想想遲度這話應該不是說著玩的，郭靖也撕開了臉皮，他望著咱們遲警官的眼神，可謂幽怨得很。
「你也想刑訊逼供？那就逼吧，就當老子認清了你的真面目，反正剛才段海波也沒少捅老子身上的淤傷！哼，這些淤傷都是拜你所賜，有你暴打老子的傷痕做掩飾，老子連在法院喊冤說被刑訊逼供的證據都沒有。但老子，不會屈服的。」
段海波他們。。。。遲度大吃一驚，暗自佩服這些同事臨機的本事，行啊哥們，果然是好辦法，尋常沒傷的嫌疑人不好刑訊，怕留下證據，碰到了郭靖這樣一個本身就傷痕纍纍，貌似關心地碰碰淤痕就哇哇痛楚的人，還真是不碰白不碰的！
然而，遲度卻並不是想要刑訊逼供的意思。他笑著起身來到郭靖身邊，「你當我們局長傻啊，暗示屬下刑訊逼供？實話告訴你，她不小心撥掉監視器插頭，只是暗示我便宜行事，比如說，和你談判。」
談判？
「你別再日哄老子！」郭靖猛力嗅了嗅遲度吐出來的二手煙，眼睛一瞪，「咱們各班組之間幫別人平事的時候，那假裝談判，哄騙糾紛雙方事主銀子的事情，比你經歷得多著呢。哼，拋開欺詐成分不說，你真當老子沒有讀過書啊，書上說，談判是妥協的藝術，你說，你們又能妥協什麼？不告我？」
遲度哈哈大笑，拍拍義憤填膺的郭靖大哥，很嚴肅地說，「我們的妥協便是，建議審判機關，算你檢舉揭發有功從輕量刑，並送你去邊陲省份服刑。」
郭靖嗤之以鼻，「切！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老子還不如撐著呢！」
「好好想想吧。」遲度也不氣餒，「撐著也是一種辦法，但是不是好辦法，你心裡應該有個數。公安局也不是吃乾飯的，現在，早已經有大幫的人馬在調查走訪受害群眾，封了你的產業和賬戶，追捕你沒落網的那些小弟，提審先前頂罪的一些馬仔。。。。。呵呵，你別忘了，死撐著最終也無濟於事，我們就算不能告你黑社會性質，但隨著深挖出來的各種暴力犯罪事實越來越多，即便只是犯罪團伙的性質，數量上也能淹得你坐十年以上，還白白失去了檢舉立功從輕的機會。」
這都是套話，段海波他們也是經驗豐富的老偵查員，應該早就給郭靖說過了，遲度再說又有何用？不過，遲度是秉承了藍瑜局長的所謂「暗示」而來的，有了那個局長態度的前提，可信度上面就比段海波幾個有了不同，讓那郭靖雖然依舊冷笑，卻不禁忘了組織語言加以反駁。
也許，郭靖是在認真地斟酌遲度的所謂妥協呢。
可這畢竟只是也許罷了，心理防線的崩潰，往往是外因和內因共同作用的結果，哪能那麼的簡單？郭靖果真是經過場面的人，絕對不肯顯現出半點動心的模樣，相反，還在片刻之後揶揄遲度，「我如果是有保護傘，那就安心地等手眼通天的他們來撈我出去，我要是沒有保護傘，遲警官你們也是白忙活。所以，不管是有還是沒有，我都要求政府人道點，讓我安心蹲號子養傷。」
遲度並不指望一次交鋒便能大獲全勝，拍拍手讓人進來送郭靖回監區。郭靖不改班組大哥的囂張本色，一面咋咋呼呼地借著機會，向看守民警打聽班組來看守所鬧事的緣由，一面大大咧咧地丟給遲度個背影，在問話中揚長而去。
當遲度來到辦公區和大家會合，辦公室里的氣氛很微妙。
新局長欽點了遲度去做郭靖的思想工作，老實說，很讓其他偵查員心中不爽。而遲度才兩枝煙的功夫不到就鎩羽而歸，基本上，老偵查員們都覺得很好笑。所以，當遲度進來的時候，包括段海波在內的眾偵查員，嘴角大多閃過了一絲譏誚，偷眼看向如此重視遲度的藍瑜局長，想瞧瞧美女局長的尷尬。
而藍瑜也確實有些不自在。
實際上，她真的很重視遲度，嚴格說來，如果拋棄她對遲度有些痞性的成見之外，藍瑜對遲度更多的，是一種欣賞和提拔遲度的姿態。不為別的，不管藍瑜憑藉了什麼還不為人所知的背景當上了盾縣公安局長，也不管藍瑜本身的經歷和能力到底怎麼樣，她首先都終究是個年輕女人，來到一個陌生的縣級城市，滿眼都是生面孔包圍著她，本地官僚們用套話敷衍著她，上級又寄予厚望給她，這讓藍瑜多少有些不適應。而遲度作為被她研究和接觸得多一點的年輕警察，相對來說，藍瑜對遲度的熟悉感、信任感和可控感，多多少少比別人強一些。這一點，在中國官場上比比皆是，大領導的秘書往往爬得比誰都快。更何況，遲度在秦朱落馬中表現的陰壞，在擒拿郭靖中表現的勇氣，在剛才使用攝像機驅散混混的建議中所表現的機敏，無一不是在提醒藍瑜，他應該是個有能力的人！
但這回遲度卻似乎出師不利，怎能不讓藍瑜覺得些許失望？
不料，她正要輕描淡寫地問問遲郭交談的詳情，遲度卻風急火燎地直接請示道，「藍局，我要見一個人，昨天看守所勞動號不是發生了犯人互毆的事件嗎？我要見打贏了的那個余刑犯！」
段海波幾個聽得莫名其妙，你又不是管教幹部，見什麼已經判刑了余刑犯，這不是打屁不挨大胯嗎？
（備註，刑期在三年以下，除去羈押期后余刑在一年以下的被判決罪犯，可以申請不去監獄農場服刑，留在看守所勞動號服刑。這是一種免得麻煩的制度，當然了，也是滋生看守所領導**的一種原因。）
藍瑜卻聽得眼眸忽地一閃，問遲度為什麼提出這樣的請求。
「。。。。勸服的經過就是這樣的，」遲度趕緊講了提審室中的過程，滿臉都是不可思議道，「藍局，老段，按道理說，談事情都要講究個誠信問題，我這樣給郭靖胡謅了一個局長的暗示，不管郭靖到底聽沒聽進去，他都應該是半信半疑，離開提審室的時候，肯定要瞧一瞧牆角的插線盒，是否真的插頭被拔了才對啊。可他出去的時候卻沒有顧得上看，反倒拉著看守民警問東問西，幾乎句句都不離勞動號中誰打了誰，誰又打贏了，分別叫什麼名字的事情。。。。。。所以，我很懷疑，這裡面似乎有什麼更讓郭靖關心的內幕！」
眾人馬上陷入深思，老段他們抽煙的速度也快了起來，因為他們都知道，遲度說得在理。即使郭靖被外面的動靜所驚動，為其他班組的威脅所震撼，他要向看守民警打聽的，也只能是探聽個泛泛的情況罷了，怎麼可能關心到這樣尋根究底的地步，還問打架者的姓名？嗯，比起郭靖最應該關心的牢獄之災來，這種關心是不是更加不對頭？
或許，這裡面涉及到了郭靖心理防線上的內因也說不定呢。所以，藍瑜立刻表態，「叫張所長來，彙報鬥毆雙方的詳細情況。」
不想，所長張海濤對那打架雙方的介紹，讓大家的興趣猛然增高起來，尤其是打贏了那位，「局長，昨天鬥毆的兩個人，打輸了的那個叫周虎，以前也是城區八大班組中的有名頭目，他看不慣同號犯韓冰總捧著本書看，就先挑起了矛盾，三個人打韓冰一個，結果還打輸了。打贏了的韓冰是幻相市城區人，因為經濟詐騙罪被判刑三年，還有半年就要釋放了，聽說以前是部隊上的，所以身手很不錯，但平時卻斯斯文文的，好多老實些的犯人都服他，漸漸捧他為頭，個個叫他奶哥。」
。。。奶哥？藍瑜柳眉一皺，「大男人叫奶哥，這也太沒水準了吧。」
其他人都為這韓冰的外號一愣的時候，遲度心中是好生的鬱悶，自己的「奶爺」名聲還沒有傳得風生水起，想不到看守所勞動號裡面又有個「奶哥」在崛起。。。。難道他也是擁奶無數之人？
張海濤接下來的解釋，卻讓大家在哭笑不得的同時，都暗自認為韓冰很有人格魅力。
「據管教幹部們說，韓冰的奶哥名號是這麼來的。這韓冰文質彬彬，從來就不講髒話，兩年半時間很少聽到過，可一旦他被惹怒了，那出口的髒話，就直奔罵人的最核心而去，三個字。。。。。厄。。。。奶毛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