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梁祝篇
「小心!」有一文弱書生快步朝王藍田那邊衝過去,伸長手臂,似乎是想要抓住那隻利箭。不過他的動作再快也沒什麼用,那隻箭勢頭極猛,他這一抓也不過是減緩了羽箭的速度。
「梁兄!」原本站在文弱書生旁邊的那個貴氣俏公子驚呼了一聲,臉色煞白。
王藍田被嚇得面如土色,兩股戰戰,可卻連半步也邁不出去,呆立在原處任這隻利箭插入了自己的髮髻之中。
一片寂靜之後,議論聲再起,其間還夾雜著輕笑聲。
羞惱至極的王藍田強撐起一股氣,挺了挺胸,努力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叫嚷道:「你是誰?竟敢朝本少爺射箭,你可知道,本……本少爺出自太原王家!」
「會稽馬文才!」身著皂色衣衫的俊美男子並未因王藍田的自報家門而露出驚慌之色,依舊端坐於馬上,那雙極幽深冷厲的眸子里透出幾許對王藍田的輕蔑之意。
馬文才這三個字鎮住的可不只是拼爹拼門第的王藍田,可以說,在場的諸學子中沒有人會比蘇方慕受得震撼更大。
馬文才!還有……之前那聲梁兄,原來,原來她竟然重生到了梁祝的故事中。她來這世界已有十五年了,可也是到了今日才知曉。電視劇坑人啊,她之前一直以為梁祝讀書的書院叫尼山書院來著,因此怎麼也沒朝那兒想過。
蘇方慕的心中思緒萬千,面上卻沒表露出什麼來。不過她此刻卻是朝向著馬文才的,旁的人還以為她是被馬文才剛剛露得一手給震呆了。
馬文才動作瀟洒的將那張大弓丟到斜後方騎馬的小廝懷裡,將他壓得手臂下垂,可見這弓著實有些份量,由此看來這馬文才可真是臂力驚人啊!
「真不愧是會稽郡守家的公子,文才兄當真英武不凡啊!」
「是啊,是啊!」
「以後我等唯以文才兄馬首是瞻!」
人群中還真有那麼幾個愛奉承的,圍在前頭,說著一連串好聽的話。
英武不凡……馬文才也的確當得起這四個字。他那挽弓的手臂緊實卻不粗壯,雙腿長而有力,鼻樑高挺,劍眉斜飛入鬢,最出彩的便要說他那雙眸子了,瞳仁極黑,便是上好的墨玉也比不上,只是過於冷幽了,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蘇方慕暗暗品評了一番,心道:『不過怎麼看也不像是那般會用盡千般手段要奪人姻緣的小人吶!』
而後,蘇方慕收回了打量的眸光,轉頭去看傳說中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剛剛著實混亂了些,她都沒來得及細細看這兩位。
就在她移開視線的那一剎那,馬文才的臉色陰沉了許多,握住韁繩的那隻手猛地收緊,讓那匹雪白的馬兒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嚇得那幾個在馬前奉承的登時後退了好幾大步,面色煞白。
此時梁山伯正低聲安慰眼圈兒泛紅的祝英台呢,只聽見他道:「英台,無需擔憂,我這不過是皮外傷罷了,不礙事的!」
「我這裡有仁心堂的金創葯,兩位若是不嫌棄,可以一用。」蘇方慕將隨身攜帶的玉色瓷瓶拿了出來,溫聲道。
「多謝兄台!」祝英台一聽是仁心堂的名號便沒有半點顧慮了,滿心感激的朝蘇方慕拱手致謝。
「多謝兄台贈葯之誼!」梁山伯儘管手受傷了,依舊沒有半點含糊的朝蘇方慕拱手施禮。
就在四九為梁山伯包紮傷口的功夫,原本停滯不前的人流再次涌動了起來。很快,蘇方慕和梁山伯等人便成了求學隊伍中稍末的存在。
「你,你等著,我還會————」王藍田一臉的不甘之色,拿扇子指著蘇方慕說道。不過話還沒說完便覺得脊梁骨冒出一陣涼氣,他扭頭一看,就見馬文才又彎弓搭箭朝他這邊瞄準,嚇得脖子一縮,灰溜溜的跑了。
馬文才……他這是在幫她?!看來這傳說還真不能盡信吶,馬文才分明是個不錯的少年啊!蘇方慕可是將剛剛那一幕看了個真真切切,心道。
「多謝馬兄仗義援手。」蘇方慕朝馬文才躬了躬身,致謝道。
正好這時馬文才驅馬來到蘇方慕的身旁,他並未搭話,只是垂眸注視著蘇方慕。因為逆光的緣故,蘇方慕並不能分辨出他的神色如何。
「身為士族,竟與平民為伍!」馬文才的眸光在稍遠了一步的梁山伯身上轉了一圈兒,而後才開口道。他的聲音極冷,聽著還帶有一股子怒意和不屑,這下不用去分辨他的神色也知道他此刻的不悅了。
「你————」祝英台登時怒了,正要和馬文才好好論論理,卻被梁山伯給阻了。
蘇方慕卻是悟了,黑白分明的眸子來回打量著馬文才和祝英台,煞是靈動。她心道:『原來馬文才竟是對祝英台一見鍾情了的,怪不得會拿這話來說梁祝二人呢。』
馬文才被蘇方慕看得渾身惡寒,心火直起,險些將韁繩給拽斷了,最後冷著一張臉策馬而去。
「我們也走吧,遲了可不好。」蘇方慕見只剩他們幾個落到最後,便道。
「兄台說的極是!」梁祝二人同時開口道。
在路上,蘇方慕與祝英台、梁山伯交換了名字,三人言談甚歡。尤其是祝英台,她以前總因為那些大膽的言論而被家人說道,身邊也沒個人能理解,現在可好,碰到了梁兄,又遇到了方慕,知己難求,她竟找到了兩個。
交了束脩,領了統一的白色長衫之後,書院內召集學子集合的鐘聲響起。在僕從的引導下,蘇方慕等人與諸位同窗一道來了後院張榜處,那上面掛著四個榜單,寫得正是寢舍的分配情況。
「前些時日暴雨連連,有兩排舊舍倒塌,而今年學子又比往些年多上許多,只得委屈孩子們兩人一間了。」山長夫人站在榜前,柔聲解釋道。
蘇方慕被這一消息驚得呆住了,以至於都沒發現山長夫人還是她在街頭急救過的那位中年美婦人。
若是與人同住,她要掩住女兒家的身份該有多難啊!
而祝英台此時也是臉色大變,脫口而出道:「不行!師母,師母,我要一人一房,我不慣與人同住!」
王藍田也跟著瞎起鬨,嚷嚷著要自己一間。倒是馬文才出乎大家意料的沒吭聲,顯然是對這樣的分配沒甚麼意見。
「可現下房間的確不足,你們兩個且先忍忍吧。其他人,還有什麼意見?」師母道。
「那……那我要和他一間!」王藍田又嚷嚷道,仗著他胖乎,硬是擠開了兩層人,站到了蘇方慕身邊,還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他可是我的……舍友,你敢奪走!」若論力道,王藍田怎麼跟馬文才相比,只一下便被馬文才甩到一旁去了。
蘇方慕剛剛只顧得擔憂兩人一間要如何掩藏身份,並沒仔細看榜上的寢舍分配情況,現下一看,可不是,她竟和馬文才分到了一間。
這怎麼成!馬文才可不是像梁山伯那樣的獃子,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發現。她偏頭看向阿七,那一雙明眸濕漉漉的朝她直忽閃,讓人看著就忍不住心生憐愛,她道:「你說……咱們現在退學回家如何?」
「木弟,莫怕!書院自有規矩,他們不敢任意妄為,欺負你的!」梁山伯見蘇方慕露出那樣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只覺得心中柔軟,溫聲笑道。
「對啊,蘇兄,怕他們作甚!」祝英台附和道,這會兒她倒是忘了心中鬱結之事。
「倒也不是怕他們欺負我……」方慕輕聲道。其實她剛剛說退學回家也只是說說而已,現在兄長的腿尚未康復,就是再難她也要撐下去的。
「方木,你的意思呢?」山長夫人有些擔憂的問道。於公來說,沒有允許別人調換,自然也不能允許蘇方木調換。不過這孩子救過她,看著又是個性子純善的,不管是和王藍田還是和馬文才同住都可能受委屈,她著實有些難安。
「方木遵從師母的安排!」蘇方慕這會兒已然認出了師母,心知她這樣問是想要照顧自己。這情她領了,不過她不想讓師母為難。若是她執意換寢,師母就太難做了。
「既然師母已將寢舍分配好,我們遵從就好,莫要讓師母為難!」馬文才將蘇方慕扯到了自己身邊,帶著警告意味的眸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剛剛鬧騰的最歡的王藍田都縮了脖子,其他人就更不敢說什麼了。
寢舍分配就這樣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