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破罐子破摔
顧少司是玩真的嗎?
夏禾偷偷看著顧少司,從咖啡廳到公寓,她一直在猶豫著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去動物園打工,只不過她不想要向落魄的顧大明星收取「照看費」,她倒真沒有擔心會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不科學。
終於到了公寓門口,夏禾終於卯足了勇氣拽住了顧少司的衣袖,問他:「出了什麼事?」
顧少司淡道:「你覺得能出什麼事?」
夏禾搖搖頭,她真的不知道。顧少司和她不一樣,她一窮二白回國,本來就沒有什麼積蓄,可顧少司他又不是默默無名的小明星,只不過一次打擊,怎麼可能一下子變成了現在這樣?別的不說,光他的公寓就足夠讓他成為鑽石王老五了吧!
「你也知道,se並不會真正地雪藏你,你……」其實並不需要做到這地步的。
顧少司卻笑了,他道:「se的確不會真正雪藏我,我也並不是真到了山重水複的地步。只不過……不想讓人稱心如意罷了。」
「……誰?」
顧少司沒有再開口,轉身進了公寓。
*
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第二天,夏禾依舊去了動物園,等到她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公寓里一片漆黑。客廳的桌上放著一張簡單的便簽,上頭凌亂地寫著幾個字:參加《娛樂寶鏡》,今夜不回。
《娛樂寶鏡》?!
夏禾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娛樂寶鏡》是一檔整人的節目,節目會邀請一些三四線掙扎的小明星,以扮丑、扮老、扮怪為噱頭,讓他們丟開姿態露出醜貌,藉此達到尚未的目的。很多明星都把上過《娛樂寶鏡》當做是黑歷史,而很多新出道的小藝人卻十分熱衷於參加這樣的節目,只因為它的收視率常年居於各類綜藝節目的中游,對他們來說是一次不錯的曝光。顧少司去這樣的節目,簡直是……自取其辱。
夏禾不懂這到底是為什麼,掏出手機撥打顧少司的電話,卻發現顧少司的私人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
等到翌日,她從睡夢中醒來,發現顧少司似乎已經回來了。客房裡一片漆黑,客廳的桌上放著一隻黑色的錢包,錢包下壓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兩個字:自取。
夏禾的眼眶有些刺痛,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大,她小心打開了錢包,發現裡頭放著整整齊齊的一疊錢,大約是昨天的通告費。錢包側夾是一卡夾,放置著各式各樣的卡。鬼使神差地,她從裡頭挑了一張——卻只抽出了半張。
不會吧?
夏禾又抽一張,第三張,第四張……全是斷的。
它們像是被利器給剪斷的,每一張斷裂的地方都不盡相同,卻差不多都是從中間截斷,裂痕乾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顧少司,他居然把所有能夠支取現金的卡都切斷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夏禾拿著錢包想要去敲響客房的門,臨到門口犯了慫,猶豫再三還是撤回了自己的房間里。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
陸箏?
「喂,陸大哥。」
「小禾,顧少司是在你那裡,是不是?」陸箏的口吻難得正經。
夏禾一愣,老實承認:「是。」
「讓他聽電話!」
「……可是,他現在還在休息。」夏禾小聲說,「昨夜他錄節目,很晚才回來……」
「錄個鬼節目!」
電話那頭砰的一聲巨響,大約是陸箏掀翻了什麼東西,緊接著是陸箏暴躁的聲音:「你轉告那個大明星,他到底想要怎樣!捅了那麼大一個簍子,公司正在千方百計替他補救,只要求他乖乖安靜一段時間就好了!他倒好,去參加那種不上檔次的三流節目!他是嫌髒水不夠多是吧!我費盡心機在淡化輿論,他是一天不被真正雪藏就不甘心是吧?!私自接節目,他這是在違約!」
夏禾嚇得把電話拿遠了一些,等陸箏的咆哮聲告一段落,她才輕聲會所:「他大概是想要賺錢吧,我……我並沒有多少錢維持沒有工作的生活……」
「他沒有錢?你開什麼玩笑!」
「……」
陸箏咬牙切齒:「《天下》兩百萬餘款上月才打入他賬上,更不用說以前的積蓄,他要是就此收山,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了!需要去接那種不入流的節目?!」
果然……
夏禾在心底小小哀嘆了下,顧少司果然和她是不一樣的。她想了想,猶豫著告訴陸箏:「陸大哥,顧少司……他把所有的卡剪斷了。」
「什麼?」
「他的錢包里,所有可以支取現金的卡都剪了……」
「為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
陸箏在電話那頭沉靜了,過了好久,他才發出了一聲嘆息。聲音忽然放緩了下來。
他說:「小禾,少司他就拜託你照顧了,剛才的話不要轉告了,你替我告訴他,不管他有多想要魚死網破,都不要忘記了入圈的初衷。緋聞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就去好。」
「……好。」
夏禾掛斷電話,想把錢包放回原處,卻在客廳與顧少司撞了個正著。他滿臉憔悴,眼睛也有些浮腫,對上她的目光,第一反應居然是低頭躲閃。
他這幅模樣,真的已經是狼狽得不行了。
夏禾把錢包遞還給他,輕聲問:「顧少司,你有什麼苦衷,能不能和我講?」
顧少司卻沉默地接過了錢包,轉身出了門。
夏禾木然站在原地,後悔得想要哭出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告訴顧少司她去做動物園兼職,也許他沒有被刺激,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吧?如果可以倒來……就好了。
*
時光畢竟不能倒來。
顧少司開始頻繁出門,每一次回來,都會在客廳的桌上留下一筆錢。
一周后,《娛樂寶鏡》播出了顧少司參演的那一集。夏禾在客廳的電視里看到了那一期《娛樂寶鏡》。那時,顧少司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中削著一個蘋果。電視機里喧鬧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夏禾想換台,卻被他攔下。
在節目里,顧少司一如既往地挺著一張木頭臉,對主持人帶著□□的玩笑無動於衷,做遊戲的時候也並不主動,在一片低俗的喧鬧中,他顯得那麼格格不入。然後,理所當然地,他輸掉了遊戲,被罰穿上了醜陋劣質的玩偶衣裳,臉上貼上可笑的鬍子,拿著吉他唱他的成名作主題曲。
夏禾還記得她初入職的時候,沈星曾經這樣形容過顧少司:這個人啊,是典型的「持帥行兇」,他只要一臉酷相站在那裡,就能保所有的綜藝節目收視長虹了,可偏偏這樣,他還是不樂意接綜藝節目的邀約,就好像,他天生高人一等似的。
這個高人一等的顧少司,如今正坐在寄宿的沙發上,看著電視機里的劣等節目里醜態百出的自己。
夏禾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不過看他手中的刀明顯有些遲疑,最後慢慢地停了下來,她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其實還是在意的吧。
這世上,其實最殘忍的並不是過得很慘,而是原本活在雲上,現在卻被踩進了泥土裡,變成了自己都認不出的污穢泥濘。
不過,顧少司只是稍稍停頓,很快他又恢復了動作,終於削完了一整隻蘋果,他才抬起頭來,對上了眼圈通紅的夏禾。
……
夏禾一瞬間擦乾了眼淚。
你看錯了!她很想這樣告訴他。
顧少司卻放下了手裡的刀,緩步到了她面前,微微笑了:「其實,也沒有那麼慘。」
一句話,讓夏禾好不容易收起來的眼淚又決堤了。
顧少司的臉色終於慌亂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手,最終笨拙地用指尖擦了擦夏禾的臉頰,抹去上面的淚水,自己卻漸漸紅了臉頰,不一會兒,耳尖都紅了……
然後,他輕輕擁抱了夏禾。
夏禾頓時僵直了身體——這一次,沒有醉酒,沒有奇形怪狀的情況,他……
顧少司的聲音低沉而又有些遲緩。他說:「好像應該要說些什麼……理論上早應該說些什麼……不過,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講……」
「顧……」
夏禾臉上發燙,心跳如雷。
顧少司似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漸漸收緊了懷抱,把一個輕擁發展成了心口貼著心口的擁抱。
「……就這樣吧。」他說。
「怎、怎樣啊……」
夏禾覺得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她難以呼吸,直到顧少司鬆開了懷抱。可是很快地她就發現,對著近距離的顧少司的眉眼,好像呼吸更加困難……
窒息中,她確信在顧少司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點狼狽。然後,她發現他閉上了眼睛,下一刻,溫熱的呼吸靠近了她,最後停在了她的唇上。
溫暖的,濡濕的,吻。
就這樣吧。
夏禾在他的唇齒與呼吸中呆成了一根木樁。好久好久之後,她才想起來,想要問一句,「就這樣吧」是哪樣啊……
不過,那得等她的心跳……稍微別那麼像早搏發作的時候那樣再說……
*
「那樣吧」之後,是面紅耳赤的尷尬和沉默。
電視機里的《娛樂寶鏡》早就已經結束了,之後是動畫片,動畫片也結束了,之後,沒有之後了。顧少司關了電視機。
……
夏禾悄悄又去打開了,不然……不然就真的只剩下兩個人了!
顧少司:……
「夏禾……」顧少司遲疑片刻,終於開了口。
「什、什麼……」
忽然,電話鈴響起。
夏禾如逢大赦,飛奔回房間!
房間里,手機正閃著光,上面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下,接通電話,就聽見了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是小禾嗎?」
「是。請問你是……」
「我是寧洛桑。」電話那頭的聲音溫文和煦。
寧、寧洛桑?
夏禾遲疑道:「對不起,我已經從《娛論》離職了。」
「沒有關係,得知你從娛論離職,我已經撤了我的專訪。我來,是想與你談一談你的新房客的事情。se公關做得十分嚴實,要想找到他,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禾一陣緊張:「什麼新房客?」
寧洛桑輕笑:「小禾,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