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逐鹿台祭風欲來（二）
玉琉璃一個人戰戰兢兢站在拱衛司門外，那拱衛司高高的宮牆將她嬌小的身軀襯托的更為瘦小起來。宮牆外宮道中的寒風一陣陣地呼嘯而過，將她的臉凍得通紅一片，連同那握著金色珊瑚珠香囊的手也是凍得通紅，可她卻渾然不知，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拱衛司的殿門，希望荀彧可以從裡面出來……
大約半個時辰，拱衛司里突然走出三三兩兩身著暗紫灰色制服手握綉春刀的錦衣衛，其中一個高壯的錦衣衛在與玉琉璃擦肩而過時，忽地停下身，眸子一眯看向這個長相秀氣卻凍得瑟瑟發抖的欽天監執事，隨即緩緩說道：「你…你是上次來找我們荀僉事的那個執事！」
玉琉璃原本在出神想荀彧，冷不丁身旁傳來一個略粗曠的聲線，慌忙回神看向他，眸子一閃，因為這宮道太冷了，玉琉璃回話的時候牙齒都開始打顫：「是…的。」
「難不成又是來尋我們僉事的？」這個高壯的錦衣衛便是陳頜，只見他眸子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過於嬌小的執事，心中的疑惑卻漸漸堆積起來，好像不曾聽過僉事與欽天監的人有這麼過密的來往？莫非這人是別有目的？
玉琉璃本想回答他，她的確是來找荀彧的，可是轉念一想，荀彧現在宮裡當差，假如自己太過意接近他，是否會連累他？想到這，那本就呼之欲出的話生生給咽了回去，只在喉嚨中發出一些含糊其詞地「額…」之聲。
陳頜見她不肯說，眸色頓時一懍，隨即欺身靠近她，瞬間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便飄入他的鼻腔內，令他一怔，這味道…怎麼那麼像女人的香味？莫非…這個清秀的執事是個女人？想到這，陳頜隨即伸手一把鉗住了玉琉璃的下顎，微微抬起，想要看看她候間是否有男性的特徵？
只是他手剛抬起一些，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個清秀的執事就已經出手反抓住了他的手腕，隨即猛地一扣，陳頜頓時吃痛地鬆開了那鉗住她下顎的手。
「放尊重點！」玉琉璃黑色的眸子一凝，口氣冷冷地警告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陳頜一手握住那被她用力扣住的手，也是眸子一凝，冷聲質問起來。
一旁原本圍觀的幾個錦衣衛見自己同僚被欽天監的人扣住，當下就伸手拔出手中的綉春刀，將玉琉璃團團圍住。
「我自然是欽天監的執事！」玉琉璃眸色快速掃視了一番將自己團團圍住的錦衣衛，冷聲回道。
「既然是欽天監的人，不好好待在欽天監跑來我們拱衛司是想做什麼？」陳頜一個用力終於掙脫了那被她扣住的手，隨即跳開三步遠，快速抽出手中的綉春刀，直指玉琉璃。
「這皇宮又不是你們拱衛司所有，憑什麼我們欽天監的人不能來這邊？」玉琉璃雙手緩緩運氣，開始握拳，準備迎接他們的進攻。
「但像你這樣徘徊在我們拱衛司門口，就有些可疑之舉了！」陳頜眸子直直盯著她，忽地一個快步，輕輕飛躍起來，隨即執刀將玉琉璃戴在頭髮上的那頂執事帽子挑開，瞬間沒了執事帽子包裹的頭髮便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你…果然是女人！」陳頜收住手中的綉春刀，退到一旁，冷笑起來。而將玉琉璃團團圍住的那幾個錦衣衛見狀，紛紛先是一愣，隨即均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想不到，這個清秀的欽天監執事竟然是個女人！
玉琉璃被他拆破身份，原本凍得有些微紅的面色瞬間一紅，隨即眸子一眯，握拳準備對陳頜進攻。
「你們都站在這邊做什麼？是不是都沒事幹？」忽然，就在玉琉璃出手時，她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冷冷的呵斥聲，玉琉璃原本握拳的手瞬間一軟，轉身看向來人。
這樣的聲音，不用猜就知道是他，荀彧…他真的出現了…玉琉璃雙眸直直看著他，原本染著薄怒的面色漸漸柔和下來。
那些將玉琉璃團團圍住的錦衣衛見僉事來了，當下就斂住臉上的笑容，趕緊收回手中的綉春刀，站到一旁。
「屬下參見僉事。」陳頜也快速收起手中的綉春刀，隨即朝著荀彧行禮起來。
「嗯。」荀彧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僉事，此人竟是女子…您看我們是不是要上報給傅大人？」陳頜看了眼對面的玉琉璃，趕緊朝荀彧彙報起來。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們先走吧。」
「這……」陳頜有些猶豫地看了眼荀彧又看看玉琉璃，隨即不得不點頭，便帶著剛才的那幾個錦衣衛辦事去了。
待那幾人走後，荀彧忽地眸子一沉，看向披散著髮絲的玉琉璃，冷聲說道：「你又來做什麼？」
「我…我只是…」只是想把我做的平安香囊送給你，難道也不行么？玉琉璃看著他已經陰沉下來的臉，本想說的話卻只得剋制不說，她怕惹他生氣，怕他生氣了便不願再見她…
「你現在的身份被暴露了，留在宮裡很危險，趕緊出宮！」荀彧依舊冷冷說道。
「我…我不想出宮。」玉琉璃蠕蠕雙唇，有些艱澀地說道。沒有你的地方，我哪裡也不想去，荀彧你難道不知道么？
只是她的話剛說完，那原本站在離她幾步遠的男人，忽地幾個跨步走至她身側，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咬牙說道：「你究竟想怎樣？」
「荀彧，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沒有你的地方，我哪裡也不會去的！」玉琉璃被他用力攥住，眸子頓時一紅，咬咬嘴唇，說道。
「你是不是瘋了？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我們不可能，你為什麼還要如此執念？」荀彧看著她瘦了不少的臉蛋，凍得發紅的鼻間和臉頰，心忽然一疼，琉璃…為什麼你要這樣執著？我這種男人有什麼值得你如此放不下？你明知道我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我給不了你想要的那種生活…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你的青春…
「我就是對你魔怔了…荀彧！每一天每一夜我都在想你！你說過的，你要與我相攜於江湖…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你終究會帶我一道回江湖！」玉琉璃仰面，痴痴望著他，原本紅紅的眸子，漸漸蓄滿了淚水。荀彧…當年你在清風崖上對我起過誓，說我們日後要如神仙眷侶一般遊走於這滾滾江湖…我一直都記得…
荀彧一怔，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忽然已經下不了狠心了…「琉璃，聽話！馬上出宮！這裡很危險！」
「荀彧…即使危險，我也心甘情願…」玉琉璃忽地撲入他懷裡，緊緊抱住他，低聲抽泣起來，隨即緩緩抬眸，伸出那隻一直緊緊握著平安香囊的手，遞到荀彧面前，說道：「這是我做的，裡面都是我滿滿的思念和心愿，你一定要帶著。」
荀彧低眸看著她，又看看那隻金絲線編製的平安香囊，忽地眸子一閃，伸手一把將那隻香囊用力握住，只聽一聲輕微地「噗」聲，那隻金絲線編製的平安香囊頃刻便崩開，綁在金絲流蘇線上的顆顆珊瑚珠，瞬間滾落在地，沿著宮道一直滾到很遠很遠…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荀彧將她從懷裡重重推開，眸子一沉，冷冷說道。
「荀彧你…」玉琉璃被他重重推開，瞬間連連退後了兩步，原本就哭泣的雙眸再次落下一行清淚…這隻平安香囊是她一點點用心編製而成的，裡面有很多她想要對他說的話，很多對他的思念…可是為什麼，荀彧你要這樣對我？玉琉璃哭著看著他，又看向那早已滾落地滿地都是的珊瑚珠，忽地慢慢蹲下身，伸手一顆顆撿起散落得珊瑚珠。
拱衛司外宮道吹過的寒風，帶起她青絲飛舞，他默默站在那邊，看著她哭著撿起地上的那顆顆小小的珊瑚珠，心瞬間疼痛起來…琉璃，你這樣讓我怎麼辦？
良久，那原本站著無動於衷的男人，終於忍不住，跨步走向那依舊俯身在撿珊瑚珠的女子，俯身從背後將她擁入懷裡，雙眸濕潤，附在她耳側喃喃起來：「琉璃…琉璃…你這樣我該怎麼辦？」
那原本在撿珊瑚珠的女子，身子瞬間一僵，雙眸再次蘊濕一片，荀彧…我不要你怎麼辦，我只想跟在你身邊…哪怕是黃泉，我也願意為你赴！
只是這擁著的兩人並不知道，在這宮道的兩頭，各站著一個人，均是雙眸冷凝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擁著的人…
琉璃，在你心裡…荀彧永遠是第一位，你永遠也看不到我的存在，是不是？墨攸看著他們，那薄薄的雙唇，忽地漾起一抹心酸地失笑，隨即緩緩轉過身，迎著宮道的寒風快速消失不見…
荀彧，你跟我起誓過不再為兒女私情所擾，你現在這般算什麼？呵呵…其實你心裡一直放不下她，對麽？傅凌緊緊握著手中的綉春刀，雙眸凌厲地掃向他們，良久，原本冷峻的唇角漸漸泛起一抹冷意…
只是他們都不知，即將到來的天祭將會徹底改變所有人得命運…
三日後，舞樂司中，女官虞冉開始對僅剩的三個天女候選人進行檢閱，這次的檢閱即將決定，到底誰會是那唯一的一個擁有至高榮譽的逐鹿台天祭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