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當鐵籠終於著地時，也意味著他們將永遠無法離開這沉獄。

籠子著地的剎那，瞬間就四散崩開，這是特殊的構造造成的。在黑暗的地下石室內，竟然還有幽光從牆壁上發出——那是些殘破不全的夜明珠，散發著粼粼的熒光，勉強照亮這等於入口的石室。

看得出來，在昔日修建地下迷宮的時候，這裡並非是用來作為牢房所用，石室的四壁上，甚至還有模糊不清的雕刻裝飾。

周圍散落的鐵柵欄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堆得滿滿當當，昭示曾經有許多人被流放到此處人間地獄。

沉獄，是關押那些殺人過萬的，最危險最瘋狂之人的地方。既然如此危險，為何不將他們斬草除根，反而流放到這裡呢？難道賜予他們更大的痛苦比防止他們繼續為禍世間更重要麼？

尹證反覆思索著這個問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

沉獄是完全無法逃脫的，正是因為對它不可突破的自信，統治者才任由這些能力和智慧超群的罪犯壓在這裡，自生自滅，享受被同類蠶食的痛苦。

這裡是完全沒有任何食物或者水的地方，每一個路口都埋藏著大量的機關。究竟是怎樣的光景？尹證爬起來，背上身穿囚服，披頭散髮的蘇璇，緩緩走向石室的出口。

一踏出石室，就聞到刺鼻腥臭味充斥在四周，尹證環顧四周，只見四周都是石壁，高度也不過有一人多高，一條石巷在他面前延伸，又在不遠處分叉，而在石巷兩側，則有一些無門的石室，石壁上皆有夜明珠照明，因此勉強能夠視物。

尹證走出幾步，查看那些石室，發現石室內竟然有白骨累累。他想要往前繼續探索，卻被蘇璇叫停。

「這地宮傳聞有機關重重，先不要急著行動。你還記得，我們乘著鐵籠降下之時，有無數機關作響么？」蘇璇道。

「嗯。怎樣？」尹證問。

「我仔細推敲了那些機關的聲響，我們在降下的過程中，除了下落，還進行過數次平移，這說明，整個地宮的結構極為複雜，降落點不止一個。你能夠呼吸，說明地宮中仍有通風的裝置。我需要再好好考慮下。」蘇璇道。

「我來探路吧。」尹證從地上撿起幾塊因為年深失修剝落的碎屍放在手中，到了路口，先以小石塊試探，果然，在其中一個路口，丟過石塊后立刻引發地下機關，冒出無數利刃。

就這樣，靠著石子探路，尹證走了數個時辰，卻發現自己走過的每一條石巷都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倒是有的地方，白骨的數量更多。

據說上一次投入犯人，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沉獄的犯人彼此蠶食，那麼此刻也一定餓死了。

尹證終於走累了，便在一處石室內休息，石室內悶熱非常，似是接近地暖，因此兩人俱是一身都是汗水。

尹證索性脫了囚服的上衣，當成墊子，讓蘇璇靠著石壁坐著。

在石室內，竟然還有嬰兒的殘骨，尹證不解，蘇璇告訴他，也許是當初有女犯人被流放至此，也可能是當時便懷有身孕，或者這裡發生過最殘酷的事情，便是等那女子生產後，吃掉那個嬰兒。

兩人休息一段時間后，因為無法推斷晝夜，尹證恢復了體力，便繼續背著蘇璇前行。他每走一處路口，便會用石子刻下痕迹，但是看到牆壁上也有不少痕迹，說明曾有許多人標記過。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石室內越發悶熱，大量的流汗使得尹證終於覺得口渴起來，但是此地根本四面都是石壁，又悶熱非常，根本不可能有水。

他只能走一段便歇息一段，試圖保存更多的體力。想到蘇璇身殘體弱，也許無法支撐下去，他用牙齒咬破指尖，放進蘇璇的口中，讓他吮吸自己的血液解渴。

「你不用這樣，你是我的雙腳，你垮了，我們都出不去了。」蘇璇搖頭道。

「我心裡有數，我是習武之人，我能撐的時間，比你想的要長得多！」尹證說。

蘇璇於是舔舐他的手指血珠，只是蘇璇的舌尖觸感，柔軟麻癢，反倒讓尹證感覺更加熱了。

蘇璇蒼白的唇色，被血染紅，在粼粼的珠光映照下，竟然顯得有幾分說不出的魅色，尹證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面頰，出神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好看？比仙子還好看？」

身處絕境，也許最終結局是渴死餓死或者絕望自殺，尹證卻不禁想到，自己這一生，活到現在，竟然還沒有真正好好戀一場，甚至連女子的手，都沒有敢去拉一下。而蘇璇，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人，任何男人，都要美。

他突然俯身，捧起蘇璇的頭，埋頭親了下去。

蘇璇的唇瓣很軟，很嫩，他的嘴唇很乾，甚至能想象的到自己乾裂的嘴唇給蘇璇帶來的不適感。

他為什麼要親蘇璇？也許，只是不想死前留下一個到死還沒有初吻過的遺憾。

人生如夢，太多遺憾，來不及彌補。

只是淺嘗輒止的淺吻，可否解得了心中的憾事？

「蘇璇，對不住。」尹證別過頭說，「我大概是想死前多一個體驗。」

「哦，原來你的瀕死心愿，就是親我，我猜的不錯的話，這是否是你的初吻呢？」蘇璇問。

「是。」尹證回答得很乾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啊，真是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蘇璇忽然笑了。

「很好笑嗎？」尹證臉紅的問。

「你死不了。你不是說要相信我么？」蘇璇說，

「你背著我走了那麼久，我便一直在看牆壁上的壁畫，大概，也看出了些什麼。」

「你看出了什麼？」尹證問。

「壁畫上所描繪的，是一種早已失傳的，類似咒文的古代文字。地宮按照三道輪迴之理修建，縱橫上下皆有複雜的機關通道。」

「三道輪迴？傳聞不是說有六道輪迴么？」尹證奇道。

「古人認為，世上只有天，人，畜生三道輪迴。」蘇璇抬眸道。

「嗯，那修羅道，惡鬼道，地獄道，天道呢？」

「你一個捕快，知道還不少。」

「現在神棍橫行，我不想知道也每天聽到那些街上的人念叨啊！」尹證道。

「古人認為修羅道，惡鬼道，地獄道，天道，都是同一個地方。極樂的地方，也是極其痛苦的地方。」

「停，保存體力，不要再說你神棍的那套，說重點吧！」

「我們所在的地方，乃是象徵畜生道的地宮，若按照古時異象天干推算，這個地宮，會有一個中心點，那裡可以通往最終的象徵天道的里地宮。而這整個龐大的系統，其實是為了保護寶藏設置。」

「寶藏？！我們找到了寶藏又如何？還不是陪著寶藏一起死？！」尹證說。

「未必，古人既然能夠用這個地宮保護寶藏，就一定會在里地宮設置出路，地宮本來就是獨佔欲的體現，是為了防止別人取出，若是他只能將寶物放進去，自己都取不出來，有個屁用？」

蘇璇道。

「你爆粗口？」尹證立刻道。

「口誤。走吧，我大概已經心算出通往裡地宮的方向部位了。」蘇璇道。

「不對!你說這裡是三道輪迴的結構，那麼代表人道的結構又在哪裡？」尹證問。

「就是我們頭頂的人世啊。」蘇璇望了望頭頂石板說。

「我怎麼有種感覺，你進來就是為了尋寶的？」尹證嘟囔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