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尹證在快天黑的時候回來了，這時候蘇璇已經鑽進被窩裡了。

這幾日是京城的雨季，潮濕而寒冷，蘇璇的房間內已經點了火盆。

尹證抬了一件東西過來，竟然是他返回了蘇璇的小店，將他代步的輪椅拿來了。他也找到了躲起來的迎客童子，把他一併帶來了。

還沒等蘇璇開口，尹證就在他面前大談自己今天的遭遇多麼精彩，貌似他前去挑撥離間還挺成功，而且他竟然還擅自發揮了一下，將六扇門抬了出來，這下聖廟就更不敢動他，還恭恭敬敬將他送了出來。

也許在聖廟看來，是其他幾個教派聯合了六扇門想要整自己，所以反而很忌憚尹證。

這年頭，沒點關係果然是辦不成事的。

「你以前是六扇門很有前途的捕頭之一，為何要放棄高位，去當一個小捕快？」蘇璇靠在床頭，披著毯子問他。

「因為我看不慣公門中一些蠅營狗苟，官越大，接觸的黑暗和無奈越多，我覺得我不適合那種地方。」尹證坐在蘇璇的輪椅上，擺弄著手中的酒葫蘆。

「權力對於你的正義夢想，不是更有幫助么？」蘇璇說。

「那你既然想要謀生，為何不答應莫無名留在六扇門當他的智囊？」尹證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扔給他，「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選擇，不是么？」

那是蘇璇經常放在手中把玩的龜甲，裡面放了銅錢，一晃就叮叮噹噹。

「萬一那選擇是錯的呢？」蘇璇摸著龜甲，好似在自語。

「那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因為時間不會倒流，只能走下去。也許，到了最後，只有最初的夢想泡影，還有一絲殘留。」尹證喝了一大口酒，「神棍，你有過夢想么？」

「最初的夢想大概是……成仙得道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神棍，果然夢想都神神鬼鬼。其實我今天確實要到了錢，我打算全送給你重整店面，剩下的錢，大概夠你一陣子的生活費用，說實話，我希望你離開京城，遠離這些紛爭。」尹證道。

「現在我的身份已經被六扇門知曉，你是故意透露給他們，我還能置身事外么？」蘇璇道。

「讓他們知道，你的生命才更加安全，我探案多年，有一條結論你想不想聽？」尹證說。

「什麼？」

尹證湊近他，神秘兮兮的低聲道：「最危險的地方，也許是最安全的地方。」

蘇璇歪頭看著他，兩人一時再無對話。

「我們都是小人物，就算偶爾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小人物。」尹證打破了沉默，「四大教派爭鬥的焦點，是誰能夠成為皇家御封的國教。為了達到目的，他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蠱蟲的事件，也許只是個開端。還有，我發現一件事——」

「嗯？」

「你嫌棄我衣服臟，但是你自己是個懶鬼，我幫你找這個椅子的時候，你家裡堆了一堆臟衣服沒有洗，你徒弟年紀那麼小，天天被你各種驅使，真可憐——你又不是手不能動，不能自己做做家務么？」尹證嫌棄的說。

「你說啥，我沒聽見。」蘇璇靠在靠墊上閉眼。

「是啊是啊，我就是很可憐，每天都被主人奴役，嗚嗚~~明明別的狐狸都無憂無慮，偏偏我要伺候主人嗚嗚~」在窗外偷看的一隻小狐狸踮著腳晃著尾巴自言自語。

「誰在外面？」尹證聽見了動靜問。

那隻狐狸於是走到門口，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個小童子，道：「是我啦！」竟然就是蘇璇的那個迎客徒弟小狐。

誰知道他真的是一隻狐狸變得。

七天後，尹證來到聖廟，自稱願意皈依聖廟，而聖廟的一位主持，也言之確鑿的說小女孩已經被大天師耗費自己的神力所救，一切都是有心人的陰謀，就這樣將一場聖廟的危機簡單化解了。

尹證從聖廟回來，將蘇璇接回裝修一新的店鋪里，原來由於莫無名的幫忙，蘇璇的店面現在竟然挪到了更加繁華的大街道上，店面也更寬敞明亮了。

由於蘇璇行動不便，他在原來那條民巷開店的時候，幾乎從不出門，為了方便蘇璇進出，尹證還特意在台階上修了坡道，門檻也幫他鋸掉了。

當然，他自己認為，自己只是可憐這個神棍罷了，好手好腳的人要在京城這種地方討生活都不容易，何況一個殘廢呢？

既然把蘇璇帶來了，他也順便視察了一下蘇璇的生活狀況，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蘇璇的確很窮，窮到只能吃鹹菜，而且蘇璇什麼都不會做，小狐做什麼他就吃什麼。那種小孩子會做什麼飯，頂多是稀飯，鹹菜什麼的。

於是尹證為了實驗他家的新廚房的鍋灶好不好用，就順便幫他們做了飯，自己也留下來蹭了午飯。

「尹大哥，你別走了，以後留下來給我們做飯吧？」小狐吃了一頓熱飯後，就不想讓尹證走了，拉著尹證的袖子不鬆手。

「小狐你做什麼？這麼沒教養。」蘇璇說，「快下去，自己一邊玩去。」

小狐撇撇嘴跑掉了，他真的超級聽蘇璇的話。

「神棍，我會經常來視察你的店，看你有沒有違法的勾當。而且，要我做飯，可是要付工錢的！」尹證叼著牙籤說。

「那就多謝官爺了。」蘇璇笑笑。

「對了，你這門面樓上還有幾個房間，我看你和小狐也用不到，你不如租出去，也算多點收入。」尹證剔完牙，卻並不急著離開，反而盯著蘇璇看。

「官爺你還有事么？」蘇璇莫名其妙的說。

「我覺得你肯定還隱瞞了什麼。我想問問，你是因為什麼緣故不能行走？」尹證問。

「因為……一次不幸的遭遇。」蘇璇蹙眉，顯得很不喜歡這個問題。

「那你的遭遇一定相當不幸，我抱你時，發覺你五臟六腑都是錯位的，半身骨頭也是接近粉碎，似是遭受過非常劇烈的擠壓碰撞，一般人若是承受那種碰撞，早就變成肉餅了。而且，我從你丟在之前店面的那些衣物來看，你□□出血得很厲害，是內臟遭受重創的表現。

可以說，你的身體變成這樣你還活著，要麼就是奇迹，要麼你就是一具活屍。」尹證說。

蘇璇這才明白，為什麼他把自己抱進輪椅時，還刻意壓了自己一下腹部。

他於是道：「你不是不信鬼神么？既然世上沒有鬼神，怎麼會有活屍？我確實受過非常嚴重的創傷，但是蘇家人掌握的知識和智慧，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也是那些知識救了我，讓我還有一口氣苟延殘喘。」

「希望你的那些知識，不至於成為你再次受到傷害的禍源。」

「我已經有所覺悟。」蘇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