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流涕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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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堂內人影幢幢,堂內喋喋不休的議論聲,比窗外嘈嘈的飛瀑還要響。
景玄看著案上攤開的一卷的帛書,蹙眉不語。
「醫者憂啟:巿應故友盧生、茅濛之邀,以方士事秦皇。侍醫無且與醫憂相善,嘗聞醫憂之能於上。巿以為,周存祚五百餘載,醫之良者大抵在秦,有醫緩、醫和、醫竘、李醯等。憂既通醫術,又堪佔得興亡事,盍不至秦一晤,共謀遠渡仙鄉之策?——徐君房」
這封書信由秦送至無假關,又有無假關輾轉至招搖,最後被昭桓帶了過來。
真是好巧不巧,解憂不久前才在人前顯露了幾分雜占的天賦,徐巿這封帛書,竟也跋涉千里,從秦地一直輾轉到了九嶷。
真是太巧了!
景玄重重按在精緻的緗色絹上,恨不得當場將這書信撕碎、燒了,偏偏堂中這麼多雙眼睛滿含期待地看著他,明亮的、渾濁的,帶著熱淚,泛著滾燙的希望。
謀士們群情激奮。
據說秦皇的宮中有著磁石做成的門障,任何攜帶兵刃的刺客都無法通過,又說秦皇已經久不親近來自六國的女子,想要伺機刺殺,難於登天。
可他們偏偏有這樣一個既通醫術,又堪為方士技的夫人。
有侍醫引薦在前。有方士推舉在後,這解氏若入秦,必是座上賓。中宮客。
她從業為醫,要攜針匕入宮,在葯中做手腳,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如此天賜良機,怎能不抓住?
而且這位夫人不過一介亡族孤女,當初娶來不過憫她孤畸無依。如今有用得著她的地方,她敢推辭不去么?
景玄避開眾人的目光,抬手攏起帛書。撐著書案,默然不語。
「冢子,秦皇慕神仙之術,已知解氏在此。豈能善罷?」一個花白頭髮的年老謀士湊上前。渾濁的目光爍爍,一雙枯柴般的手因激動而劇烈地顫著。
好處他們都已經說過了,但景玄似乎不甚意動,看來得說一說壞處,才能引起他的重視。
「阿憂小兒言也,諸位豈能當真?!」景玄起身,隨手將帛書掃落在地。
早就知道她信口開河會惹來禍事!這該死的丫頭……
「縱解氏信口之言,然秦皇已信之。奈何?」老者言辭咄咄,步步緊逼。
事實如何並不重要。咸陽匯聚了大批方士,真要佔星卜筮,根本輪不上一個女子,最多讓她穿上巫女的衣衫,出席呼風求雨的儀式罷了;或者她醫術那麼好,入宮為醫女也不是難事。
景玄搖頭,索性不去聽,轉身要走。
不行,不能送她去秦!絕對不可以!
去找解憂……告訴她,安排她立刻離開。
再不走,只怕要被這群想刺秦想瘋了的謀士們綁著送去咸陽了。
「匿美於此,將為大禍!」老者疾步追出去,厲聲喝道,「冢子不見息之媯乎?!」
轉過湘簾,老者猛地一怔,剩下的話噎著,一句都沒能出口。
斜堂外,重華岩的飛瀑旁,立著一個嬌俏的女子。
一身白衣濺血,鬢髮微亂,臨著湍湍激流而立,濯洗著手中一柄雪亮的匕首。
老者怔過之後,愈加地興奮,就是這樣的女子啊!
素手執匕可行刺客事,血濺衣襟尚不改容。
得到這樣一人,真是,天佑荊楚啊!
解憂回過頭,抬手掠下被風吹得飛揚的髮絲,微白的唇輕輕開闔,「息之媯……?」
虛浮的腳步慢慢挪近,目光閃爍,抬眸看看景玄,輕輕苦笑:「息夫人?楚之文王夫人息媯?」
是你們楚人害得息國亡國絕嗣,害得息媯淪為亡國的女子,怎麼還有臉面在這裡言之鑿鑿地指責她?!記不記得,陳國的公主,息侯的夫人,從未主動開口與你們的文王說過一句話?!
年老的謀士分明從這少女的眼眸中讀出了這樣雷霆萬鈞的控訴,心頭一涼,下意識連連倒步退後。
但再抬眼時,那少女黯淡的眸中卻只剩了哀涼。
她剛沖刷盡血跡的小手抬起,撫著自己慘白的面頰,淡淡笑道:「憂並無桃花夫人之貌……」
老者駕輕就熟地開始相勸:「然夫人身懷二技,足以……」
「媚上?」解憂淡笑,定定看著面前歡喜得近乎瘋癲的謀士,眸色漠然。
她會的,何止二技?三十年時間,數不清的****夜夜,她星夜不眠,學著所有想要學會的東西。
她曾付出性命的代價,為的可不是來這裡為他們達成這個不可能達成的心愿的。
不要再逼她,她心中的恨意從來不曾熄滅過。
痛如鏤骨,哀若無期。
隱忍著前前後後數十年的困頓和不堪,足以將任何一個人逼瘋;即便還沒瘋,卻也不遠了。
「憂憂。」景玄將她拉到身旁,護在一旁,顫著聲撫慰,「無過儒生之言,何須動氣?」
解憂一手還籠在袖內,捏著那枚冰涼的竹簡,卻不知從何說起。
斜堂內的謀士們紛紛湧出,灼灼的目光聚在她身上,這樣情形下,她如何能夠從容地取出那枚竹簡,轉述那名劍客的話呢?
解憂嘆息,手一松,竹簡落回袖袋內。
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了,這葯經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為什麼、要來斜堂找景玄商議呢?又為什麼、要聽到這些議論呢?
她早該走了,在拿到竹簡的那一刻。
從來孤獨,從來落寞,百身莫代,萬劫難贖。
她方才做什麼去指望旁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才不會放棄自己。
「諸君所言,良策也。」她輕輕笑著,這樣應允。
隨著這一聲輕如飛羽的回答,堂外眾人爆發出震耳的歡呼,當真將訇然的瀑流聲都蓋了過去。
眾人滿意地散去,堂前流水淙淙,盡助凄涼。
解憂斂眸,袖中的竹簡已經不知滑落到哪兒去了,那些原本想要與景玄商量的事情,也沒了出口的必要。
回去,什麼都不要說,傳信給附近的斥候,離開,去臨武,奪回葯經。
一步一步,目的明確,毫無猶疑。這一切,只與她自己相關。
「憂告辭。」解憂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憂憂!」景玄展臂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攬入懷裡,「憂憂……」
身在亂世,命若飄萍。無根的萍是抓不住身旁任何東西的,可是……再無能為力,仍是想抓住。
解憂背向著他,沒有掙扎。
冰涼的水滴落到肩頭,濕了被血染過的衣衫,一滴又一滴,洇下去,只留下一塊深色的陰影。
「聞世間策論,有可為痛哭者,有可為流涕者,有可為長太息者。」解憂神情木然,聲音微啞,「憂以為今日事,為之長太息,可也,君何須如此作悲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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