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師侄
「你去做什麼?你的武功還能幫我打人么?」
許安野伸手在鄧瑗鼻子上輕輕一刮,道:「你放心,我以前和趙信交過手,他打不過我的。」
「不是的……」鄧瑗皺了皺眉,道:「你是一個人去的么?我不放心你,我去照顧你,給你洗衣服,做飯吃,晚上還陪你聊天……不好么?」
「呵呵……」
許安野啞然失笑。這是什麼理由?遠赴重洋去尋仇殺人還要帶著一個洗衣做飯的保姆么?
他哪裡知道鄧瑗心裡的小九九?她一聽得許安野要去日本尋找仇人,首先是擔心他的安危,聽得那個趙信不是許安野的對手,這便馬上想到奈良真也身上去了。趙信是許安野的仇人,那麼那個風騷狐狸一般的日本女人就是她鄧瑗的仇人!瞧她那副媚視煙行的模樣,一定會勾引安野哥哥的……簡直就是一定的!
還有……還有就是她也曾偷偷和室友一起參觀學習過日本特產的大製作小電影,裡頭的熟女形象深入人心,這個奈良真也不論相貌身材都比小電影里的女演員還要出色,又是正牌日本女人,必定也是風騷入骨,生性風流。要是許安野和她同去,只怕受不住她的誘惑。這一節她倒是猜著一半,那便是奈良真也早就施展過手段勾引許安野,另一半她卻沒有猜對――許安野並沒有被她勾上。
防人之心不可無,鄧瑗雖然沒有將心裡的想法直說出來,可是抱著防微杜漸的心理,賴著許安野一定要帶她同去。正痴纏間,奉命來接許安野的曲欣到了。
許安野好好安慰鄧瑗一番,隨著曲欣上車而去,車子七轉八轉,繞過長安大街,又從后海邊上的一條小路蜿蜒而進,到得一片紅牆綠瓦的大院之內,又再往裡而去,到得一個四合院一樣的庭院門外,這才停車。這院子里一片幽靜,綠樹繁花,鳥語花香,卻像是一個絲毫沒有戒備的平民家院一般,可是以許安野這時的觀察之力,便只這個小四合院周圍至少也有六處暗樁。
曲欣領著許安野進了東邊廂房,周處長和閻武正坐在那裡說話。許安野一見周處長,心裡便升起一股暖意。這個位高權重的領導人物對待他這個平民小子從來也不曾居高臨下,一絲也不曾有過輕視之意,反而如父兄一般很是親切。比那些權大不過村、縣,架子卻擺得比皇帝還高的所謂人民公僕不知高出多少境界。洛陽初見直至今日,對他始終有一種長輩式的關懷,這等態度實在是關愛有加。
「來啦?快快過來……」
周處長親熱地拉著許安野坐下,道:「這位閻大師你是記得的吧?閻大師,你還記得這位許安野同志吧?你別瞧他年紀小,他就是當日武術大賽得獎的那個金強的教練呢,呵呵,年少有為啊……」
許安野一見閻武也在這裡,先是一怔,想到袁地全和他之間的身世秘密,多少有些尷尬。一個人要是知道了別人的秘密,就算那人並不知情,自己也是有些不自然的。可是他本就聰明,這幾年的遊歷又練就一副玲瓏心竅,一聽周處長這般介紹,心裡已知周處長一定將那份遺書交給閻武了,不過卻沒有告訴他這份遺書是從自己這裡得來的,因此只當他們是一面之交的故人一般介紹。
許安野立即擺出一副「久仰」的姿態和閻武打過招呼,又道:「那一天我在王屋山裡就見過閻大師了……只是那次我被方天高捉了去,所以不曾和閻大師多聊,真是遺憾。」
周處長見他如此機靈,心中大是讚賞,又聽得他說起被方天高擒走的事來,急忙追問起來。
許安野之前有和周處長打過電話,可是這事兒在電話里哪裡能夠說得明白?所以周處長雖然知道一星半點,卻又不甚了了。許安野便把那天如何跟著計胖子闖到王屋山中,之後山裡發生的事通通說了一遍,道:「因為方天高看到我的武功和他的相似,所以就把我捉了去,反正走了很久,也不知到了哪裡。他好像腦子不清醒,有時會發瘋,有點走火入魔的樣子。我跟著他在一個山裡呆了大半個月,後來他又一次發起狂來,跑進山裡不見了。我摸索著出來,已經到了河北境內。我……我想著女朋友,見那裡離北京很近,就到北京來了。」
要是論起來,方天高手上也不知犯有多少條人命案子。趙信那個盜墓集團身後的老闆極有可能就是他當年收養的孤兒,這許多線索連在一起,所有的罪案都能和他扯上關係。可是許安野心裡對方天高又憐又惜,想要護著方天高,不願意周處長找到他,因此前面說的都是事實,涉及到方天高去向時卻編了一個謊話。
王屋山裡發生的事情周處長和閻武都曾經歷,這時再聽得許安野細細道述,回想起那晚所見方天高的武功來,都不禁心神搖蕩,周處長輕拍桌面,道:「原來是他……這般武功,實在是鬼神莫測。」
閻武卻是面色怪異,一言不發。周處長和許安野都知道他想起了被他當作殺父仇人的生身父親,心裡難過。兩人對視一眼,都不點破。
周處長又問起趙信一事。許安野便又把奈良真也告訴他的情況轉述一遍,道:「這樣看來,趙信真是在日本了。周處長,你們要是派人去捉他,一定帶上我去!」
閻武一拍大腿,也道:「老周,你若不嫌我老了,也一併帶上我,那個趙信既會離魂掌功夫,就是我武當派的敵人……」
周處長看看眼前這一老一少,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二位熱心高義,我真是感謝你們。可是……可是關於要抓趙信的事,卻有點兒小麻煩。我們和日本沒有官方的引渡協議,也就是說日本方面不會將趙信捉了送回中國來,我們也不能派人到他們國家執法……再說趙信既然有本事和日本的社團掛上勾,日本警方也許根本就拿他沒辦法……這件事卻還是需要從長計議。」
閻武一聽周處長居然不能派人前去捉人,心裡十分焦急,可是他也懂得事關兩個國家之間的法律程序,因此倒是不便發言。許安野卻是什麼也不管,道:「這件事如果官方不便出面,那就讓我來辦好了。我就當是個人出國旅遊,到了日本將趙信捉了回來便是。若是日本方面發現了,也只是民事糾紛,私人鬥毆罷了。趙信他們殺了我師父,不將他這主犯捉了回來,我這口氣可咽不下去!」
周處長眼前一亮,心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可是許安野只是一介百姓,單身遠赴異國對付一個背後還有社團勾結的趙信,危險程度卻是極大,萬一要是有個閃失,只怕自己良心難安,一個「好」字剛要出口,便又咽了回去。
他仔細想了一想,又道:「趙信的事先放一放,他的養父卻已經被我們控制起來啦……袁軍長,唉,可惜了,可惜了……」
「什麼?他被你們捉住了?他的武功一定很高吧?周處長,你們的人有沒有傷亡?」
周處長聽許安野竟是先關心他手下人員的安危,心裡又是一陣感動和讚賞,微笑道:「這個倒是沒有……我們計劃周密,早已控制了他們的人手,袁繼君是個識時務的人,一見到我們就知道大勢已去,卻是一點反抗也不曾有過。」
許安野是習武之人,聽到雙方對抗,首先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以武功決勝負,卻沒有想過現代社會兩強相爭,靠的是智取,就是發生了抗爭,一把槍足以對付任何武林高手,雖然缺乏了刺激,可是現實總是比想像來得實在。周處長代表著政府力量,袁軍長落入包圍,又怎麼還有本事在荷槍實彈的士兵面前施展武功?
許安野突然提出道:「我想去看看他。」
周處長沉吟一會兒,道:「好吧……不過你只有十分鐘。袁繼君現在是重點嫌犯,很多問題也沒有交待清楚,不方便有人探視。」
袁繼君這時被關在秦城監獄,這裡關押的犯人大多是前任官員或者極有社會地位的,一般的刑事、民事犯人反倒很少,因此上看守倒不十分嚴密。只是他身份特殊,又有武功在身上,所以專門被押在監獄中心的一個高度戒備的禁閉室內。
許安野看到這個相知已久卻從未謀面的袁軍長袁老闆時,已是下午三點多。午後的陽光從西邊靠近屋頂的一個小窗外照了進來,在單人小床前映出一個似圓非圓的光斑,袁繼君正盤腿坐在小床之上運氣調息,身上仍然還穿著入獄前的那套休閑衣褲,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齊齊梳在腦後,神色莊重,絲毫不像身陷囫圇的囚犯,倒是像一個時刻準備著上台演講的領導一般。
「怦!」地一聲,身後的鐵門重重關上。許安野反背著手走近精鋼鑄成的欄柵前,心情複雜地打量著這個從未見過的頭號人物。說他是仇人吧,師父程秉德並不是他下令所殺。可是下令的那個人正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趙信,根子上講,他還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是誰?」
盤腿靜坐的袁繼君突然睜開雙目,眼中精光閃爍,炯炯逼人。
「我?」
許安野在鐵柵外踱了幾步,突然靠近欄柵坐了下來,沉聲道:「我是你的仇人,不,應該說你是我的仇人。我的師父程秉德被趙信他們殺了,他們是你教出來的,所以你也是我的仇人。」
他又抬頭摸了摸鼻子,沉吟一下,道:「不過我還有一個身份……要推算起來我又是你的師叔。你的師父是我的師兄……所以嘛,你算是我的師侄吧。」